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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儿正想着杏花呢。他离开杏花的时侯,杏花的眼神让他刻骨铭心,他说不清那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反正他一想起她的眼神,人就六神无主。
“三儿,出去转转不?”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神秘的坏笑道。
三儿挠了挠头道:“哥,咱不干那种傻事,那女人长得不咋地,进去不多大会,几天的辛苦钱就没了!再说带着钱出门找乐子,俺心里不踏实!”
村里的年轻人基本上都出来打工了,村子像个老态龙钟的守门人,岑寂而又贫弱。他们怀着发财的梦想,从春到秋,一年四季一头扎进城里,掏着苦力干活。实在熬不住了,就跑到城郊,把从包工头那里领到的零花钱扔在小酒馆,包括一身子的力气。吃饱喝足之后,腰包也被掏空了,又是一个穷光蛋,还有一副发软发虚的身板。
三儿有主见。他不干这种赔本的买卖。一想起老家的杏花含愁也不减眉目传情的神态,某种陌生的燥热就在身体的某个角落升腾,等俺回了家,非把她里里外外滋润得如同鲜嫩的豆腐似的!
对于打工的三儿来说,俊俏的杏花就是个牵绊、就是个念想,一想起她,平时流的汗哪,受的委屈呀什么的,就像埋进泥土里的种子,有了这份爱的滋养,就会膨胀,就会抽芽,就会冲出苦难忧伤的尘土,一到过年,全都开出艳丽的花来了!
“哥,李乡长可真厉害,人家一来,不但二小子没事,把咱的工钱也弄到手了!啧啧,当个芝麻大的官都比咱老百姓强啊!”
“嘿,你小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乡长也就是在乡里横,说大话图个嘴快活,出来到了省城也是个怂货,二小子被捞出来和咱的工钱要到手,和他根本就不沾边哟!”
“嗯,不会吧?”
“咱这次能拿到工钱,全靠人家程乡长!”年轻人得意地卖弄道:“李乡长和刘所长他们去找贾老板,贾老板根本就不搭理他们,晾了一个小时都不见面。”
“贾老板那架势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两个臭钱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李乡长愿意出钱能咋着?人家不在乎嘛!也不知道那程乡长给他灌了啥迷魂药,就上楼说了几句话,又是放人又是补工钱的,还让那个开桑塔纳的小豹子亲自送到派出所了。”
“这程乡长还真有本事,这人啥背景啊?”
“从省里下去挂职的,像这种有本事的乡长,咱乡里能多摊几个就好啦!”
三儿也跟着点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就在老三他们谈论程杰民的时候,程杰民正和李通淮、刘泰然他们喝酒。因为工钱已经拿到手,李家老二的事情也办妥,所以李通淮他们明天一早就准备坐车回乡里了。
这里虽然有很大一部分是着急过年还乡,但也不可否认,李通淮担心夜长梦多,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心里不踏实。
“程乡长,我再敬您一杯。”李通淮的脸红通通的,诚恳地向程杰民举杯道。
程杰民看着李通淮杯里的酒,心里有点畏惧,但还是坚持和李通淮干了。
李通淮放下酒杯后,站起来道:“程乡长,咱们过去吸两口烟。”
程杰民看李通淮这架势,知道李通淮是有话和自己说,点了点头,就跟着李通淮来到了小店外。小店外面此时已是灯火通明,还有几个小孩子欢笑着将一些小鞭炮摔在地上,引来一阵欢笑声。
“大城市就是好啊!”李通淮感慨道:“我上次来天元,已经七八年了,这一转眼,天元市的变化太大啦!”
程杰民目视着处处洋溢着节日气氛的天元市,又想想到了夜晚街上黑咕隆咚的宽阳乡,本能的想起来当地老百姓编的顺口溜:喝酒图醉的,娶个媳妇图睡的。人说俊婆娘丑婆娘,脱了裤子一个样。乡下老百姓到了晚上没有娱乐活动,就早早的钻被窝忙于造人事业了。
程杰民明白李通淮的这种感慨不是无病呻吟,笑了笑道:“李乡长,我相信随着经济的发展,咱宽阳乡也会像市里一样热闹!”
透过灯光,李通淮看着程杰民那张年轻的脸,一时间竟觉得豪情万丈。给程杰民点燃一支烟道:“程乡长,我比你大,就托大一下,叫你一声老弟,你不介意吧?”
“李乡长,我这个人不善言辞,也不善于掏着人的耳朵眼儿说话,但是我心里早就把你当老兄看了!”
“哎呀老弟,你这话真是让我感动。咱共事时间不长,但是能看出来,兄弟是个有本事的人,大哥跟你不能比啊!”李通淮不等程杰民谦虚,就摆了摆手道:“刘所长可能跟你说过陆晓阳对你的态度,老弟啊,宽阳乡的情况对你很不利啊!”
程杰民点了点头。
“既然老弟你身后有人、脚下有根,那就得尽快把这个事给解决了,要不然,事情越拖会越麻烦。”
一场酒一直喝到晚上十点,以程杰民的酒量也有点高了。至于李通淮家老二,则直接趴到了地上。刘泰然虽然勉强能站起来走路,但是说话的声音大了不说,还拉着张楚,手舞足蹈的非要考察一下天元市的夜生活是不是又绚烂多彩了。
将几个人送到招待所,程杰民脑子里想得最多的就是李通淮给自己说的这些话。从这些话中,程杰民能感受到李通淮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有了转变。只是,如何才能像李通淮说的那样,尽快扭转他在乡里的尴尬局面呢?程杰民有些苦闷。
他有什么后台呢?李中华那里,他不是嫡系。至于吴大广,虽然关系不错,但是吴大广在这种事情上伸手的可能性也不是太大;至于汤争善,他还在储备之中,那只是一个潜力股。
除了这三个人,程杰民发现自己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混混沌沌的往前走着,程杰民不由得想到了今天下午接到的顾兮兮的留言。
顾兮兮早一天回来的事情居然让妈妈知道了,这几天像防贼似的盯着她。虽然顾兮兮很想见程杰民,但是在她妈的压力下,还是选择了这两天先不要见面。
“他奶奶的!”程杰民大声骂了一句,心里悲愤极了。
“……我从空虚到拥有,从得意到失落,还是倔强的我,没有梦就走,没有错就不向谁低头……”
一个门店里的音响传来一首歌,程杰民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麻痹的,谁他妈的挡我的路,老子都踢走你们!
这是程杰民的记忆中,他从酒店回到家里唯一能记住的一句话。
清晨再次在冬日的暖阳中醒来,只不过这一天的被窝里没有那个和他缠绵的娇躯。心中虽然无比遗憾,但是程杰民还是迅速穿好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提着黑色的塑料袋掂着几只山鸡野兔朝李中华家里走了过去。
敲开李中华的家门,李中华正坐在家里看电视。作为厅里的一把手,李中华有上班不按时的权力,程杰民之所以能够这么巧过来,那也是提前和李中华的身边人联系好了。
“哎哟,是小程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中华看到程杰民,亲切地招呼他坐下。
程杰民将手中的东西一放道:“李厅长,我昨天回来的,给您送点当地的特产,您尝个鲜吧。”
李中华点了点头,随意的道:“在那边工作怎么样?”
“都挺好的。”程杰民对于和李中华的谈话早就想好了,而这个问题也是他想的最多的,本来他很有心向李中华吐露一下自己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但是最终他心中的理智告诉他,李中华并不是陈兵南,他和李中华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的铁。
和李中华说这些,不但没什么用处,反而有不好的效果。官场不相信眼泪,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四处诉苦的祥林嫂的。
作为一个刚刚拉上关系的领导,他怎么可能为你的事情用心?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窘境不但无益,反而有极大的害处。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个人能力还是有所欠缺的。
自己的事情,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来解决。
接下来,程杰民和李中华说了一些宽阳乡的事情,李中华神情平和,不时的点头,并勉励程杰民在宽阳乡好好干,有什么困难厅里面可以帮忙的只管来找他。
和李中华聊了十多分钟,程杰民就非常知趣的告辞了。在告辞离去的时候,李中华笑着道:“杰民啊,以后回厅里,多到我办公室坐坐。对了,在那个河道清淤上如果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年轻人,想法新颖,脑子活络,我还是愿意听听你的想法的。”
从李中华家里出来,程杰民紧紧的攥了攥手掌,虽然这次见面挺平常,但是,程杰民觉得,他已经通过这样的举动,悄悄的挤进李中华的小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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