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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烛光打在左丹青清秀的脸上,漆黑的瞳孔环顾四周,倒映出红木雕花的家具,乍一看去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季九眯了眯眼睛,侧眸看向左丹青,一脸认真的问道:“小姐,您觉得季将军会将机关设置在哪儿?”
“机关?”左丹青闻言,果断挑了挑眉,笑道:“为什么会有机关?”
“呃?”季九一怔,还以为左丹青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于是立刻补充:“就是通往密室的机关啊?”
左丹青没有立刻接茬,而是径自走向墙壁处,将耳朵贴在上面,然后伸出手轻叩两声,做完这个以后她又以此类推在每面墙壁上都试验了一遍,最后笃定的季九开口:“这声音听起来沉闷厚实,显然后面并没有密室。”
“这!不是吧。”季九抽了抽鼻子,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难道说季将军没有将东西放在卧房中?那会在哪里?会不会是书房?”
听到季九的猜测,左丹青果断摇了摇头:“他的书房我去过,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其余剩下最有可能的便是这里了,所以……”说到此处,左丹青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咬牙继续道:“应该就是这儿没错。”
见左丹青如此肯定,季九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旋即“嗖”的一声冲到床榻处,动作利落干脆,三下五除二就掀起了上面的被褥,可惜仍旧没有任何收获。
“他祖母个腿的,到底在哪儿呢!”燥脾气的季九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左丹青听了连忙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别急,我肯定它一定被放在这里,想必,是个既不起眼又随时能够看到的地方。”
“不起眼又随时能够看到?”季九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您说的这个,真的不矛盾么?”
“你觉得矛盾?”左丹青淡淡的应了一声,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季九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憨憨的开口:“小姐,您就别开老九的玩笑了,咱们这么大的动静,万一季将军他们折返就糟了!您光说是盒子,却不肯说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还不让咱们乱翻,这……这可怎么找啊?”
听说来季九话里面的为难左丹青幽幽的叹息出声:“骨灰,里面放着的,是我母亲的骨灰。”
“什么?”季九倒抽一口冷气,看着左丹青落寞的侧脸,只觉得心里顿时非常不舒服,
“很惊讶么?”左丹青扯了扯嘴角,无奈的说:“不许你们乱翻,是因为我不想惊扰逝者安息。”
虽然还在震惊中,但季九还是认真的对左丹青提议:“小姐,如果真的如您所说,那冉将军为什么要将它放在这里?”
闻言,左丹青顿时缄默,季九见状也不好再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左丹青在屋子里转圈,走到一面巨大的铜镜前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小姐,这里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季九马上凑了过来,围着镜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动作要比刚刚谨慎的多。
左丹青仍旧没有答话,漆黑如墨的瞳孔紧紧的盯着镜中倒映出来的景象,一动也不动。
季九登时慌了,急步迈到左丹青身旁,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可有发现什么?”
“去将蜡烛吹灭!”这回左丹青说的斩钉截铁,季九不敢怠慢,连忙依言照做。
熄灭了烛光,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左丹青这时又开口吩咐道:“将窗户打开!”
伴随“吱嘎”的木窗拉开声,冷月的光辉顿时倾泻进来,洒在铜镜上,为它镀上一层银色的幽光。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如此看去,竟有一处地方特别的亮,顿时将左丹青同季九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那是什么?”季九条件反射的转身,只见光源正是角落里摆着的那盆白牡丹。
“这……这牡丹竟然自己能发光?”面对眼前的场景,季九瞠目结舌,弱弱的开口:“难道这上面洒了夜明珠粉不成?”
“不!”左丹青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的猜测,一边大步走向白牡丹的位置,一边幽幽的出声解释:“你说错了两点,其一,这牡丹并不是能自己发光,其二,它上面也没有什么夜明珠粉末。”
待左丹青说完这句,季九更加诧异:“那它为什么会……会……”
这回还不等季九说完,左丹青就果断将他打断:“你可听过昆山夜光?它又名夜光白,眼前我们看到的品种便是昆山夜光,因在月色下能散发白光而得名。”
“竟然还有这种牡丹!”闻言季九立刻对左丹青膜拜起来,眼看着她飞速的将手指插入泥土,在碰触到一处坚硬的时候果断收了回来。
眼泪毫无预警的落下,转瞬湮灭在泥土中。左丹青抬起头,努力将心头上涌的酸涩压下。
“就是这里。”用力收紧手指,任凭泥土将白皙的皮肤沾染,左丹青终于起身。
“啊?就在这儿?那小姐需要我将这盆牡丹搬走么?”寻了许久的东西终于有了眉目,季九的激动不言而喻,可是左丹青却摆手制止,坚决的说:“你带着兄弟们先回去吧。”
“小姐!眼看着就要到手,您这是?”此时此刻季九是背对着左丹青,所以没有看到她如今的表情。
“走吧,我不想再重复。”
自知拗不过左丹青这个倔脾气,季九无奈,只好乖乖退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听左丹青叮嘱道:“这两天风声会很紧,你带着兄弟几个去找小扣子,他会帮你们藏身。”
“嗯,属下知道。”只是简短的一顿,季九听了立刻应声离去,只留下左丹青在光线昏暗的房中,一个人面对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白牡丹默默发呆。
※※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冉府的管家急匆匆的打开大门,将满身风尘的冉将军迎了进来。
“那些贼人抓到了么?”冉云阴沉着脸色,不悦的开口。
谁承想听了他的问话,管家反而闪烁其词,支支吾吾道:“人……人虽然没有抓到,可是……可是青小姐她……”
“她怎么了?!”冉云不耐烦的将他打断,管家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到,只好硬着头皮说:“青小姐现在正在您的房中侯着呢。”
“她在那儿做什么?”低声咕哝了一句,冉云带着满腹狐疑走进卧房。
果然如管家所说,左丹青正等在里面,背对着他站在白色的牡丹花旁边。
冉云眉心不由自主的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登时袭上心头,沉吟片刻,冉云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今晚进了贼人,你没有受伤吧?”
“将军将云梓放在青青身边,青青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边说左丹青边徐徐转身,黑漆漆的眼眸中似乎闪烁着一股奇异的光芒。
“将军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么?”
不好的预感愈发扩大,使得冉云的眉心皱的更紧,他抖了抖微微有些干裂嘴唇,因为一整晚忙碌的声线都变得十分沙哑:
“好奇,我当然好奇……难道说……”冉云脸色微变,试探道:“那些盗贼根本就是你的人?!”
“是啊。”左丹青应的干脆利落,只见她狡黠一笑,继续开口:“不止是那些盗贼,就连在万花园放火的也是我的人!”
“啪!”手掌用力的拍在门板上,冉云盛怒之下反手将它重重的关上,咬牙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有多严重么?!”
见到冉云急了,左丹青干脆冷笑:“后果有多严重?是啊,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陛下她肯定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了吧?只是……”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反过来质问道:“那在陛下处理青青之前,我可不可以先问问将军,在那里,你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闻言,冉云顿时掉转了头,顺着左丹青的手指看去,入目处,正是摆放在角落里散发着淡淡幽光的夜光白。不安终于应验,冉云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将军可否解释清楚,为什么当初在绥县,你要欺骗我?”当初在绥县,大火过后只余两具面目全非的焦尸,左丹青无奈,只好为杨氏建了一座衣冠冢。
面对左丹青犀利的质问,冉云陷入了沉默,左丹青见他不肯答话,又继续追问:“为什么?如此说来当初那两具尸体,也是你故意找到骗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跟你去南擎么?”
“不是这样的!”终于,冉云按捺不住低吼出声,只见他大步走向左丹青,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并非是我想骗你,而是你母亲……她自己不肯让我告诉你。”
“你说什么?”左丹青彻底怔住,难以置信的望着冉云。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你,当初我赶到绥县的时候,燕儿已经身中剧毒,最后不治而死,她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弥留之际还在不断叨念担心你在左家过得不好,担心你寻不到的一处好人家……”
无须再多,听到这里,左丹青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看来她到底低估了杨氏对自己的爱护,原来冉云给予她的一切,并不是纯粹的利用,而是为了满足他女儿死前的最后心愿。
没有察觉到左丹青呆愣的神情,冉云还在絮絮的继续:“我记得燕儿小时候最喜欢这夜光白,说它在晚上会发光很好看,我不想让她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地底,那样太孤单了,她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好好陪着她,不是个好父亲,所以……”
“够了。”左丹青昂首,强忍着想要泪流满面的冲动,低吼一声将冉云打断。
“是我错了,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回去,就好了。”
“不,也不能全怪你,毕竟,若不是女帝的人查出了燕儿在朔北,她也不会惨遭毒手。”冉云用力一捶胸,走过去握住左丹青的肩膀,无比认真的说:
“我到底还是有了自己的私心,利用你对燕儿爱来复仇,只是安国府是不是一个好的归宿我不知道,但淮安候,我相信他一定会护你周全,希望你能明白,在我心中,你和同我的亲孙女,并无差别。”
左丹青猛的抬头,冉云刚刚所说的话在她的脑子里嗡鸣,除此之外,眼前这张苍老的面容仿佛跟杨氏重叠,刹那间让她心痛如绞。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