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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便有人走进寝宫,却是竹月。
“竹月,何事?”
温仪的话还带着些微怒气,竹月低眉垂首,不敢看她,只道:“启禀主子,皇后娘娘派人前来请您去凤栖宫。”
话音一落,三人各怀心思,温玉下意识蹙了蹙眉,皇后此时派人来请所为何故?原本胜算在握的她,心中却莫名升起些许不安,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她看了看跪在身侧的素秋,此时已然恢复神志不复方才惊慌之色。
彼时,两个嬷嬷刚巧赶来,温仪心头纠结,沉吟了片刻方才吩咐道:“你们几人就随本宫一同去凤栖宫吧,正好当着母后的面,本宫倒要看看,谁才是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冷哼一声,墨色的眸子摄人心魂,长袖拂过素秋玉面之上,像是狠狠甩过一巴掌。素秋被这一抽又是一阵痉挛,眸色晦暗,知道自己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不论她是否是奸细,单单勾引太子这一条,就足以让温仪生出杀意。
事实也的确如此。知道温仪秘辛往事的人都会有所避忌,一旦有人抢了她的东西,无论是在乎的亦或是不在乎的,即便是想,也是不被允许的。素秋此次,无疑触到了温仪的逆鳞。
一行人齐齐出现在凤栖宫的大殿,皇后见状倒是一点也不讶异,仿佛早已知晓一般。
温玉只刚刚进门的时候匆匆瞥了眼,只觉这顾皇后通身气派,不发一语仅坐在那儿就让人觉得害怕,难怪能当起这后/宫之主,难怪能逼得母亲退无可退,这一点倒是跟顾秋月像极了,当真是姐妹。
温仪袅袅上前,盈盈一拜,才略带委屈道:“即使母后不传召仪儿,仪儿也正要见母后呢!”
“哦?发生何事了?”稍稍一顿。复又道,“可是将那奸细找着了?”
顾皇后的声音比之顾秋月还要高亢,淡淡的几句无不透着威严。
温仪收敛情绪,斜了眼素秋跟温玉,方才转首道:“的确有眉目了,不过正要审讯的时候您派人来传,儿臣就带着嬷嬷也一同过来了,正好母后在此,便做个见证吧,好让那贱人心服口服!”
最后几字近乎从齿缝中溢出。可以想象温仪此时对素秋是多么的恨之入骨。曾经被所谓的妹妹抢走了心上人的心。如今竟又被一个卑微的宫女踩在头上。抢走了自己的丈夫!新婚不足一月便生出此事,让她在后/宫还如何立足?不杀了她难解心头之恨!
嬷嬷拉着早已魂飞魄散的素秋进了内室,门缓缓合上,只听见悉悉索索的衣料声。大殿静得可怕。每一个人都盯着那扇门,或好奇,或期待,或只是为了看场好戏。可谁是戏,谁又是看戏之人,怕是连他们自己都弄不清。
“吱呀——”
两扇门被缓缓推开,两位嬷嬷率先出来,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大殿中央,互看了一眼才双双跪下:“启禀皇后娘娘。素秋姑娘已非完璧。”
“什么?”顾皇后提高了嗓音,不知是质问还是惊叹,眉宇深纠,蓦地,沉声道:“站在大殿里的人都给我听好了。今日之事无论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如有违抗,应当知道下场!”一句出,在场众人纷纷颤栗。
关于素秋的结论早已是温仪心中笃定的结果,本来平日见到她心中就有所忌惮,今日乍然听说她与太子有染,便已半信不疑,让嬷嬷来验身不过是让她死得心服口服罢了!当然,更重要的是立威于人前。
素秋至今没有从那扇门里走出来,温仪朝温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她将素秋拖出来。将将走到门口,就见素秋衣衫凌乱的坐于榻上,原本无神的眼睛在看到温玉的那一刻霎时恢复了清明。
她忽地从榻上跳起,狠狠地扼住了温玉的喉头,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嘴里不住地喊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都是你害的!”
也许是死亡促使她的心因惶恐而狰狞,也许是愤怒蒙蔽了心智,她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全然不在乎自己身在何处,不在乎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温玉已被压倒在地,喉头像是堵上了一块硬石,瞳孔已经睁得发红,唇口大张,极力地想要呼吸。凤栖宫的宫女、太监齐齐奔向她们二人,可那素秋仿佛着了魔、施了蛊一般,任凭太监宫女如何劝、如何拉都无法动弹她。
温玉觉得自己脑袋涨疼,似乎已经撑到了极限,就在此时,不知谁狠狠甩了一巴掌,压在身上的素秋忽然愣住了,扼住喉头的双手也松了几分,温玉趁机掰开她的双手,终于逃出了魔爪,伏在地上止不住地低咳着。
“贱人!”温仪恨道,满目凌厉,随即又看向顾皇后,“母后,此事证据确凿,这个贱婢来路不明又勾引太子,当初那封信她也接触过,儿臣敢断定,她就是那个奸细!”
顾皇后没有回应,只凝眸看着殿下的温玉跟素秋,眼睛在她二人身上来回逡巡。良久才指着温玉问道:“你就是仪儿的贴身婢女吧?”
温玉默然被点名只觉疑惑,低眉垂首施了一礼才恭敬地回道:“奴婢正是。”
顾皇后点点头:“本宫记得前些日子你来凤栖宫借朝服,当时隔着帘子也没有看清你,那时知道为主子分忧忠心护主是好事,当赏,不过……”她忽然话锋一转,接着道,“这件事当真与你无关?”
这一句无疑是质问。温玉稳定心神,声线无丝毫起伏,认真回道:“奴婢是清白的,还望皇后娘娘明鉴,素秋曾经接触过信件,竹月亦可作证,奴婢以为,她的嫌疑最大。”
顾皇后眼眸微转,对着身侧的宫女吩咐道:“宣竹月。”
竹月本就在门外候着,听见传召立马就进来了,大殿里的人并不多,留下的都是皇后以及温仪的心腹。殿内安静得都能听见她沙沙的脚步声。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皇后轻哼了声,便道:“阿碧说,你曾经见过素秋拿过一封信,是否有此事?”
竹月素来胆小,乍一听如此威严的声音不由颤颤,紧张地伏在地上回道:“回禀娘娘,那日奴婢不小心撞了阿碧,阿碧不慎遗失信件,确实是素秋先拾到再给阿碧的。”
“你胡说!”素秋不知何时恢复了神志。指着竹月就破口大骂道。“你跟阿碧都是一伙儿的!别妄想诬赖我。我根本连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放肆!”温仪“啪”地甩出一巴掌,她见不得这个踩在她头上的贱婢如此盛气凌人,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仪儿。”顾皇后蹙了蹙眉,微有不悦。她睥睨着素秋,一字一句郑重警告道,“你说本宫诬赖你,就要拿出切实的证据,若想企图蒙骗,本宫会让你生不如死!”
素秋激动地膝行了几步,叩首道:“有个人可以证明奴婢的身份。”
“谁?”
“奴婢只知道他叫小安子。”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顾皇后,唯恐她不信。或者根本不知道此人。
顾皇后冥想了片刻,又对身侧的宫婢道:“你可听说过此人?”
素衣宫婢微微颔首:“奴婢倒是知道一个,只是不知与素秋姑娘说的是不是同一人。”她看了眼顾皇后,上面示意她继续说,她便又接着道。“此人是个花匠,御花园里的牡丹就是他培植的。”
顾皇后听罢便吩咐道:“宣他过来。”
此事一波多折,其他人都期待着最终的结果,唯有温玉,她终于明白自己哪里不安了。是她大意了,她居然忘了当初送素秋过来的那个宫监!一旦他出现,道出素秋的身份,素秋偷换信件的罪名就无法坐实,而她自己便成了最大的嫌疑犯,至于内务府的贾六,他是温泰兴培养多年的内应,自然不会怀疑到他。
“娘娘,小安子在殿外后旨。”
“传。”
温玉的心陡然一沉。
小安子几步走进殿内,温玉用眼角瞥了眼,的确是当初见到的那个人,双手在衣袖下不自觉捏紧,为今之计,该想个法子脱身了!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皇后仔细打量了眼跪在下面的宫监,便直奔主题:“小安子,你可认识素秋?”
小安子朝着皇后手指的方向望去,瞳孔微缩,刚刚进殿的他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素秋的身份不能轻易让人知晓,难道是她暴露了?
素秋见小安子沉默不语,又急又怒,知道他定然是在犹疑。的确,温泰兴在安排她进宫之时就叮嘱过,她的身份除了小安子跟阿碧以外,再不能被第三个人知晓。
本想踩着阿碧这个愣头青往上爬,借着东宫这个背景好接近皇帝。温泰兴曾说过,延载帝为人深沉,疑心颇重,她不能刻意接近,要让他自己发现她。原本计划得挺好,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怪只怪自己没有看清阿碧的真面目,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怎么?说不出口?”顾皇后威逼道。
素秋急了,生怕小安子为了自保保密到底,那她今日就真的完了,莫说太子妃,就连皇后也要杀她。
小安子心内计较了一番,不急不缓地道:“奴才认得,她是侯爷特意派进宫安排在太子妃身边的宫女。侯爷说了,深宫险恶,只有一个阿碧还不够,多一个人多一道防范,一明一暗相得益彰。”
这话说得极好,既解释了阿碧的身份,又撇开了阿碧入宫的嫌疑,灭了顾皇后心中的疑虑,连温玉都要替他拍手叫绝!果然是温泰兴培养的人,各个都不一般。
小安子说罢,有从怀中掏出一枚玉指,道:“这是侯爷给的信物。”
温仪一个箭步,将之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良久方才蹙眉道:“的确是爹爹的玉指。”
素秋喜极而泣,激动道:“奴婢真的是清白的,奴婢没有换那封信,求皇后娘娘明鉴。”
顾皇后陷入沉思,这事儿确实扑朔迷离。这封信从头至尾就经过三人之手,至于内务府那位是完全信得过的,而面前两人又没有完全的动机,一个是温泰兴亲派的卧底,一个是跟随温仪多年的贴身侍婢……
这番细细思量却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她不由再次打量起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阿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