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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昊钦回到金府的时候,便径直去了林氏的馨容院。
刚进入院子,廊下的小丫头便垂眸含羞的见礼请安,又忙争先打起帘子,将他让进去。
东厢内,林氏坐在上首,两边的蒲团上分别坐着宋姨娘和红姨娘。
妻妾如此和谐闲聊的一面,极其少见,金昊钦站在青玉珠帘外,望着里头的这一幕,也是一阵错愕。
前不久,红姨娘和宋姨娘不是闹得挺凶的么?就连父亲也没少为了姑侄二人的矛盾烦恼过,怎么忽然间竟相处得这般融洽了?
当然,屋子里那样和谐的一幕,实际上也不过是明面上的做作罢了。
这是宋姨娘在无数个日夜里痛苦挣扎和悔恨所顿悟出来的结果。
林氏不就是想看着自己跟宋映红斗得两败俱伤么?她却自己坐山观虎斗,等着收取渔人之利,这样的便宜的好事,她怎能如了她的意?
她想明白了,也不再纠结于宋映红被林氏利用,撬了自己墙角的事情。她现在只一门心思养自己的儿子,收敛锋芒,服软伏低,尽力地搜罗林氏出谋划策陷害人的证据,只要让她找到林氏曾经对夫人刘氏做过的丧天害理的事情,她相信不用自己动手,金元第一个不会放过她,而她怡然自得,引以为傲的养子金昊钦,也会唾弃她,恨她......
想起她众叛亲离的惨状,宋姨娘就忍不住从心底感到一阵舒爽。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就算现在多受一点儿苦,又如何呢?
屋内只有大丫鬟青黛在伺候着,宋姨娘和红姨娘的婢女都退在外厢守着,只有负责带五郎荣哥儿的奶妈子留在东厢内照看。
五郎荣哥儿已经窜高了很多,双颊比起以前,清减了不少,此刻就像一只猴子似的,在东厢内上蹦下跳的,奶妈子得时刻警醒着,一个不留神,他准能将自己摔伤。
青黛刚刚听到声响,忙从东厢内迎了出来,挑开青玉珠帘,朝金昊钦欠了欠身,笑道:“阿郎来了!”
金昊钦嗯了一声,大步走进东厢内。
宋姨娘和红姨娘纷纷起身,给金昊钦见了礼。
金昊钦也淡淡的唤了一声宋姨娘和红姨娘,继而上前给林氏施了礼,恭敬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林氏一副笑意可亲的模样,忙道:“坐吧,母亲刚好有件喜事要跟你说!”
宋姨娘见状,便朝奶妈子使了使眼色,奶妈会意,上前一把将在地上玩耍的五郎给抱了起来。宋姨娘随后便转身对林氏笑道:“夫人定是要跟阿郎讲柯府上门提亲的好事,婢妾就不搅扰了,先和五郎回院子,明日再过来给夫人请安!”
林氏午后才接待了从州府前来提亲的冰人,心里此刻还有些激动,见金昊钦回来,正打算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他呢,根本没时间理会宋姨娘她们,此刻她自己识趣,要领着五郎和一干子闲杂人等离开,她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林氏挑眉看了宋姨娘一眼,合眼笑道:“好,仔细看着点儿五郎,这孩子现在皮得很,可别磕着碰着了!”
宋姨娘迎了一声是,便领着奶妈出了东厢。
红姨娘见宋姨娘走了,自己再带着也有些尴尬,遂起身学着宋姨娘,寒暄了几句,便领着自己的婢女回去了。
少了嬉闹声,东厢一下安静了下来。
青黛为金昊钦上了一盏茶,便退到一边。
金昊钦在林氏对面跽坐下来,急忙问道:“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氏一脸抑制不住的笑意,美眸神采熠熠,笑问道:“钦哥儿,你什么时候认识了柯娘子?这么好的事情,竟然连母亲也瞒着,难为母亲之前还在为了你的亲事瞎操心着。柯娘子乃是将门之后,行事亦是干脆利落,这可是母亲想也不敢想的一门好亲事,跟柯府结上亲,想必以后对你的仕途亦是多有助益!”
金昊钦拧着俊眉,一张俊美的容颜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和雀跃。
这事情太过始料未及了,他就担心这其中有误会。
“母亲,您没有答应吧?”金昊钦带着一丝期待看着林氏,希望她是尊重自己的意愿的,至少这么大的事情,也要跟自己商量商量。
林氏一愣,感觉儿子是不是傻了,放着这么好的事情,不赶紧儿将亲事确定下来,万一错过了,那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就像金元一样,尽管有府尹大人的推荐,但又能如何,一两个案子没处理好,翟升之梦破碎,想挽救都挽不回来,这机会给了你一次,可不会给你第二次,她可不想扮什么清高,先应下再说呗。
“您答应了?”金昊钦眉头拧着一个川字,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氏。
林氏点头,应了一声:“啊,答应了啊!这可是骠骑将军府的十六娘子!”
金昊钦看着林氏一副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的表情,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坦言道:“母亲,问题是儿根本就不认识柯十六娘子,她此举实在让儿迷糊,她所说的机缘,儿根本就不清楚指的是什么,但儿确确实实的告诉您,儿不曾跟这个柯十六娘子见过面,更不曾跟她有过任何的交集!”
林氏一脸愕然。
不曾见过面,不曾有过交集?那人家怎么会放下身段面子,请冰人上门提亲来了?
难道这是柯十六娘子单恋钦哥儿?
还是钦哥儿惦念这自己曾跟他提起过的辛府的十二娘?
虽说这辛十二娘也是极好的,但家室背景却无法跟人家骠骑将军府相较,钦哥儿想要谋得好前程,少不得要在婚事上下点儿功夫。再加上前几日那个不祥人拒了严家的亲事,让她这个当继母的颜面尽失,连着两日都不敢出门,生怕被那些知道情况的长舌妇们背后戳后脊梁,这次钦哥儿能捞上一门这么体面的亲事,她怎么着也要替他牢牢抓住,待婚期定了下来,人们自然会忘了那个不祥人曾给她打脸的事情。
这就是自己养的儿子跟那个贱蹄子的区别,儿子终究还是会听从自己意见的!
“钦哥儿,你曾答应母亲,婚姻之事交由母亲操心。等你父亲回来,母亲再将这事儿跟他一并说一下,想必你父亲他也是高兴的,你就不要担心了。”林氏说完,伸手揉了揉金昊钦拧成一团的眉头,笑道:“去沐浴更衣吧,晚膳过来陪母亲一块儿用膳,至于三娘的亲事,母亲也听你的!”
金昊钦回神,这才想起前两日林氏为了三娘的亲事挨了父亲一巴掌的事情,心中滋味杂陈。
父亲说的话是真的么?
母亲这些年,真的是故意苛待三娘?
他笑意苦涩,半信半疑,心中还在挣扎着,这不是事实......
在林氏的催促下,金昊钦才起身,心事重重地出了东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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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坊间已经升起了彩灯,临近中秋,灯盏的颜色也随之变得艳丽起来。
城内灯火辉煌,而城外的阡陌,却远离了喧嚣,显得清冷又寂寥。
朦胧月光的掩映下,陌上烟雾袅袅,伴着一声声闷闷的马蹄声,有两道携带滚滚尘烟的身影飞驰而过。
速度渐渐缓了下来,二人彼此相视一眼,从容下马,将马匹拴在一颗歪脖子树上。
英武和锦书皆是一袭黑色的夜行衣,头戴黑色璞头,在暗稠一般的夜月里,他们的身形,仿佛也融入了夜色中,只有说话时,嘴里淡淡清逸而出的雾花。
“是这么没错吧?”英武哑声问道。
锦书点头,应道:“就是这里!”
“走,去瞧瞧!”英武说完,兀自大步流星地往一处低矮的瓦房走去。
瓦房外面围着篱笆墙,院子里头放着很多干柴,为了避免被霜雾浸湿,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院子里还有几只觅食的小鸡,英武站在篱笆外面往里头张望,屋内光线黯淡,只有一盏微弱的灯火轻轻摇曳。
英武和锦书打算进院子瞧瞧,却听到有脚步声正往瓦房的方向而来,二人默契的将身形一闪,躲进了黑暗中。
瓦房内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声音,竹子做的门扉吱呀一响,从里头出来一个五旬的老汉,站在屋檐下,对篱笆墙外面的男子唤道:“二柱,你回来了?”
那年轻男子似乎已经习惯了,笑道:“大伯,是我,铁蛋!”
“哦,是铁蛋啊!”老汉走下院子,笑着接过铁蛋背上的柴火,笑道:“我记得二柱今天是穿的灰色坎肩!”
铁蛋抿嘴一笑,应道:“二柱哥将坎肩借我穿一天!”
“吃饭没,进来一块儿吃!”老汉招呼道。
铁蛋摆摆手,说道:“我阿娘做好了饭菜,等着我回去呢!”
老汉没有勉强,由着他去了。
锦书目送着铁蛋离开,待老汉进屋后,轻轻一跃,进入院子,往窗口的方向走去。
屋内,老汉将矮桌上的一个锅盖掀开,露出一只肥美欲滴的烧鹅。他咽了口口水,手在衣裳上蹭了蹭,抓下一只烧鹅腿,便囫囵吞枣地往自己嘴里塞。
矮桌上还有一壶酒,闻着就香,锦书辨认出来了,这是上好的女儿红。
一个樵夫,竟吃得这么好?
锦书狐疑间,看到了英武的手势,忙跃出院子,往大树后面掩靠。
这次是另外一个男子,只是身上的灰色坎肩,明显跟铁蛋刚刚穿的,一模一样。
他推开篱笆栏,跨进院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