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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绕着药田逛了一大圈,天色越发暗沉下来了。
袁青青跟在她身后,掖了掖领口,刚想提醒娘子天气有些寒凉,该回去了,免得受凉,却发现娘子陡然停了下来。
她忙收住脚步,在原地晃了晃稳住身形,抬眸循着娘子的目光望去,发现隔着一段距离的小山丘那里,似乎站着两个黑乎乎的身影,夜风将他们的衣袍卷起,发出一阵阵窸窣声。
不会是盗匪吧?
这是袁青青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这想法出来后,她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不该啊!
这百草庄一向太平,从没听过有打家劫舍的强盗上这儿来的。
这庄子里估计要银子是没有多少,药材嘛,那可遍地都是......
金子自然不知道小丫头这时候胡乱猜测着什么,她的目光牢牢的盯着远处的人儿,嘴角勾起一道漂亮的弧度。
一片阴暗里,依稀可见辰逸雪那挺拔修长的身姿,俊美超然的容颜,站在高于地平面的小山丘上,白袍随着夜风轻轻翻飞,宛若一尊俯视众生的神祗。
二人的视线穿透遥远的距离,在空气中交融着。
彼此凝视了片刻,金子才含着柔柔浅笑,打破沉默,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唔,为你而来!”辰逸雪的声音充满磁性的穿透力和风而来,于淡漠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释然。
尽管在昏暗中,但三娘的眼角眉梢并没有一丝一毫刻意掩饰的难过与失落,他提着的心,缓缓着陆了。
辰逸雪的话语平平淡淡的,可听在金子耳中,却恍如冬夜里一道散发炽热与光亮的火焰,融融温暖人心。
是为了那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而来的吧?
金子微微一笑,站在原地不动。等着他走过来。
待走近了,金子才发现他身上穿着的衣袍极其单薄,而且应该是他日常在庄子里穿的,简单闲适。除了这一袭单衣外。连一件挡风的披风都没有带。
“怎么穿得这么少?万一着凉了,那可不是好玩的!”金子看了他一眼,言语自然而然的带着一丝嗔怪。
辰逸雪清亮的眸子凝着金子,如泓的秋眸熠熠闪动着,竟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他唇角一勾,淡淡问道:“难道三娘你认为我的身体不够强壮?”
金子额了一声,嘟着嘴说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说一个男人的身体不够强壮,显然有些伤人自尊,金子虽然不是很懂男性,但换位思考。自己要是被人说你实在很弱,心里也不会很舒服。
她说完,瞟了缩着脖子腼腆一笑的野天,野天被金子这一眼盯着,竟主动坦白了。
“儿急着去备马车。便忘了帮郎君带多一件披风!”
袁青青拿袖子掩着嘴笑了,不大的眼睛贼溜溜的闪动着,心中不由腹诽:瞧瞧,辰郎君得多紧张娘子啊,不然至于为了探视娘子,着急得连披风都忘了带么?
难为桩妈妈和笑笑姐她们一个个的都在担心娘子亲事,瞧人家辰郎君待娘子的态度便知道了。
好着呢!
真是瞎操心了......
袁青青的目光在辰逸雪和金子二人之间来回流转着。心思越发有些飘远了,寻思着哪天自己也能寻一个像辰郎君这般知冷知热的如意郎君就好了。
她遐想了一半,便有些泄气的垂下了脑袋。
愿望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是那般残酷。
她猛地想起自己是个卖了死契的家生子,此生都要为奴为婢,配人这样的事情。可由不得自己做主,除非自己的做事品行能入得了主人的法眼,兴许还有可能为自己做主许配个小厮啥的,不然,就趁早死了心。断了念头罢了。
辰逸雪因野天的话有些不高兴,淡淡的叱了一句多事。
野天又是腼腆一笑,识趣的退到一边去了。
金子和辰逸雪并肩走了几步,与袁青青和野天拉开了一些距离,在药田的田埂上坐下,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彼此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金子才侧着脑袋说道:“我没事!”
辰逸雪依然看着漆黑的夜空,了然应道:“我知道!”
金子嫣然一笑。
以为又要进入沉默了,耳边忽而滑过他低沉如水的嗓音:“如我想象般那样,还好,没让人失望!”
淡淡的语气里,透着轻狂自傲。
没让人失望?
去......
弄得自己像姐姐的长辈一样!
从实际是来说,金子的心理年龄可要比辰大神大好几岁,人家心理年龄都是快要二八的人了......怎么感觉在辰大神面前,就还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呢?
金子抿着嘴自嘲的笑了笑,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辰逸雪幕后的身份曝光了,又会如何呢?
领着袁青青逛药田的时候,金子没有想过自己身份曝光后所要面临的问题,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辰逸雪的影子。
她不曾担心自己的名誉损害,毕竟在这里可以称之为她至亲的成员,基本都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就算曝光了,给她造成的困扰也不大,而且身为父亲的金元自然也会出手料理此事。但辰逸雪不一样,蕙兰郡主一贯的反对,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压力。
“流言的事情......”
不待辰逸雪说完,金子便抢道:“辰郎君不要插手。我准备......静观其变。”
辰逸雪静默片刻,淡淡嗯了一声。
金子不想他为这个问题烦恼,便询问了一些关于郑玉案子的事情。
转移话题之后,二人谈论得倒是更融洽了。
关于桂勇的案子,苏州府的刺史接到逍遥王的信笺后,已经开始展开全面的调查取证。虽然案子过去的时间有些长了,但有心调查,不可能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再加上苏州刺史是个聪明人。摸清楚了逍遥王对郑玉案子的立场和态度后,自然不会像以往那般因为忌讳和避责,含糊结案了事。
而逍遥王这两天也已经让金元将郑玉的罪证一一罗列清楚,包括私下贩卖吸食阿芙蓉的事情也陈述在案。整理完善后加急送上刑部,等待刑部最后的裁决。
英宗当时曾在朝堂上严令皇家和权贵子弟坚决杜绝阿芙蓉这一类的毒品,甚至还曾为此颁发了新的律令,郑玉犯的那么多条罪就属这一条触了龙之逆鳞,相信刑部接到公文后,为了响应律令和表明态度,定然不会徇私留情。
“......明天衙门要审判了。听说逍遥王连续收了几个官员的求情书,惹得他心头万分不快,将最后的审判提前了,准备赶在姒喜县主夫妇抵达之前。将案子结了!”辰逸雪收回仰望夜空的视线,嘴角泛起一丝淡漠的笑意。
金子点了点头,道:“是该从急处理,这个人渣干了那么多坏事,要是让他逃过法律的制裁。那就太没有天理了......”
风一阵一阵的拂过,药香在空气中弥漫着,带着一股瑟瑟的秋意。
辰逸雪看了看时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穗,说道:“晚了,回去吧。”
金子应声道好。见他只着一件单薄的袍子,便将披风解下来,准备给他披上。
她踮起了脚尖,却发现自己在人高马大的辰大神面前,就算踮起了脚尖,这高度也不够用。
金子有些狼狈的吐了吐舌头。将披风塞进他的手里,嘟囔道:“自己披上!”
辰逸雪瞥了她一眼,手心里的披风还带着她的体温和淡淡佩兰的暖香,让他舍不得还回去,但看着那背对着自己渐渐走去的倔强的纤瘦身影。他终是抬步追了上去。
“三娘!”辰逸雪低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金子停下了脚步,却依然背对着他。
每每只有两个人相处的时候,金子总会这般忐忑,渴望着他的靠近,又害怕着他的靠近。
她真的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金子以为自己是个勇敢的,只要确定自己对他的感觉,就可以无所畏惧,毫无心理障碍,就算最后的结果是被拒接,也依然可以厚着脸皮去追求,去争取,可现在,她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感觉了,却却步了。
她喜欢辰逸雪,也已经习惯自己的生命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并且强烈的希望着,他会一直存在下去,陪伴自己度过这或长或短的一世。
可她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样想的,或许情商低级如他,从一开始,便没有将他们之间那细微的情愫当一回事儿,或许由始至终,都未曾发现,只是当自己是个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如果有一天,生命里没有了他,会是怎样呢?
她不敢想象!
虽然说这个世界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但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们之间关系变成两条平行线不再有任何交集的话,她会很难过。
金子此刻内心的挣扎辰逸雪并不知道,他将披风放在胸前的位置,低头贪婪的嗅了嗅,带着一丝眷恋,将披风抖开,披上金子的肩头。握着她纤柔的肩胛,转身立于金子面前,低头专注的为她系上扣结。
“我没有你想象般那样的孱弱!”他的身音带着一丝暗哑,赛夺星辰的眸子凝着金子,薄唇抿了抿,终是开口说道:“三娘,等郑玉的案子彻底完结后,我有话要跟你说!”
辰逸雪的话犹如战鼓轻擂,声声击落在她的心坎里。
他要跟自己说什么话?
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迎着他的视线,满含着期待。
“我想......跟你分享一些......心事和经历!”辰逸雪的脸颊染着微嫣,只是于夜色里看得并不真切。
金子嗤笑了一声,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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