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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馨儿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一瞬间,她有些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的迷茫。
一来是还没清醒,二来则是已经有许多天不曾试过这种睡到天色大亮的情况,一时间,竟恍惚着以为自己还在丁乡那个偏僻的乡下山村。
莺儿和娟儿站在床边,被床上的凌乱痕迹羞得满面通红,却还是尽职地问道:“姨奶奶,您可要起了?”
裴馨儿略一动弹,顿时便感到全身的酸痛,犹胜之前那次。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人拆下来过,然后再一根根装上去似的,几乎是动弹不得。
她呻吟了一声,昨晚的疯狂再次回到脑海,顿时羞得面红过耳,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好在现在昭煜炵已经走了,否则面对着他她就只有羞愤自杀这一途了!
娟儿见她醒了却不应声,便纳闷地又问了一遍。她这才定了定神,看了看两个丫鬟,难掩羞意地说道:“去给我弄一桶热水,我要先洗洗,泡个澡。”
两个丫鬟也是没经验,这下猛然间反应过来,顿时也是面红过耳,急忙应是。莺儿上前扶着裴馨儿起床,娟儿则一溜烟儿跑去烧水去了。
不一时,热水备好,裴馨儿在莺儿的搀扶下十分辛苦才走到浴室,先用水清理了身上的痕迹,再坐到浴桶里,让温热的水轻柔地拂过肌肤,刺激着酸胀紧绷的身子,顿时仿佛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全身上下都放松了不少,这才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就这么靠在桶身上,微微闭起了眼,有些昏昏欲睡。
莺儿跟娟儿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无奈的眼色,莺儿便努了努嘴。娟儿会意,缓缓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她却又匆匆赶了过来,说道:“姨奶奶,张嬷嬷来了,说是要帮将军把随身的物品搬出去!”
裴馨儿正在打着瞌睡,闻言一下子便惊醒了过来,略一思忖,却又镇定下来,淡淡地说道:“无妨。爷昨儿个晚上已经说了要搬回前院儿去,让她搬就是。不过……”她费力地从桶里站起来,说道,“我还是去看看好了。”
莺儿急忙上前来,扶她出了浴桶,换上衣服,然后匆匆走出了浴室,来到门前一看,张嬷嬷果然很是不客气地双手叉腰,指挥着众人将昭煜炵的东西一一搬了出来。
见到裴馨儿,她便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来,微微行了一礼,道:“小的给裴姨奶奶请安。听说裴姨奶奶病了?这会儿看您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啊!”
语声多有讥讽。
裴馨儿便微微一笑,也不动气,淡淡地说道:“是啊,早上起来的时候可是真的辛苦,全身都跟散架了似的,还好现在好得多了。”
张嬷嬷便是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却又瞬间掩去,腰杆儿挺直了起来,说道:“裴姨奶奶,小的奉老夫人的命令,来帮将军把随身物品搬回前院儿。老妇人说了,如今将军的伤势基本康复,一切也都上了正轨,今后还是按照老规矩,日子到了,将军自然会来你这儿过夜。”
裴馨儿淡然说道:“知道了。还请张嬷嬷代为禀报老夫人,我定会遵守规矩的。”
张嬷嬷便得意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莺儿和娟儿面面相觑,看着裴馨儿颇有些担心地说道:“姨奶奶,这……以后怎么办?”
裴馨儿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她们,说道:“从今往后,就是我们需要自己努力的时候了!爷不可能一辈子保护着我,有些事情,总需要自己去面对的。”
更何况他把她带回来可不是为了来受宠的啊!
听张嬷嬷的口气,昭煜炵应该是一早就已经帮她去跟老夫人说了,说她身子不舒服,不能前去请安。这后院儿里人多眼杂,便是没病她也应该装一下,否则被人说她不尊敬长辈、故意逃避应尽的责任就麻烦了。
所以她便对娟儿说道:“你去找瑞娘,让她去求大奶奶,给我找个大夫来看看。”
娟儿不由一愣,道:“姨奶奶您病了?”
莺儿脑子转得快,一下子明白过来,不由掩嘴笑道:“没病不能装么?好了,你别问那么多了,赶紧去吧!”
娟儿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没病为什么要装病啊?
莺儿笑过之后,便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问道:“姨奶奶,大奶奶请来的大夫必定是跟她串通好的,万一被诊出您其实什么病都没有可怎么办?”
裴馨儿便笑道:“上次咱们配的药呢?找出来我吃了吧。”
莺儿一想,便展颜笑道:“是了,姨奶奶不说,我几乎都忘了!姨奶奶稍待,我这就去拿。”
裴馨儿深知将军府中争斗的激烈与残酷,为了能够在这儿生存下去,便提前准备了各种东西,其中这种可以让人服下之后就显示出病弱的征兆,但却并不会真的生病的药物就是个很好的东西。这还是她在上辈子跟冯氏斗的时候无意中得到的,重活一世,居然又用上了!
略微感慨了一下,莺儿很快便拿来了一丸药丸,裴馨儿服了下去,便躺到床上休息。过了一会儿,冯氏果然找了大夫过来替她诊治。这人当然是她事先收买过的,一旦发现裴馨儿装病,便会直言告诉她,而她毫无疑问就会告发到老夫人那儿,让裴馨儿再次陷入被老夫人嫌弃讨厌的境地。
只是裴馨儿准备充分,那大夫来了之后,只能检查出她确实有伤寒的迹象,并不是装病,于是只得悻悻然开过了药,然后便离去了。冯氏听说之后,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古怪,却不知世上还有那般神奇的药方,可以让人没病装病,自然只能暂且作罢。
而张嬷嬷本来也想趁机兴风作浪一番,见此情景,也只能销声匿迹了。
至于大夫开出的药,裴馨儿是不敢乱吃的,却也不能不“吃”,便只得让莺儿亲自去守着熬了药,端了回来却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她已经离开将军府三年有多,离开前也不见得就是多么有手段的人物,如今回来之后基本可以说是根基全无。当年服侍自己的下人们已经被四处遣散了,冯氏是不会再把她们放回来服侍自己的,其实就算再把她们要回来也未必就是多么忠心。更何况如今这一院子的人几乎都是被冯氏塞进来的,她就更加不敢在她们面前有丝毫的疏漏。
这些天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干,就这么白坐着。至少她已经暗中将自己这一院子的下人们的来历都弄了个明白。这些丫鬟婆子们大体有两种来历:一种是冯氏的心腹,她们对冯氏可谓是忠心耿耿,是专程来监视自己的;而另一种则是特别不受冯氏待见的人,便被打发到这个“注定”会倒霉的院子里,算是变相的流放。
至于一般的下人,有些手段背景的,大都不愿被派到这个院子里来,怕卷入冯氏与她的争斗之中是一个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则是她们都不看好她。冯氏的积威在这三年中几乎已经深入人心,把持了整个后院儿,没有人认为她能够斗得过冯氏,所以并不愿在她这个已经注定前途暗淡的人身上多下功夫。
包括她以前的那些下人们也是这样。
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对于那些人的选择,她倒是也可以理解的,所以并不觉得生气。况且将军府的后院儿里惯是些捧高踩低的人物,早已深悉其中三味的她又怎么会为了这种事情而浪费心神?
满院子的下人中间,唯一值得特别留心的人就是沁兰了。她自从来到了这个院儿里,倒是一直都中规中矩,没有一点儿出格的地方,叫一心想找她的错处的娟儿大呼无聊。裴馨儿却愈发地警惕了——能够将事情办得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一点差错来的,绝对不会只是个普通人。这沁兰着实不简单,难怪能被冯氏看中,派到自个儿的身边来。
况且昨日发生的事情更加证实了她的判断,莺儿和娟儿如此凑巧地先后被别的事情支使了出去,从而趁机让她混到了昭煜炵身边,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是狐狸就总会露出尾巴的!
不过,她虽然对沁兰十分戒备,却也不能不明不白给人安罪名,所以在她做出些什么之前,她是不能轻举妄动的,只能继续观望着、警戒着。
“姨奶奶,咱们就不能想个办法将那沁兰赶出去吗?”娟儿就在一旁郁闷地说道。
她的任务是监视沁兰,可她本身并不是个弯弯肠子的人,这份活计不是做不来,而是做得十分憋屈。她的是非观十分直接,喜欢便是喜欢,那就多多亲近,不喜欢便绝对不喜欢,最好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裴馨儿却淡淡一笑,道:“沁兰的背后是冯氏,赶走了她,冯氏又会派其他的人来,那是赶不尽的。唯有抓住机会一棒子打死,绝了冯氏再塞人进来的可能才是上策,所以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