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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坐在书房内,面上很是不愉的样子,看见他进来了,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现在是愈发难请了,三催四请才能来到啊!”
说完也不叫跪地请安的昭煜炵起来,就让他这么跪着。
昭煜炵头也不抬,也不为自己辩驳,头也不抬地坦然道:“馨儿至今昏迷不醒,臣无心他顾,以至于仪容不整,为此来迟了,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被他的态度弄得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闷了许久,这才长叹了一声,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亲手扶起了他道:“朕心中不快,迁怒于你了,你不要在意。”
昭煜炵毕恭毕敬地说道:“是臣失仪在先,皇上并么有做错什么,训斥臣一顿已经是轻的了。”
皇帝听了,且不论这话的真假,心中总算是轻松了一些,哑然失笑道:“几日不见,你怎么也学会了那些人的溜须拍马了?朕做错了就是错了,也用不着你帮朕掩饰什么,实在是这几日查出的结果令朕很是震惊,心情也好不起来。”
昭煜炵早就猜到皇帝叫自己进宫来是为什么了,本来他并不打算理会皇宫内的腌臜事儿,但皇帝既然主动说起了,就不是他想不想管的事情了,于是不得不顺着皇帝的话往下说道:“皇上已经查出了真相了吗?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苦笑了一声,说道:“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物是人非,又岂是那么容易查明真相的?况且当年母妃去世以后,皇后就将合鸳宫中绝大部分的宫人们都遣散了去,到如今剩下的也没几个了,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这事儿难办得很!”
嘴里说着难办,但昭煜炵听他的话里的意思,却是已经确定了太后,也就是当年的皇后,乃是庄贵妃暴毙的罪魁祸首,只是苦于证据不全,所以无法将其定罪罢了。
太后乃是皇帝的嫡母,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令她无从辩驳,但凡有那么一丝破绽,都会被人说成是皇帝身为儿子的对母亲不敬,到时候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便是皇帝也是难以承受的。
他于是沉默了。连皇帝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他若是强出头,岂不是惹祸上身吗?皇家的龌龊事,能不沾还是不要沾的好。
还好皇帝并没有要他帮忙出主意的意思,摇了摇头,便又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家裴氏现在的情形如何了?可曾研究出了解毒的方法没有?”
昭煜炵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说道:“下毒之人和下毒的方法都已经查出来了,杜仲和太医们正在研究解毒之法,目前为止还没什么进展。不过好在的是因为毒药已经找到,对药性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倒是能够勉强维持着她的性命,只是身体的虚弱仍旧是避免不了的。”
皇帝眼睛一亮,很是有几分激动地说道:“找到毒药了?那可真是好了!究竟是什么毒可以这样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丢了性命?”
昭煜炵看了看他,明白他的心思。在如今证据不全的情况下,如果能够确定毒药的种类和下毒的方法,就可以有更多的途径去调查当年庄贵妃的死因,皇帝自然非常关心。
他便摇了摇头说道:“皇上恕罪,臣对于这些并不精通,因此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回事。皇上若是想知道的话,恐怕还是要将太医等人召回来亲自问话才行。”
他对什么毒药、解药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所以才会日日揪着心,坐困愁城。皇帝这话可是问错了对象了。不过如果他当真把太医们都叫了回来,那裴馨儿怎么办?
皇帝的面上果然现出一丝失望来,但倒也没有过多苛责。他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了。如今正是裴氏的生死关头,研究解药一事刻不容缓,母妃怎么说都已经去了多年了,还是再等一等吧,等解决了裴氏的事情再来说母妃的。”
见他没有要求现在就召回太医,昭煜炵心中稍微放心的同时,却又感到了一丝微妙的感觉。裴馨儿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妾室,把她跟皇帝生母的庄贵妃相提并论,庄贵妃的事情还要靠后,实在很难不让人感到十分的诧异。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裴馨儿的性命才是他最关心的,至于谁杀了庄贵妃,说实话跟他并没有太大关系,他也并不怎么在意。
皇帝又问了几句裴馨儿的情形,见他颇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不由得叹息着道:“裴氏一向是个好的,还于朕和皇后有大恩,想不到竟然会遭遇这样的事情……罢了,朕也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吧,好好看护着她,别让她有丝毫闪失。”
昭煜炵急忙打起精神恭声道:“是,臣明白,她毕竟是臣最心爱的人,臣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皇帝的嘴角扯了扯,挥了挥手让他退了出去,他也不多耽搁,转身就快步走了。
算起来,他离开裴馨儿身边总共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但却令他感到似乎已经过了好几年。心急如焚地回到将军府,他衣服都没换就直接来到裴馨儿的床边,一进门就看到杜仲等人围在那里,窃窃私语着。
他的心中一紧,急忙上前两步问道:“杜大夫、几位太医,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杜仲等人一转头,看见他就急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行过了礼,杜仲便道:“将军,我等已经研究出了一个方法,或许可以解裴姨奶奶身上之毒,只是有些危险,所以颇有些拿不定主意。还请将军示下。”
昭煜炵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惊,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走到裴馨儿的床前,看着她苍白病弱的脸颊,心中一阵阵绞痛。
“什么地方危险?还请杜大夫详细给我说说。”他哑声说道。
杜仲等人对视了一眼,鉴于他是将军府的私家医者,还是由他代为出头说道:“将军明鉴。裴姨奶奶身上的毒乃是混毒,各种各样的毒性和药性混合在一起,不但难以辨别,而且很难解开。在下等想了许多方法,都是解开一种毒后却又跟另外一种毒或是药性相冲突,不能解毒也就罢了,还很有可能加重毒性,那就麻烦了。所以我等冥思苦想之后,最后得出了个以毒攻毒的办法,用更厉害的毒性去压制现在的毒性,然后再将毒性一点一点排出体外,以此来得到驱毒的目的。”
“以毒攻毒?”昭煜炵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方法一听就是个霸道的,而裴馨儿……“如此霸道的方法,以馨儿如今的体力能支持下来么?”
若是支持不了,解毒的时候反而被更厉害的毒药毒死了怎么办?
杜仲便道:“这点将军不必担心,方才我等已经替裴姨奶奶把了脉,还好我们之前稳定毒性的法子起了作用,裴姨奶奶如今的身体虽然虚弱,承受一下以毒攻毒的治疗还是可以办到的。但若是继续拖下去,以后再想用这个法子可就难了,到时候裴姨奶奶的体力未必就能跟得上。”
也就是说现在不做以后就没机会了吗?
昭煜炵面沉如水,看了杜仲等人一眼,沉声问道:“诸位都是名声远扬的大夫,在杏林中声名远播,难道都想不出一个稳妥的解毒方法吗?”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院正站了出来,躬身说道:“将军,下官等已经想过了所有可行的方法,但都没有全部的把握。若是给我们更多的时间去慢慢思考、研究,其他的方法应该还是可以有的,但下官只怕裴姨奶奶撑不到那个时候啊!现在虽然下官等想办法延缓了毒性的发作,但那毒毕竟还在裴姨奶奶体内,并且持续作用着,一点一点地侵蚀裴姨奶奶的内体,时间久了,便是药石罔顾,并不是件好事。如果想要在短期内解开裴姨奶奶身上的毒,就只有冒险一途了。”
昭煜炵听他们说着,一颗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正如院正所说,他们可以慢慢研究,可裴馨儿等不起啊!
他抿了抿嘴,只觉得嘴里从来没有这么苦涩过,问道:“以毒攻毒……你们有多大的把握?”
杜仲等人对视了一眼,说道:“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七成?纯就数字来说已经不少了,但对于昭煜炵而言,只要不到十成他都会觉得低。
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犹豫着,这辈子做了不知多少决定,哪怕是当初在皇帝最弱势的时候决定跟他一起扳倒太后,也没有这般艰难。
他弯下腰,轻轻地握住裴馨儿的柔荑,只觉得手心里一片冰凉,原本温暖的小手如今竟变得如冰一样。他的心底一沉,知道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艰难地点了点头,他道:“好吧,就找你们想的去做吧。不过一定要细细研究过所有的细节,确定无误了才能开始解毒,绝不能半途有什么损失!”
杜仲等人脸上一喜,急忙应承下来,然后就急急地去准备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