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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无双一笑点头:“你说。”
辛夷看了看他身后的绿珠,不说话。
苏无双微楞瞬后:“你们都下去。”
绿珠皱了皱眉,路过辛夷身边时余光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没人了。”苏无双唇角笑意微微。
辛夷抬眼看他:“二公子,东海府……”低下首小声道:“……可能会有瘟疫。”
苏无双怔住,须臾蹙眉:“哦——此话怎讲?”
“我……我从南边来的时候听人说的。有人从海上回来,海那边蕃国有瘟疫,死了好多人。有人从那边逃回来了,上岸就病了,还请了大夫看。大夫治不了,他们就过江了。听说,是北边的人。”辛夷抬起头:“公子你想法子告诉那些官府大人吧,万一那些人真是染了时疫回来,早些注意提防,兴许还能找到医治的法子。”
苏无双看着她:“这是大事,不可胡言。你说的可是真的?”
辛夷轻轻点头,眼神分外真挚:“公子是辛夷的恩人,辛夷不会胡说的。那人的确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了那队商旅一共出海时有七个,在那边死了三个。如今回来的这四个,有两个在海上就发作了,还有两个上岸后也不好了。他们过了怀江城,可怕人发现就没进城,在城外镇子上寻的大夫。后来拿了药,抬着人就朝北边走了。我是几日前偷听到的,本来……本来也想同人说,可我是外地人,那说的那人我也不认识……只怕没人信我。”
辛夷说话间,苏无双一直看着她。
看着那清泉般的双眼专注的看着自己,辛夷有些不大好意思的低了头。
见小姑娘脸红了,苏无双轻笑,长身而起走到辛夷面前温和道,“我信你。”
辛夷抬眼起来,只见苏无双眉眼柔和亲切。
压在心底好些日子的重担似乎在这刻忽地卸去,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颜,弯腰鞠了一躬,语声是如释重负后的轻快:“谢谢二公子。二公子,那我走了。”
说完也不等苏无双言语,转身就亟不可待地小跑了出去。
望着那娇小利落的背影转瞬转过门边不见,甚至都没等他这个主人家发话。
苏无双一滞,轻轻笑了起来。
笑了须臾后,他唇角笑意慢慢敛起,目光落在烛台上跳窜的火苗上,凝神暗自思量。
片刻后,嘴角轻轻愉悦地向上一挑。
辛夷回到朱记粮铺时,差不多戌时中三刻。
粮铺正门门板早已合上,她悄悄溜到后面,只见围墙内,朱琴的房间有灯光透出。
她心中一喜,拣了颗小石子丢到朱琴窗上。片刻后,不见应答,她又拣了颗石子,正准备再丢,后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她心中一喜便转首望去,下一瞬,她窘迫僵住!
朱嫂子板着脸站在拉开的门前,正目无表情地看着她。
朱琴站在朱嫂子身后,正望着她抿唇偷笑。
“老板娘……”辛夷手足无措,嗫嗫小声。
“我这儿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再有下回可莫怪我不给工钱!”朱嫂子冷冷丢下一句,转身走了。
再有下回?
也就是说这回不扣工钱?
辛夷本做好了种种求情讨好的准备,可眼下这情形,朱嫂子分明是雷大雨声小,这是饶过她这回了?
辛夷生奇,朱嫂子好像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吧……
“还不进来,傻站着干嘛?”朱琴抿唇笑着,朝她招手。
辛夷满腹不解地走过去,大眼睛忽闪低声:“老板娘这是……不怪我?”
朱琴未有说完,轻轻笑了笑,锁了门,牵着她的走朝屋内走。
到了辛夷屋内,油灯点亮,辛夷这才发现朱琴眼眶红红,似是才哭过不久。
辛夷顿时诧异相望。
朱琴也知她看出,强笑了笑:“方才我娘在我屋里。”
辛夷“哦”了一声,看着她等候下文。
朱琴慢慢在床边坐下,语声低低:“昨日他让人带信给我约我相见——”
辛夷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这“他”想必就是那位南阳丁太守家的二公子。
辛夷没有接口,只点了点头。
“今晚,我们在后巷见了——”朱琴抬首起来,唇角淡淡笑意:“我已经同娘说了,日后再不会见他。”
辛夷楞了楞,走到她身边坐下:“琴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朱琴闻言露出一抹自嘲笑意:“我说我娘不同意我跟他在一块儿,我问他打算如何安置我?他说,他在城外有个院子,让我先安置在那处。日后再让我进门,生米成熟饭,我娘就不会反对了。”
她原本是想试探,却没想到,他真把她当成了傻子……
辛夷呆了呆,心里只觉生气。
可一看朱琴那苍白面色也不忍再说什么了,只伸手握住她的手,低低唤道:“琴姐姐,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朱琴强笑:“娘发现我出去见他很生气,我就同她什么都说了。你说得对,我娘是世上最想我好的人。她以前凶我骂我管我,都是为我好。只是我以前不懂事,日后再不会了……”
辛夷用力点点头,笑道:“老板娘看着凶,其实心眼儿也是好的。就跟我婆婆一样。”
朱琴轻轻笑起来,也点点头:“我已经好久没同娘这样说话了。如今什么都说开了,心里也没多少难过。对了,我娘还说我呢,说我比你还大些,还不如你知晓事理。”
辛夷闻言扭捏:“琴姐姐,你都跟老板娘说了啊?”
“那当然了,若非你那日说的那些,我还没想明白。”朱琴神情虽憔悴,眼神却是诚挚:“是我该好生谢你才是。”
她并非全然不谙世事。
从那人说出要将她安置外室那一刻,她就全部想明白了。
之前不过是少女情怀,一时为自以为的情意所迷惑。
被男人安置成外室的下场,她纵然没见过也是听过的。而且,这样被安置成外室的大多都是为人所不容不能进门的青楼女子。那人竟然这般欺她无知,可见并无半分真心,她如何还不醍醐灌顶醒悟?
朱琴是真心感谢辛夷点醒了她。
人就是这样奇怪。
若是朱嫂子说的,她或许还未必能听得进去。换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她反倒会入了心去细细思量。
辛夷这才算明白了。
朱嫂子今日这般容易的轻饶她,原来是看在她对朱琴说的那几句话上。
这还真是无心插柳了!
朱琴起身打开箱子拿出之前辛夷交给她保管的大木筒:“喏,原物奉还。”
辛夷接过放在一边,心里还有些不放心:“琴姐姐,我出去的事,你怎么同老板娘说的?”
还是得先对好口供,这样就不怕日后对不上口。
朱琴好笑看她,逗她道:“还能怎么说?就说你去寻情郎哥哥了啊。”
“啊?”辛夷张大了嘴,苦了脸:“你真这样说的?”
“傻丫头,骗你的。”见辛夷这般神情分外可爱,朱琴忍不住用手捏她微肉的双颊:“我说你这回出来是寻离家的哥哥的,前日听到一些消息,所以出去打听了。”
辛夷松气,伸手抱住朱琴:“我就知道琴姐姐最好了!”
“好了好了,你可轻着点……”朱琴含笑看她:“对了,你这两日究竟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我都急死了。”
辛夷闻言叹气。
这两日说来也憋闷,如今同朱琴也有了这般情谊,她便将这两日的经过大抵的说了一遍,只隐去了寒樱园事件的具体起因还有她向苏无双告知时疫一事。
朱琴听得惊愣,无语半晌才道:“原来就听说王府大公子性子不好,原来竟是真的?不就是有人误闯了园子么,也不至于——两条人命就那样……这也太骇人了……还是你,要是我的话,只怕早不知吓成啥样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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