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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出口,百寿移开头顶的封板,钻了上来。再将挡在头顶的床板推开,这才跳了上来,伸手去拉苏无忧。
原来,这地道的出口便在薛王妃正院的一个东厢房的床下。
通道并不算多长,苏无忧却走得一额头的汗意。
出来后,百寿将床板复原。
整个院子寂寥静谧,一个人都无。
两人朝薛王妃的书房行去。
进了书房,百寿熟门熟路的去推东墙柜子,移开后,在墙上一按,墙面滑开了。
同苏无忧寝房中一模一样。
望了眼黑洞洞的地道入口,百寿心中感。,若非当年余叔出现,谁能想到缠绵病榻的王妃竟然悄无声息的给公子留了这样的一条路。王妃她……只怕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吧……
想到此处,百寿又黯然。
心底叹了叹,他扭头去唤苏无忧,正欲张口却见他正静静地站在书案前。
腿不够力,他一手撑在书案上,一头青丝泻在背后,身如直松,已不知站了多久。
面前的抽屉半开着,隐隐现出画纸的一角。
他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那处,整个人如同入定的雕塑。
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百寿不做声,默默等候。
苏无忧已经三年没开过那抽屉了,以往只要开了那抽屉,便是他情绪最低落最不喜说话的时候。
这种时刻,百寿不敢说话。
最长了一回,苏无忧在这书房里站了整整一下午。
回去后,腿疼了半个月。
好在这回他未有久站。
见苏无忧将抽屉一合,百寿上前搀扶。
两人一起入了暗道。
这一条暗道通往的是王府后一处不远的小院落。
两个年轻汉子立在院中,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年纪大些的肤色微黑,另一个年轻些的则身材高大。两人分别正是四大护卫中的老二薛南和老四薛北。苏无忧身边真正的自己人只有六人,除了余叔就百寿和东南西北四人。而百寿和东南西北都是安世子送给苏无忧的人手。其中余叔和百寿是在王府过了明路安插进去的,而东南西北四人则是藏在暗里替苏无忧办差的。
知晓苏无忧今日出府,薛南薛北已备好了马车候着。
待两人上车,马车一路南行,小半个时辰后,到了南门边的一家小客栈。从客栈后门进去,百寿将苏无忧扶下。等在后院的老大薛东上前接了苏无忧下车。
百寿跟着跳下来:“胡先生呢?”
面色沉稳的薛东颔首:“已到了,正等着公子呢。”
这是客栈后单独的一个院落,说着几人一道进了当中的一间屋子。
百寿笑嘻嘻地朝上座一位无旬左右的黑须清瘦老者行了个礼,“胡先生。”
胡先生笑着点头。
此际苏无忧已经落座,薛东替他脱去靴袜,将双腿放在座前早安置好的长几上。案几高度刚刚合适,不会让苏无忧的腿难受。
胡先生起身过来弯下腰,伸手顺着腿一寸一寸往下按,细细感受指下肌肉经络的情况。
这厢在诊治,那厢百寿跳到旁边一个相貌俊秀白皙的年轻男子跟前:“三哥,你家墨玉白玉呢?”
薛西瞟他一眼:“**何事?”
百寿涎着脸靠近:“上回就没见着,怪想的。小西哥,带我去瞧瞧呗,是不是在你屋里?”
说着就朝外走。
“不许去我屋!”薛西赶紧拽住他,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扭头吹了声口哨。
须臾,一狗一猫就溜溜地进来了。
白猫在前,大黑狗在后。
百寿一把抱起那白猫,使劲揉搓:“白玉你又长肥了!”
白猫“喵喵”直叫唤,使劲挣扎。
见爱宠果然被蹂躏,薛西赶紧将白猫从百寿怀里抢了回来,瞪他:“你轻点!就知道你不干好事!”
大黑狗摇着尾巴朝百寿行来,薛西忙喝住:“墨玉不许去!”又轻轻放下白猫,“走,带白玉出去玩,以后见这无赖都躲远点!”
一狗一猫极通人性,听得主人发话,就乖顺地出去了。
两只宠物出了门槛,薛西扭头黑着脸瞪百寿:“下回再不许你见了。“
“三哥你也太小气了,摸一摸又不会坏,又不是你媳妇儿。”百寿做鬼脸小声嘲笑:“莫非你取个这玉那玉的,还真把这两畜生当媳妇儿了?”
薛西横他一眼:“畜生怎么了?畜生比人懂事儿,畜生不会每回进我屋子都顺我东西!上回顺我的匕首,赶紧给我还回来!”
他哪里还不知道这小子,想逗弄墨玉白玉是假,想趁机进他屋子顺东西才是真。
谋算落了空,百寿“嘿嘿”笑了笑,转首正好见胡先生站起身,快步跑了过去:“胡先生,如何?”
顺东西不打紧,公子的腿才是他最关切的。
胡先生没直接回话,问他:“最近感觉如何?疼过几回?”
百寿道:“这几月疼得少了些,平时少发作,就落雨天还疼得有些厉害。”
见胡先生诊治完毕,薛东弯腰替苏无忧穿袜,托起腿时,目光在脚后跟上的那条寸长的伤疤上落了落。因当年受伤后并未及时得到救治,伤口皮肉翻开还发了炎症。后来回到王府,又重新割开伤口接续经脉,故而到了九年后的如今,伤疤依旧狰狞可怖得吓人。
薛东默默地将丝袜套上。
苏无忧自进屋后一直未出声,见百寿说完胡先生依然未开口,他神情静静望着胡先生:“先生,你同我实说,这腿可还能好?”
语声似乎很轻很平静,可落在屋中百寿连着东南西北五人心里却是沉重,五人齐齐紧张的看向胡先生。
众人都知晓,胡先生替苏无忧诊治了七年,苏无忧从未开口问过这个话。
胡先生回望他:“如今你内力运行如何?”
苏无忧沉默了少顷:“能到风市、中渎。”
风市中渎两穴皆在膝盖上外恻。
“运气时可会疼痛?”胡先生再问。
苏无忧默不作声。
百寿偷偷望他一眼,垂了眼。
他自然是知道的。苏无忧虽说是能运气到大腿,但每回都是疼得满头大汗。
那就是会痛了。
见苏无忧先沉默,胡先生心下已了然几分。心底叹了口气,这也在他意料当中。苏无忧被挑断脚筋隔了一月才回到王府,王爷虽请了名医将筋络续上,可这般严重的伤又岂是断筋重续就能完好如初的?
腿部筋络早已因受伤而萎缩无力,眼下能勉力行走,一是靠自己这些年没间断的诊治用药,二是他自个儿毅力惊人。
见胡先生不言,苏无忧心中也有了答案。
没有任何的情绪外露,扶着薛东的手臂站起,他极平静点头感谢:“有劳先生了。”
胡先生取出一个药匣递给百寿:“这是我配的药丸,五日服一丸,可减少些疼痛。”
百寿接过,忍不住问:“先生,真没法子么?”
胡先生看了眼苏无忧,苏无忧眼帘半垂,似未听见百寿发问一般,胡先生心中只觉叹息:“以我之医术也只能这般。公子若想恢复如初,只怕只有那传说中药神娘娘的百花再造术或可一试。但此术只在传闻中听过,究竟世上是否有此神术也无人真正得知。当年前朝狄威被元成帝断去手足筋络,曾有人道后来见过他。据说行走自如,传言便说是得了药神娘娘医治。但此事是否属实,如今也无人知晓。不过也是七十多年的事儿,民间传言多有谬误,以讹传讹十之八九,也未必能尽信。若此言是真,那这白花再造术便是真。若是看错,那世上只怕便无此术。”
听得“民间传言多有谬误”那句时,百寿并东南西北四人神情都动了动,对视几眼后,朝苏无忧看去。苏无忧依然一副垂眸未闻的模样,连眼神都没动半分。
几人心下不免有些难受,百寿也难得肃穆的抿了抿嘴,下一刻,他忽地想起一事,遂心中一动。便意有所指朝东南西北四人望去,无声做了个口型。四人看得分明,百寿的口型说的正是“太子”二字。
薛西反应快,立时明白了百寿的意思,遂眸中一喜,上前道:“前年杨公公好像提过一回,说是得了药神娘娘的医书。胡先生,你说这百花再造术会不会也记录在这医书上?”
“药神娘娘的医书在宫中?”胡先生有些惊诧,不过他久经世事,只微微思索了下就摇首,未有直接否定,只道了句:“这倒不好说。”
百寿闻言不放弃欲还追问,苏无忧抬眼起来,轻轻扫他一眼,就打断了他。
苏无忧眸色平静:“这些年辛劳先生了。”
说罢,他看了眼薛东。
薛东会意,转身进內间取出一个匣子,奉到胡先生面前。
“这是他们寻到的几本医录,于我无用,先生不嫌就收了吧。”苏无忧道。
胡先生心里再叹了口气。
自打七年前的头回诊治开始,这些年每回他来诊治完,苏无忧都会有用不着的东西拿出来。
而七年前的初次诊治,苏无忧才年仅十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