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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天都要塌下来了。
不说身为国家储君的太子,在百姓心中如定海神针一般守卫在齐国边界的姜家也被埋葬在那个山谷中。
后续传回来的消息,探查到那山谷中埋藏了大量的火药。
许多人远远地看到一声巨响,随后是火光冲天,爆裂声不间断地想起,山谷两端路口被堵死。忠勇公府姜家,但凡出征在外的男子齐齐被埋葬在那个山谷中。
那场突然起来的大雨,仿佛是天公在哀悼。
许老爷子连连叹气,背手望着西北的方向。
许三在一旁说道:“说不定结果没那么坏呢,人还活着呢。老爷子这一路上为了赶路,没少辛累。您总要顾及身体,不能多伤身,再说了您还有姑娘要照顾呢。”
正在这时,繁缕从里面出来,高兴地喊了一声:“姑娘醒了。”
许三一听连忙去扶许老爷子,免得他继续感伤。
“受罪了,瘦了。”
看到外祖父的进来,姚岚已经鼻头发酸,听了满含忧心地化,瞬间红了眼,簌簌地掉着泪珠子。
“外公,岚儿疼。”姚岚用力抿唇,怎么也止不住掉泪,反而跟开了水龙头一样哭得更厉害了。
“哪里疼,外公瞧瞧。”许老爷子心里一抽,大步上前想要查看,目光扫及被夹板固定着的右脚,眼里一痛。“早知如此,我必是不让你进京来的。”
语气满是悔恨。
许老爷子这一生,活到现在,按他的话来说,已经是个一只脚踏入棺材的糟老头了。他如今没有旁的其他心思,只盼着许家最后一丝血脉可以活得高兴。姚岚不像许氏,许氏接受的是标准的闺秀教学,虽因着许府带了一股才女的清高,但同姚岚这种会拉着许老爷子的衣摆摇尾乞怜,撒娇嬉闹的是不同的。
或许真的是老了,孤独了。
“都疼。”姚岚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会让外祖父担心,可她还是扁了扁嘴,满含委屈地说道:“外公,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若是死了,您要怎么办。她知道三叔在,必然能照顾好外祖父的起居饮食,可哀莫大于心死。
许老爷子在豁达的性情,也不能忍受一次次白发人送走黑发人。
“没事,没事,外公来了。”许老爷子早已不是外头那个受世人敬仰的文人大儒,只是一个年迈的老人,抱着她孙女的头,轻轻拍扶着。
“姑娘,可不行再哭了。”章妈妈说着话,自己的眼圈却是越发地红了。“太医说了,等姑娘醒了后,吃点粥,再喝药。”
姚岚的肚子似乎在配合她的话,响起了咕噜声。
许老爷子哈哈大笑。
姚岚脸一红埋进他的怀里,那是外公独有的味道,从小到大,给予了她孤独的心所有安全感的怀抱。
许老爷子要亲自喂粥。
姚岚红着脸,但心中的喜悦几近要喷涌出来。
只有离开过,才清晰明白的知道,何为珍惜。在靖宁侯府的日子,她过得仿若一个同侯府里的人认识的客人。
“老爷子,您今天一天也没吃多少呢。”许三一直陪着祖孙二人,看着姚岚用了一碗粥,才朝她挤眉弄眼。
这话是说给姚岚听的。
姚岚皱了皱鼻子,略带不满地说道:“三叔,我现在腿脚不便,您要帮我盯着外公才好,一日三餐可不能错过。”想了想说道:“外公若是不吃,那我也不吃了了。”
许老爷子放下碗勺,好笑道:“别听你三叔乱讲,外公哪里不吃,只是忘了而已。岚儿放心,外公会好好地,还等着抱曾外孙呢。”
姚岚一嘟嘴,拉起被褥把自己蒙上。
许老爷子拉了半天,露出了一点缝隙,才道:“等一下吃了药,就好好休息。”
被褥下传来含糊的声音。
许老爷子无奈摇头,朝许三微微颔首。
许三把人扶了出去。
章妈妈已经在堂屋摆上了吃食。
“药熬好了没?”许老爷子问。
“都好了,凉一下就拿过去。”
许老爷子笑道:“岚儿怕苦,我带了果脯。”
看着他要起身的样子,章妈妈忙道:“老爷子,奴婢这就去拿,您还是安心吃饭吧。只有您好了,姑娘才会跟着高兴。这一高兴,养病也快了。”
许老爷子想想是这个理,也就不再多说。
章妈妈同繁缕紧了屋。
“是章妈妈吗?外公呢?”被褥下传出闷闷的声音。
“老爷子在用饭呢。”
姚岚露出半个脑袋:“锁上门。”
繁缕一愣,瞅了章妈妈一言,见她点头,这才侧身锁了门。
章妈妈心疼地上前,看着姚岚一脑门都是汗,心疼地说道:“疼吧。”
疼,怎能不疼。
骨头是被硬生生地扳正了,现在就等着它适应后,重新长好。
姚岚不想让外祖父看见她这样子,之前是见到亲人的喜悦让她暂时忘记了痛楚。只是她想着,外祖父只怕也是心知肚明,不愿意揭穿她这个小小的隐瞒吧。
姚岚扯了扯嘴角,看到繁缕手上拿着的纸包,高兴地说道:“是不是王娘子家的果脯?”她最馋的就是这一家了。记得刚到江南的时候,也是日日吃药。姚岚每次都苦着脸,如临大敌一般,直到许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一包果脯,从此她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那姜少爷怎么样了?”用了药后,嘴里含着蜜饯,姚岚才有些心情去问那即是与她同甘共苦,又算是连累她害她这么糟的人。
“姑娘,还提他做什么?”繁缕明显不想说这话题,
姚岚一怔。
这话要是从结缕口中说出来,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违和之处。只是繁缕……她想了想说道:“那黑衣人出现后,要不是姜少爷一直带着我,没有扔下。坠崖的时候,也是他做了垫背,不然只怕你们还真看不到我。”
“呸呸,胡说八道。”章妈妈瞪了姚岚一眼,半晌后叹气:“姑娘回来没多久,就传来了西北那边的消息。”
……
从被救回来后,就安置在太子*殿内,只是从前的嬉笑声再也不复见,人人皆是低头做事,不敢喧哗。
“滚。”姜黎的声音冷冰冰的。
方程叹气,走近:“幼卿,你别这样。先喝药吧,这个时候皇后娘娘还惦记着你呢,让我进宫来看你。”如今的局势不明,宫门紧闭,轻易不能进出,他能进来,还是姜皇后下的一道懿旨。
“滚,我让你滚啊。”姜黎蹦坐起来,一挥手打掉药碗:“姜家完了,方程,你没必要在这里假惺惺,同我交好了。”
方程恼怒:“姜黎,你……”
“我什么。”姜黎嘴角扬起一摸嘲讽:“难道不是这样吗?”
方程看着姜黎,怒而甩门离开。
姜黎整个人重重地摔回床上,眼里都是血丝,怔怔地看着床顶。
都死了。
他心里空落落地,茫然不知所措。怎么就死了?快点回来啊,我最不听话了,不是喜欢让我挨板子家法吗?
“小舅舅,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是妻子儿女热炕头。”
“很好笑是不是,小舅舅,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帮着我照顾母后啊。”
“姜黎,你实在不像我姜家的血脉。”
“姜黎,你以后就留在京中,做着富贵闲人吧。”
“姜家,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嗨!”
床顶上的纹路,在姜黎的眼中扭曲旋转成一张张面孔,过去的记忆一点点的浮现,又一点点地消失。
脚步声再一次出现。
“幼卿,这一次的汤药是再不能撒了。”
姜黎猛地抬头。
方程挤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幼卿,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有了你这么一个朋友。”
可那也是朋友,真心的。
姜黎不语。
方程自顾自地坐到床边,一手把姜黎扶起,一手端着药:“喝药吧,太医都说你这次实在是福大命大。脑门上开了一个洞,只能靠慢慢愈合,身上骨头也断了几根,不过好在养着就没事。说来,你比那个姚家的姑娘幸运,听说她那条腿断了,要残了。你说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残了之后,日后怎么嫁人。”
方程叹了一口气:“不过听说她外公回来了。”
“许老爷子?”
方程总算听到姜黎的声音了,看了他一眼点头:“也是今天刚到的,一到京里,就去了靖宁侯府把人接走了。”
“那就好。”
方程问:“你不问问皇后娘娘的情况吗?”
“姜黎,比起你,皇后娘娘才是那个最悲伤的人,可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找人来照顾你,还要处理宫务。”
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失去了家族的庇佑。
姜皇后再也不能失去手中的公权,更别说如今虎视眈眈的人可是不少。越是在这个情况下,她爆发出的能量越为强大。
太子只有一个,可皇帝的儿子不只是一个。
是年,十月,消息传来找到太子的尸首,帝大恸。翌日,听三皇子推荐,令汪家为征西大将军,耿家为副将,六部协从。
十一月底的时候,姚岚终于被允许下床走动。
京中五里外,护送太子齐建曜、姜家棺木的士兵正准备入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