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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实与杨氏在屋里商量傅阳出去做学徒的事情,而傅阳傅春儿两个则猫在外屋偷听。听杨氏这么问着,傅老实有些支吾地说:“昨天遇上了洪叔,跟我提起戴凤春倒是要阳儿这样年纪的学徒,不过不是戴凤春铺子里,是作坊里,吃住都在作坊。工钱什么的,都不会差,只是你知道的,那个地方……”
说到这里,杨氏就叹了口气,说:“你自己吃过的亏,难道眼下好了伤疤忘了疼,还要儿子再去走一遍老路?”屋里傅老实半日没有做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而屋外傅春儿偷眼看了看傅阳的神色,见他板着一张小脸,神情也是颇为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傅老实一拍大腿,道:“阳儿要寻地方学徒,总是为了将来能学得一技傍身才好,为了孩子的前程,咱不能总盯着钱。”
听到这里,傅阳紧紧绷着的脸微微放松了下来,可是神色之间却略有几分失落。傅春儿觉得奇怪,却又觉得不太好直接问,于是上前拍了拍傅阳的手臂,接着对着屋里喊了声:“烫饭好了,爹娘都吃些不?”
屋里的人立即停下了谈话,少时傅老实将杨氏扶了出来。傅春儿将简简单单的饭菜都摆在院子中间的一个小几子上,自己又去灶间,将杨氏睡前要吃的药在炉子上慢慢熬着,才过来吃饭。吃饭之时,她故作随意地问:“爹,咱们会在大德生堂再住很久么?”
傅老实嘴里含了一大口烫饭,唔唔地道:“不会太久吧!”说着他看了一眼杨氏,道:“听李掌柜说,这两日隔壁院里的药材已经陆续运出去了,明日纪小七爷过来大德生堂这边读书。咱们不想给人添麻烦,再者马上就又到月初。爹这两天正在找房子,估摸着就这两天就定下来了。后儿个咱们就搬出去!”
“嗯,”傅春儿心里一面盘算着,一面往嘴里划拉着骨汤泡着的米饭。待到吃完饭,她也已经想好了,张口对傅老实说:“爹,家中的现钱还有多少,明日能不能再给我二百文采买些物事。我估摸着明日晚间就能回四五百文的流水,应该耽误不了爹找房子的事的。”
“这——”傅老实与杨氏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要给袁老板送的那份礼上。杨氏对傅老实说:“要不,给袁老板送礼的事儿,还是让春儿来定吧!”
傅老实点点头,道:“春儿,明日给你五百钱,要不,你采买的时候再想想,要给‘小山泉’的袁老板送份礼,该送些什么好!”
好家伙,傅春儿心道,这个老实爹还真是舍得,肯出三百钱给袁老板送礼。三百钱,对这个家来说,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啊!
她倒是没忘了问一下傅老实:“爹,您知道袁老板喜好什么么?家里有什么人?送什么比较妥当?”
这下轮到傅老实犯难了,他挠挠后脑勺,道:“这个你赵二叔倒没说,袁老板么,总归是有钱人,有钱人一般都喜欢点啥?”傅老实像是自问自答,却觑着眼看着杨氏。杨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啪”地在傅老实手上拍了一记,说:“看我做什么?我若是有钱人,还来跟你过这穷日子作甚?”
傅老实只有呵呵傻笑。
而傅春儿却突然想起什么,问:“爹,你明天早上是要把’呱呱’给杀了么?把它杀了打算怎么做?”“呱呱”是上回傅老实的兄弟傅小四从江都老家上来时带来的。本来广陵府旧俗,走亲戚看望有身子的妇女,人们总爱拎上一只芦花鸡,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傅小四却拎了一只麻鸭来。傅老实这几日在小秦淮附近也没少溜达,可是总也没听说哪家人家丢了麻鸭的。
这个“呱呱”偏生还是个不老实的,每日在院里“呱呱”,很容易吵到杨氏休息,每日吃的麸皮也不少。于是杨氏便发话:“将’呱呱’杀了,等日后寻着了丢鸭子的人,就折个价,或者干脆再买一只。”
傅老实自然没啥主意,只说让傅春儿做主,实在不行,就送到刘婶的铺子里,让刘婶帮忙做了。傅春儿在心中过了一遍她以前吃过的麻鸭做的菜肴,觉得复杂的菜式都来不及了,最多只能煲个汤。抱个老鸭煲去做人情,有点不像话吧!她看父母兄长都吃完晚饭,就和傅阳一道,将碗筷等等都收入灶间,一边淘洗,一边回想白日里听人提到袁老板的各种消息。她一直皱着眉头,傅阳便问她:“在想送礼的事吧!”见傅春儿点头,傅阳就又说:“今日听赵二叔提过一句,说,袁老板还挺喜欢咱家的那副碗勺的……”
“不行!”傅春儿断然道。
“不行什么?”傅阳问道,“我可没想过要把娘的瓷器送人哦!”傅阳与妹妹相处的时日不短,她的几个字,一个表情,他便能明白妹妹的心思,“只是告诉你一声,你不是刚才问袁老板的喜好么?”
傅春儿凝神细想了想,突然欢然道:“嗯,哥哥真好,提点了我了。”
“哦?”傅阳极有兴致地问,“妹妹想到什么好点子?”
“正是,正是,”傅春儿还挺高兴,连声说:“袁老板那样的人,估计贵礼重礼,也见得多了,入不了人的眼,反倒是这点子……”袁老板肯定受咱家这份礼,傅春儿心说。
她又想了想,对在院里收拾的傅老实喊了一句,道:“爹,明日你去杀鸭子的时候,别忘了拿个盆子,将鸭血都接了回来,我有用!”
“唔”傅老实在院里应了一声。
傅春儿收拾完,回屋去休息。这会儿杨氏正在灯下做一件小衣裳,见傅春儿进来,直起身,揉了揉腰。傅春儿赶紧扶杨氏斜躺下去,又给她后腰下垫了个枕头。杨氏微笑着对傅春儿说:“春儿,以后你和你爹出去做生意收的流水你就都自己管着,不必交给娘了。”
她面上带着慈爱,看着傅春儿,说:“娘其实也不会管家,但看你能管,也喜欢管,不妨就管起来,日后长大了出门子,有这管家的本事傍身,不会有人将你看轻了去。”
傅春儿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钻到杨氏身边撒了个娇,但是她心想,怎么杨氏这话听起来,话中又有点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