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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切恢复了平静,韶华才发现两个儿子被刚刚的情况给吓住了,她有些歉意,把他们拉到身边安抚。
丞霂在凌氏身边见识过凌氏教训奴才,所以恢复得比较快。但是对于刚刚那个拽着他的手,一副要把他吃掉的严姑母,丞霂想想都打了个冷颤,心有余悸地问道:“阿娘,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韶华想了一下,决定不跟他们提及严姑母的身份,只是笑道:“欺负过你爹爹的人。”
“有人敢欺负爹爹!”丞羲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家那么恐怖的老爹也有人敢欺负?
不过细想一下,对于父亲的阴沉怒火,刚刚那群人更让丞羲觉得不舒服。尤其是那三个小男孩,年纪跟他相仿,在大人说话的期间,他们总是偷偷地蹭过来,摸摸他的衣服,摸摸他的鞋子。那种诡异又无形的恐惧让他恨不得把他们都赶出去,特别是到了后来,有个孩子躲在桌子底下想要偷银子,丞羲看着从桌子底探出的小黑手,吓得身子都不敢动弹。
韶华感觉到小儿子的不安,忙把安慰道:“没事,阿娘已经打跑了。”丞羲趁机撒娇地躲到韶华怀里,看得丞霂直眼红。
安慰归安慰,待他们平静下来后,韶华就让他们并排站到自己眼前,首先看向略高了一个脑袋的长子:“丞霂,阿娘问你,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做错了什么?”
丞霂显然没想韶华会这么责问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不应该绊倒她。”
韶华算是默认了他的认知,接着问:“为什么不应该?”
“因为、因为……我不知道。”
丞霂有些为难,他只是看着丞羲把偷偷把严姑母的椅子搬走害她摔倒,自己也想学着丞羲,所以跑过去绊了那媳妇子一下。可是他没有想到丞羲没有挨骂,自己却挨骂了,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心情,又掉进了山谷。
然而,韶华接下去的话却让他傻了眼,有些不明其意,“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若是绊不到,你自己摔着了怎么办?她们个子都比你高那么多,要是她们回头抓你打你怎么办?还有,刚刚她怀里抱着个小婴儿,不管怎么说,大人的错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万一那个孩子摔伤了,他们赖上你,那你要怎么办?”
他张嘴半天,吱不出一个字,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何韶华会这么问。
若换做在李家,凌氏不得把他夸上天,哪里会责怪他。不过丞霂曾听过李斯年对他说起:“你爹娘一定不希望你长成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就因为这句话,他事事都不敢纵容自己,生怕等韶华他们回来的时候不喜欢他。
“我阿娘不是怪你不能做,是气你没有考虑周全。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首先你要确保自己不会受到危险,其次有阿娘在,你只需要躲起来就好了,其他的阿娘来处理。”宝儿在旁偷偷掩嘴笑了笑,心想自家夫人的教育方式还真特别,不过对于丞羲这种调皮捣蛋的,确实不需要担心他受人欺负,反倒是丞霂压抑得太多,明明有气势有担当却不自觉地畏手畏脚。
心里再三确定了韶华不是在责备自己,丞霂的心底又明亮了起来,仍小声地说:“可是爹爹说过,我以后要保护弟弟妹妹,我还要保护爹爹阿娘。”
韶华怜爱地摸摸他的头,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没错,以后需要你来保护,但不是现在,你还小,等你也像爹爹那样的时候,阿娘就放心让你去处理,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做的是保护自己,不要让爹娘担心,明白吗?”
原本被托付重任的感觉是这么好,丞霂很用力地点头:“明白了。”
“还有丞羲!”当韶华把目光转向小儿子时,极识时务的丞羲立刻就开口:“阿娘,那个老太婆没有抱孩子。”
结果韶华却不是为了责骂他,反而笑着夸道,让他有些意外“这次你做的好。你刚刚维护了哥哥,要知道你们亲兄弟,都是阿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互相维护对方。哥哥刚刚想保护你才作出这么冲动的事,你维护哥哥不让阿娘责骂,这都是好事。但是,刚刚拉椅子这件事……”
丞羲本也没想过要去维护丞霂,只是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只要跟他同一阵线去对付别人,丞羲下意识就把丞霂当成自己阵营的。可是想起来,却有些小别扭,明明自己是讨厌他的。瞄向丞霂在对他傻笑,丞羲扭开头,不想母亲在把自己暴露出去,立刻躲到她怀里撒娇:“阿娘,好啦,我知道错了啦,您不要说了啦。”
韶华的本意也是想让他们之间能互相理解,毕竟从小都不曾想出过的兄弟,很多时候心底是好的,但是表达方式并不能让对方理解。
“丞霂,你呢。”
“阿娘,我也知错了。”
丞霂自然也十分高兴地认错,因为弟弟维护他,母亲也关心他,认个错有什么难的。
韶华满意点点头,然后让小宝端来两碗水,看着丞霂的莫名其妙和丞羲哭丧哀怨的小脸,她温柔地笑道:“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来,一人拿一碗水,到门口蹲着,直到你们爹爹回来。”
丞羲还想讨价还价,见韶华笑容一收,只好乖乖地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走在丞霂身后,心里抱怨小宝把水装太满。这要是在川北的时候,弄撒出来,是要多罚一个时辰的。
然而从没感受过体罚的丞霂却显得很雀跃,至少母亲对他不是像陌生人那般隔阂和客套。他学着丞羲的样子,蹲在墙边,把碗高举到头顶,过往的奴才看着两个小主子以诙谐的姿势蹲在门口,个个都捂着嘴偷笑。
丞羲被笑得十分难为情,看着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似乎对这个体罚当成一种游戏的丞霂,气得抱怨了一句:“都是你啦!要不是多事,阿娘才不会罚我。”
“你也有做错啊。”丞霂笑眯眯地对他说。
“才没有,那个老太婆没抱孩子,你有!”丞羲见不惯兄长的笑脸,气得用力吼了一句,结果头顶的碗抖了一下,稍稍撒了一些出来,吓得他立刻挺直背,不管乱动。
“可是阿娘说……”
“那是我阿娘,不是你的。”丞羲打断了他的话,却因看到丞霂笑脸顿时尴尬僵住,心里有些不自然,扭开头转了话题。“爹爹怎么还不回来,我都要累死了。”
尽管丞霂心里知道母亲是爱自己的,可是弟弟的排外让他始终觉得进不到一家里,原本愉悦的心情也瞬间消失了。丞羲并不是故意要激他,被父亲狠狠修理一顿后,他至今心里都还有些阴影。虽然不大愿意认同,但是承认了丞霂就是他的哥哥,因为严恺之跟他说:若他不听话,以后留在李家的就会是他,而丞霂会跟他们会川北。
在丞羲看来,李家就是丞霂的家,祖父母对他再好,永远及不上他们对丞霂的好,所以他不能让丞霂把父母也抢走了。
哥俩各自存着心事,彼此默不吭声,直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出现在他们眼前,险些吓得两碗水差点倒掉。“你们犯了什么错被罚蹲在这里?”
眼前的孩子身量与景吾一般大小,但看着要壮实一些,眉目清秀可爱,只可惜脸上残了一些痘印,正好在鬓角处。虽然不至于破相,但痘印很深,看着如同一块洁白莹润的美玉被磕碰了一个洞,始终让人心里不舒服。
因此英华郡主恼上了韶华,连同丞霂也不待见,偏偏藩梓钰却比任何人都要护着这个表弟。
丞霂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会看到梓钰,“你怎么来了,三姨也来了吗?”
虎头虎脑的梓钰目光始终没落到丞羲身上,对丞霂展开大大的笑脸,“嗯,阿娘和五姨在屋里说话,让我来陪你们。”比起景吾,梓钰和丞霂的感情要更深一些,用绾华的话来说,是从小揉进骨子里疼的弟弟,自己在家里吃了什么好吃的,隔日都要央着送到李家给丞霂吃。所以看到丞霂小手颤颤巍巍地端着碗,他立刻就把丞霂的碗夺走。
“丞霂,我帮你拿水吧。”
丞霂感觉手上一空,吓得连忙喊:“不不、不行,这是阿娘罚的。”
被无视得很彻底的丞羲终于忍不住喊道:“你谁啊!来我家做什么!”
丞霂回头看了仍旧老实蹲在地上的弟弟,“丞羲,他是三姨家的表哥,你得叫他梓钰哥哥。”
丞羲赌气地转开头,小嘴却委屈地扁了起来:“丑八怪,我才不要!”
虽然弟弟很重要,但是丞霂也不允许对自己从来说一不二的表哥被骂臭,因为他知道,梓钰脸上的伤疤是因为他才会留下的。“丞羲,你不能这么说梓钰!”
见丞霂私心袒护,丞羲嚷得更凶,眼眶都红红的,“我偏要说,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梓钰似乎不把丞羲的话放在心里,他仍笑了笑,拉着丞霂的手,温柔地说道:“丞霂不要生气,我也不生气,小孩子家家,咱们不管他,我陪你去玩,五姨说了这里可以打秋千。”
“你们等等,你们不能去!”看着两人准备要离去,丞羲着急喊道。
“梓钰,阿娘罚我,我不能乱跑。”丞霂倒也诚实,看着弟弟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动一下,自己却都站起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结果梓钰端着碗,一口气把水都灌进肚子里,把碗搁在目瞪口呆的丞羲面前,“水我喝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我说你,不能跟他走,回来!”丞羲的脸涨得老红,却又说不出一句软化,连哥哥都不愿叫出口,“你、你……爹爹还没来,你要是跑了,阿娘会生气的!”
梓钰故意冲他办了个鬼脸,“五姨说了,只要我把水喝光就可以,你欺负丞霂,我不帮你把水喝掉。”
丞霂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梓钰是来救急的,不过既然梓钰帮了他,他自然就要帮弟弟,“我帮你……”
“不用!”丞羲红了眼眶,晶莹的泪水盈盈欲坠,狠狠骂出一句后,泪水也掉了下来。“要走你走好了,反正你也不是我们严家的人,你是李家的!”丞霂不知是因为看到弟弟掉眼泪被吓到,还是因为他的话受到打击,整个人呆在原地,看得梓钰直心疼。
他狠狠地瞪向丞羲,口气也恶劣起来,“你凭什么说丞霂坏话!”
虽然梓钰要比他高大很多,但丞羲任不服气地反驳:“我就说,你怎么了,丑八怪!”
两人互瞪了好一会儿,梓钰气得把手里的碗砸在地上充气势,丞羲也不敢认输地把碗砸了出去,溅起的瓷碎和水花全落在一双大脚上。
“看来真是长本事了。”一声冷笑,把三个小男孩都给吓住了。
丞羲唰白了脸色,看着不苟言笑的父亲,颤抖地喊了一句:“爹、爹爹……”
梓钰虽然不大记得这个姨夫,可是看到丞羲都吓得发抖,立刻不敢出声,躲到丞霂身后去。
听到严姑母来家闹事,严恺之迫不及待地往回赶,没想到回来第一眼竟看到这一幕。他目光冷冷一一打量了每一个孩子,吩咐了管事,甩手转身就走:“老张,把两个少爷给我送到书房来,另一个送到夫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