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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火炉烧得很旺,炉上的开水早已沸腾,冒出湿润的水汽,沄淰的屋子便如春天般,温暖怡人。
不晓得是谁在窗台上插了两株梅花,看着,就喜人。
如今沄淰虽醒,但是身体却极其虚弱,仿佛看着梅花都要花上好一番力气。
“谢谢你这半年来的照顾,要怪,就怪那个误会。你看,多日的雪也停了,等我好了,就带我去流苏的坟上上柱香吧,还有,你可是答应陪我练武功的,我这武功,就是个半吊子,遇见真的高手,未等上阵,便会败下来,感觉好生丢人。”
齐岳低着头,“公主——属下该死。”
“不要总责备自己,这也不是我们能想得周全的,所以,你不要自责,你不开心,我看着,也不会高兴。”沄淰轻咳了一下,又接着说。“听说,我那太子哥哥要逼宫,他心狠手辣,一定不会让父皇好过。”
“听凭公主差遣,臣万死不辞,以报公主再造之恩。”
“我其实早已不是公主,也从未当你是我的奴仆,在我的记忆中,你是我童年时的玩伴,我自待你跟别人不同,先前,亦是我少不更事,才任性胡来,给将军徒增不少困惑,如今,经历了一番,我深知将军待我一如从前,忠心不二,我待将军自也如同自己兄长一般,尊敬有加,还望将军不要再提那些不快之事,以后,还是叫我沄淰吧。”
她微微看着齐岳,何时,这般愁眉不展,仿佛一个被俗世缠伴了许久的人,浑身上下不见当年的英气挺拔,却仅存着挥之不去的沧桑之感。
沄淰转过头看了看齐岳,缓了缓语气又说,“虽说我已同陈国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毕竟父皇养育了我一番,对我也是极其呵护,他若有难,我又怎能见死不救。眼下,陈国形势危急,你要帮我想办法护我父皇周全。再过两月,就又是父皇的寿诞了,昨日种种,仿佛刚从眼前一带而过,从未想过,人生,竟然如此匆匆。”
蚊子端着一碗红豆粥推门而入,笑盈盈的说,“二当家,你大病初愈身子弱,不要多说话,喝点红豆粥,里面放了核桃,对脑袋有好处。”
沄淰听着外面肆虐的寒风,轻轻的裹紧了被褥,又回眼看着蚊子假装嗔怒的说,“我跟将军没说几句话,你就前来打扰,跟你那刘生师父一样,对病人要求极其苛刻。”沄淰边说边看着眼前正襟端坐的齐岳道,“将军,刘生说我应该学习读书识字,多懂些道理,我不喜欢那些兮来兮去的酸诗,反正我近日不能下地练功,将军深谙兵法,就教我些简单的,以备不时之需,这看似平静的天下,说不定明天就变成硝烟弥漫的战场,你看如何?”
齐岳迎着沄淰柔静的眼神,轻轻的点点头。
沄淰一笑,忽而抓起齐岳的手,惊诧的问,“手上怎么受伤了?”
齐岳转身,抽出手,背过身去。
蚊子端来红豆粥,边喂沄淰边说,“一冬天,大当家冰天雪地总抱着你,手就被冻伤了。”
沄淰看着齐岳的背影,嗔怒的对蚊子说,“那还不快给大当家弄点儿药去!”
齐岳回头,几分尴尬的说,“习武之人,皮糙肉厚,这些皮肉之伤,何足挂齿!我出去一下!沄淰姑娘——养好身体。”
沄淰和蚊子相顾一笑,目送齐岳出去。
蚊子一脸坏笑的问沄淰,“二当家,你说,如果很多人都同时喜欢你,你该如何抉择?”
沄淰的眼神中飘出一缕阳光,是啊,这也是困惑了自己许久的问题。
“问问自己的心,谁除了让自己轻易伤心,还能让自己情不自禁的快乐?这世上,能让我难过的人很多,可是,能给我快乐,并让我无法忘怀的,只有一个。”
蚊子看着一脸幸福的沄淰,“是龙承皇吧。”
沄淰转过头,眼中隐藏着喜悦,打趣道,“蚊子,有一天,你也会遇见你命中的真命天子。”
蚊子娇笑,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你的真命天子可在门外急巴巴的守了好久,要我冷漠无情的打发他回去吗?”
“他在外面吗?不早说呢,正好,喊他进来,我有事求他。”
“求?你们之间,也要求?有没有一种男人,为你做事,是不计回报的。”
沄淰想了想,笑说,“应该有吧。”
蚊子明亮的眼中闪出一股坚定,她冲着沄淰笑说,“肯定有。”
沄淰笑着点了点头。
龙绍焱进来的时候一脸阴云密布,显然有几分不悦。
沄淰见此,便故意说,“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就不高兴成这个样子,以后,我居住在草原,在你的地盘上,更没有人跟我说话了,那我岂不是要闷死,好可怜。”
龙绍焱偏着头,气冲冲的看她质问道,“你和他有什么可说的,你对他——是不是还念念不忘,是不是还很在意。”
沄淰未说话,龙绍焱就阴着脸,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沄淰跟他对峙了许久,想到他昨夜竟没有怎么睡,便哄道,“你过来,我想问你要一件东西。”
龙绍焱不屑的抬头望着屋顶,“竟然还会有求于我,说吧。”
“你过来说,站那么远,我怕你听不到。”
龙绍焱无奈的往沄淰的榻边走了走,然后,气嘟嘟的看她说道,“说吧。”
“你先答应要给我。”
“恩。”
沄淰顿时眉开眼笑,“我想要马三的寨子。”
龙绍焱的目光更加不屑了,嘴角一扬,撇嘴道,“给齐岳和那些废物住?”
沄淰转过头,脸上极其不快的说,“他们好赖也曾是我父皇的军队,我不准你说这些话侮辱他们!”
龙绍焱见沄淰生气,也气冲冲的说,“好,给就给,我还不稀罕呢。”
“对了,当日你去马三那里,有没有看见几个被抓去汉人,那几个人,对我很重要。”
“看见了,他们是被马三抓去的,被绑在水牢,我本想杀了他们来的。”他看了眼沄淰,又接着说,“知道他们是汉人,也不想那么多人都为马三陪葬,就放他们回家去了。”
“真的?”
“当然,不信就算了。”龙绍焱转身欲走,不料,沄淰坐起身子看着他喊道,“过来,我哄你睡一会儿,昨夜,肯定没睡好吧。”
龙绍焱脚下一停,脸上猛然乐开了花,笑脸相迎道,“还是娘子好!我这就来!”边说,边脱了貂裘和鞋子,涎皮赖脸的爬到沄淰的床内,乖乖躺下,双眼一汪清泉的盯着沄淰粉红的脸颊,刁声浪气的问,“娘子,我不想你跟他说话。”
“我和她谈的是国事,没有儿女私情。”
“喔。”龙绍焱盯着沄淰坦率的眼神,又继续撒娇道,“那快哄我睡觉吧,我很好哄的。”
沄淰莞尔一笑,轻轻点点他的小鼻尖,又用手指肚慢慢蹭着他的高鼻梁、温柔的眉眼、弧度极好的嘴唇,然后,一本正经拉着脸问,“怎么还没睡着?伺候你睡觉真是麻烦!”
龙绍焱假装生气的测过身子,把后背留给沄淰,不悦道,“我是全天下最听话的小孩了。”
沄淰拍拍他的头浅笑,却又严肃的说,“那个全天下最听话的小孩,草原不可一如无主,我自是想跟你一道回去,伴你左右,无奈蚊子说我的身体仍需调理,一个月才可以下地活动,两个月才能完全康复,如今天寒地冻,不可再劳苦奔波,怕留下病根,所以,你听话,一个人乖乖先回去,好吗?”
“嗯。”龙绍焱微微的发出一声,沄淰说了一上午的话,不禁也有些累了,也慢慢的躺了下来,靠着龙绍焱踏实的后背渐渐入眠。
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寨子里自从沄淰苏醒,龙绍焱走了之后就一片欢腾,欢歌笑语,如今更是张灯结彩。
前后院子都收拾得十分干净,一群大老爷们在前院笑着粘贴着窗花,风不平也在前院支起一口大锅烧着滚烫的开水,太阳还未下山,恰逢老楠和几个兄弟乐呵呵的拎着几头野羚羊兴致勃勃的回来。
老楠一把将三四只野羚羊丢给风不平道,“亏得这场大雪,不然,这些鬼精灵才没那么容易出来,赶紧弄干净,给咱们二当家补补身子!”
风不平立刻附和道,“好!不过,我更想跟你打一场!好久,没跟你交手了!”
老楠已经支起了大烟袋,斜眼露出两排大牙笑道,“我这半年在外,从未松懈过练我这身手,等二当家的身体恢复了,我可得跟她比认认真真比上一场!”
风不平冷笑道,“我劝你还是提前讨好我,到时候屁股被打烂了再求我要药就晚了!好赖,我也是刘大夫亲自调教过的,一般的跌打损伤还是会治的。”
老楠狠狠的将大烟袋扔过去,狠狠的砸在风不平的头上骂道,“让你臭嘴!不过我不怕,二当家的偏心,早就送我金疮药啦。哈哈哈——”老楠笑呵呵从胸口中掏出一个小红瓶子无比感慨的继续说,“我活了快半辈子,除了自己父母,大当家,再就是二当家能这么关心我了,如今,二当家醒了,我老楠发誓,今生今世,一定对二当家忠一不二。”
风不平望着老楠信誓旦旦的表情,忽然又凑过去道,“老楠大哥,别忘了,前院的柴房,还有一个人。”
老楠脸红脖子粗的骂道,“今天是上元节,不要提不开心的事情!尤其是一会儿二当家的出来,听见没有!”
风不平立马缄默不语,点点头表示认同。
这时,齐岳和蚊子脚前脚后进来,拎了一个大箱子。
蚊子笑道,“大当家的,姑娘说想学些兵法,未想到,你便搜罗到了这么多兵法书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齐岳进了院子,面无表情的对风不平说,“既然老楠回来了,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做饭了,负责专门给沄淰姑娘念书,如果你有不认识的字,就过来问我。”
风不平见齐岳进了后院,才转过身看着一旁的老难说,“自从二当家的病了,大当家总是阴沉着脸,如今好了,怎么还是冷冰冰的。”
老楠气愤的说,“心病,难治啊。”老楠忽而回眼又问他,“你见过龙承皇吧,杀人恶魔,除了功夫好些,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优点,二当家怎么就偏偏的非要喜欢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