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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沈敛昆明年开春就要迎娶霍家小姐霍清泠,所以在苏夫人的劝说之下,沈敛昆被大骂一顿之后,暂且留下。但沈舒明跟沈藏机,却被勒令即刻收拾行囊,三日之内就要动身!
知道公婆打发他们去西凉的真正用意的刘氏怀着复杂的心情替儿子预备东西,但没收拾多久她就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护送的兵力。
由于时局动乱,沈家顾不得孙儿沈舒燮才半岁,就催促卫长嬴带他返回帝都,用沿途不安全这个理由,使数万精锐的西凉军进入中原。经过沈宣、沈宙在朝中艰难的争斗,他们被安排在距离帝都两日行程的地方扎营,同时朝中派了数名监军,限制任何士卒离开营地。
但这几万西凉军是沈家有用的,不可能拨出太多来送沈舒明与沈藏机去西凉,否则之前催促卫长嬴母子提前回京的意义就不大了。
而沈家之前坚持要数万大军护送媳妇、孙儿回京的理由其实也不全是胡说八道,此去西凉一路上若没点象样的兵马护送,就算是西凉沈氏嫡出骨血,没准也会被那些饿疯了的庶民拖下马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沈家再厉害,还能把天下黎民都杀光吗?
难道说儿子一出帝都就要不安全了?
刘氏心事重重。
好在这次她没忧虑多久,就有人替她解决了这个麻烦——苏鱼荫。
沈宣发作儿子、恼怒孙子,让他们三日之内必须出京,却没提儿媳。但沈藏机这次一去西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允许回来呢,两人新婚燕尔的不舍得分开是一个,苏鱼荫也怕分别辰光长了,即使是自幼要好的表哥,没准也会不声不响的让自己做便宜娘。
是以苏鱼荫便主动寻到亲姑姑、如今的婆婆,提出要陪丈夫一起去西凉。
当然她的理由是为人妇者自当与丈夫同甘共苦。
起初苏夫人不想答应,道是怕她受不了西凉的苦寒。
苏鱼荫便搬出三嫂卫长嬴还有尚在西凉的侄女们做例子,苏夫人见状,意思意思的劝了几句也就准了——本来她跟沈宣就想让五房夫妇都去西凉的。
因为苏鱼荫陪夫戍边——她娘家母亲张氏也跟着担心起了女儿女婿,于是接到消息的次日亲自赶到太傅府来打听苏鱼荫夫妇前往西凉的一应事务。
当听说沈家只打算派一千兵马——而且只有三百骑兵护送时,张氏不放心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军阵,可也知道,这两个孩子还有明儿一道出远门,单是伺候的下仆就得上百吧?更不要说西凉那边许多东西都没有,都得从帝都带,辎重一多,需要的车夫也多。三百骑、七百步卒,这照应得过来吗?”
苏夫人笑得有点勉强:“这一回呢,藏机跟明儿都是受罚去的,所以照着夫君他的意思,是除了一两个小厮外什么伺候的人都不许带,轻装简从,也好快点到西凉。二弟妹你看如今都入秋了,西凉那边已经要下雪了,不快点走,怕是要在路上被风雪困住啊!”
张氏皱眉道:“大姐姐,难道鱼荫一起去,也得这样?”
“所以我就说鱼荫不要去了,那么冷,又那么远,不如留在咱们膝下放心。”苏夫人说这话自然是以退为进。张氏是心疼女儿,但也不至于眼光短浅到了真以为这种女婿远行、归期
不定的情况下,把女儿留在跟前享福是对女儿好。
果然她一听这话就道:“大姐姐这是哪里的话?这夫妻一体,藏机要去戍边,鱼荫即使被留在帝都,心思也不在这里。再说她年纪轻轻的,吃点苦对将来也有好处。”
生怕苏夫人真的强迫苏鱼荫留下来,张氏又跟着道,“我说实话大姐姐您可别恼:您也知道鱼荫打小被我宠坏了,出阁之前强迫她学了一阵规矩才有现在这点样子。比起她在两边的嫂子们来,她可是差得远了。这次藏机去西凉,她能跟过去见识一番、磨砺磨砺,对她也是大有好处的。就算她自己不提,我啊也要替她来跟大姐姐讨这趟机会。”
苏夫人道:“既然二弟妹你这么说,鱼荫也一定要陪藏机去,我自然不会拦着。只是我也不瞒二弟妹,如今西凉军里就只抽得出这么点人来,多了实在是没有的。藏机、明儿是我嫡亲骨血,鱼荫也是我亲侄女,我哪里能不心疼他们?可人手有限啊!而且若不带太多下人跟东西,这点兵力其实也够沿途自保了。”
仅仅够自保,那怎么能行呢?必须要能够一路悠闲自在毫无危机的过去才能叫做娘的放心啊!张氏再纠缠一番,见实在说不动苏夫人,只得怏怏而去。
但她回到苏府却不甘心,趁着晚饭光景跑去上房跟邓老夫人诉说了——张氏的意思是想让素来心软又宠爱晚辈的邓老夫人向苏屏展要人,去护送苏鱼荫夫妇。结果邓老夫人确实跟苏屏展要了一批健仆及一支私卫“黛锋”中的精锐去帮衬,但这消息辗转传到大夫人钱氏耳中,钱氏却是大受启发——她忙不迭的打发人把仅存的亲子苏鱼梁叫到跟前:“梁儿,你去叫裴氏与你收拾行囊,预备回青州。”
苏鱼梁自从祖父明确流露出选择堂弟苏鱼舞之后一直有点恹恹的,此刻听说要自己回青州,也懒得问缘故,应了一声就想告退。
钱氏忙叫住了他:“这是为娘的主意。你听为娘说,如今你祖父一味的偏心三房,若在这帝都,有你祖父在,咱们都是无可奈何。但回到青州之后却不一样,你乃是长房嫡子,名份可比苏鱼舞正统!你回去之后好生笼络族人,打下根基,往后未必没有机会!”
苏鱼梁叹了口气,道:“母亲,青州虽远,却尽在祖父掌握之中,祖父能在帝都扶持五弟,难道孩儿去了青州,祖父就没办法孩儿了吗?”
“你尽管堂堂正正的礼贤下士、敬老扶弱,难为你们祖父还能拦着你修身养性不成?你可也是他的嫡亲骨血!”钱氏冷笑着道,“何况你们祖父,年纪可是大了!他还能偏心苏鱼舞一辈子不成!”
又低声道,“沈家借口媳妇跟孙儿想回京团聚,弄了数万西凉军到京畿。可咱们苏家的青州军却至今没寻着理由北上,如今这天下这乱七八糟的,谁知道往后会怎么样?你现在回青州,若能把青州军里的将领笼络好了……届时你们祖父怕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苏鱼梁觉得这主意不可靠:“祖父精明得紧,如今五弟又陪五弟妹去江南吊唁,尚未归来。孩儿现在要回青州,祖父岂能不防?未必准许孩儿去的。”
钱氏喝道:“你真是傻了!沈家是怎么把西凉军弄到京畿来的?你们祖父嘴上不说,如今心里岂能不盘算着怎么把青州军也弄过来?就说你全
心全意为家里考虑,打算亲自去学沈家的法子,先回青州,再让青州派大军送你来帝都,不就成了?”
苏鱼梁沉吟道:“那万一祖父当真这么做呢?孩儿一回到青州就下令让青州拨出大军护送孩儿回帝都,这样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你放心吧,沈家已经先玩了这一手,为了西凉军的驻地,你那姑父都跟诸公挽袖子动了几次手的。”钱氏轻蔑的道,“如今苏家也来这一手,诸公怎么可能同意?不然你那姑父,这次打发子孙去西凉磨砺,怎么会明着暗着说短时间内不会让他们回来?还不是诸公怕他再来个要派大军护送儿子孙子回帝都,把西凉军再拉几万过来,到那时候,这帝都岂不是要姓沈了?”
苏鱼梁不禁无语,道:“既然如此祖父怎么会答应?”
“你先说要学沈家的法子,你们祖父回绝了,为娘再去跟你们祖母说道说道。”钱氏冷笑着道,“你们祖母心软,今儿个二房为了个已经嫁出门外的女儿去诉说,你们祖母都向你们祖父开口要了人。更遑论你是你们祖母的亲孙?为娘就说你其实是在帝都郁郁不乐,不过是寻个理由想回青州散散心。你们祖母一准心疼你,会去跟你们祖父说情。”
苏鱼梁心灰意冷道:“母亲先去说了再看罢,孩儿却以为祖父未必会允的。”苏屏展可不是什么都听老妻的人,而且谁不知道邓老夫人心软,最好说话。通过邓老夫人向苏屏展请求的人与事这些年来多了去了,什么该答应什么不该答应,苏屏展自己心里有数。
这个祖父已经明确流露出来栽培堂弟苏鱼舞的意思,又哪里还会给自己任何机会?
只是出乎苏鱼梁的意料,他奉钱氏之命先去书房向祖父说了想回青州的事,苏屏展略作考虑,居然一口应诺,而且还说年底近了,既然要回去,尽早动身的好。
苏鱼梁大为诧异,若不是苏屏展反复叮嘱他回了青州以后,也不可放松学业,务必坚持读书,不要被族中琐碎人事分了心……这话的潜在意思当然是让苏鱼梁回青州归回青州,但笼络族人、试图继续与苏鱼舞争斗什么的,还是不要想了……否则苏鱼梁差点要以为祖父在继承人的选择上其实还没定……
苏家这边且不提,回过来说沈家这儿。三日辰光转眼就过,到了沈藏机跟沈舒明起程的时候,沈家上下清早就起了身,除了沈宣夫妇之外都赶去送别。
虽然说张氏特意给女儿从苏家弄了一批护卫来增加此行的安全,但苏鱼荫考虑再三还是没有依照张氏给女儿设想的,带上上百奴婢、带上所有自己在帝都要享受而西凉没有的一切,而是选择了轻装简从。除了贴身使女、乳母之外,只带了数名粗使健仆,连东西也就收拾了最基本需用的——这是她请教了在西凉住过几年的卫长嬴的意见之后做出的决定。
卫长嬴自幼以来的娇惯只会在苏鱼荫之上,连她都能随便收拾点东西去西凉一住几年,苏鱼荫觉得自己更加没问题。倒是在这种天下大乱的时候,依仗有军队护送带上大批奢华之物,容易招贼不说,对沈家名声也不好听——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天下锦衣玉食的人多着呢,没必要因为一次随夫上任落个奢侈无度不体恤民生的骂名,凡事还是低调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