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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 湖畔红衣似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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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呢在呢!”端木芯赶紧赔笑“三嫂您别恼啊!您的话我怎么敢不听?”

    卫长嬴揉着额:“知道你心疼端木大姐姐母子,可你这……这被赶出家门,这也太冒险了!”

    “咦,刘……宫里那位没告诉你缘故吗?”端木芯诧异问。

    只这一句,卫长嬴就晓得自己刚才那番话,这家伙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气得卷起袖子一拍案,怒斥左右:“不许给她点心了!等我说完话!”

    端木芯赶紧又哄……

    好说歹说让卫长嬴消了气,又给她说缘故:“……我看宫里那位的话不像有假,你说我这年纪,还遇见这么个真心人,为什么要错过?当初那个霍沉渊,平平淡淡的由长辈定了亲,面都没照过,不过私下里看过一眼,我都不反对呢?”

    卫长嬴听说柳容居然只求端木芯能够不受从前婚约的辖制,宁可看着她出阁,眉头略展,道:“这人倒还算有点良心,怪道能感动你下嫁。”

    “你看,对我真心,欣赏我的喜好,还对我娘家有所襄助。本身有才干,有爵位,相貌也不错。”反正这会伺候的人全是谋反的话都能讲的心腹,端木芯索性抛开女儿家的羞涩——实际上端木芯性格使然,本身就不是容易羞涩的人——一五一十的给卫长嬴算起嫁给柳容的好处来“他之前还没娶过妻,我是原配!你说我为什么不嫁?守着士女身份,有什么好处?做王后能享受的荣华富贵难道会比士女好多少?要知道端木家本宗如今是没落不比当年了!”

    卫长嬴道:“你说了这么多,大抵还不是为了娘家考虑?我倒更希望你是喜欢些柳容这个人!你是还没出阁不懂得,这两个人过一辈子,若没点真情真心,你当有富贵就好过吗?”

    声音一低“尤其你如今失了士女身份,往后端木家不好给你出面……”

    “耶?!三嫂你打算往后不管我了?”端木芯惊愕万分“我以为你接我来沈家住,又让我从沈家出阁,是打算以后给我撑腰做我娘家的!你怎么能这样!”

    卫长嬴嘴角微微抽搐:“柳容迟早要就藩的你知道不知道?!”

    昌隆离帝都不近,离西凉更远,这相隔迢迢,沈家想给你出头,难道能天天派人往那里跑吗?

    “明面上三嫂你护着我就成了,私下里你还怕我吃亏?”端木芯悠然自得道“我师父可是一点都不替我担心——他老人家还抱怨呢,说他医术冠绝天下,这辈子东奔西走的救人,也才封了个济世伯,我倒好,一嫁人就成了王后!”

    卫长嬴呆了一下才道:“这真是季神医说的话?”

    “师父如今有了爵位心情大好,自然也会开玩笑了。”端木芯把空碗朝她跟前推“喏喏!三嫂你放心了?我就说我没什么要你操心的嘛!”

    卫长嬴双手托腮,郁闷的吩咐使女:“给她再盛一碗去!”

    虽然很郁闷,但卫长嬴静下心来想一想,端木芯还真不见得吃亏——就凭她那手医术,还有传自季去病一脉的铁石心肠,柳容敢亏待她,那绝对是步闻伢子后尘……

    正想到这儿呢,端木芯就问她的镯子了:“能再还给我不?”

    “你还想用几次?”卫长嬴没好气的道“魏哀帝驾崩时出现过,雍太祖驾崩时也出现过……虽然说到现在都没人怀疑,但接二连三出现,又是那么一看就价值连城的东西,你道每次都能那么运气好吗?”

    这天下聪明人从来都不少,同样的方法连弑二君而不被世人所知,已经是大幸了!

    这家伙居然还想继续用下去?那自己当初催她毁掉那一箱子东西是为了什么?

    卫长嬴郑重提醒她:“关于那镯子的事情,你以后提都不许提、绝对不要再沾这上面的事情……嗯,在柳容面前,你最好说你只擅长救人不会得害人!”

    “不会害人还算医者吗?”端木芯诧异。

    “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嫁了人你就该听我的!季神医又没嫁过人,他教你那套,绝对不适合用在成亲后!”卫长嬴气得连连拍案“你听到没有?!”

    端木芯喃喃道:“师父他能嫁人么……你这话叫他听见,一准不会给你好脸色!”

    “那你不会帮我瞒着他,不叫他知道?”想到季神医那张嘴,卫长嬴也有点头疼,瞪她一眼,嗔道。

    “那就这么落宫里了?”端木芯没理这个话,却痛心疾首的道“那可是我祖母的嫁妆、我娘的嫁妆、我大姐的部分嫁妆……才换回来的啊!竟然一借再不还,怎么可以这样呢?”

    卫长嬴冷笑:“两位九五至尊的性命,赚得人是你!”

    “可是又没人知道!”端木芯扼腕“这可是我师父都没做到的!偏偏不能记载流传下去——真是想想就是一口心头血!”

    “被人知道你就完了!”卫长嬴恨恨的伸手捏她脸“你消停点吧!我现在觉得你比燮儿还让人头疼!”

    “不要紧,我马上就出阁,出了阁,三嫂你就轻松了。”端木芯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道。

    事情也确实如此,春日过去入了夏,端木芯从益国公府出阁,嫁入昌隆王府为王后,偌大益国公府,即使有新成亲的沈舒明夫妇,六房里霍清泠也诞下六房的嫡长子沈舒慕。沈舒燮也顽皮依旧,但或许是沈舒窈文静、沈舒媺还没到闹人的年纪,益国公府上下,都觉得日子闲散起来。

    沈藏锋说是给新君辅政,其实他去上朝无非是表个态,在治国上沈藏锋也不是不懂,但既然有薄喜、顾夕年这些行家在前,他又要注意不能劳神,当然是能省心则省心。

    这样薄喜、顾夕年也很高兴他没有仗着新君的信任指手画脚或分权——朝堂上竟被渐渐经营出其乐融融之态——毕竟当初是合力向大部分人隐瞒了太祖皇帝驾崩真相的同盟,守着这么一个大秘密,只要不发生重大利益冲突,他们之间友好的关系可以持续很久。

    如此沈藏锋就有许多时间可以陪伴家里人。

    长子沈舒光经过多年苦心栽培,已经渐渐放权给他尝试独当一面;次子沈舒燮还是那么顽皮,好在还知道分寸。这两个儿子既然大了,总归不适合老带在身边。

    沈藏锋现在陪得最多的,就是妻女。

    一时间,如果不是子女双全,承欢膝下,卫长嬴真以为两人回到了新婚时候。

    夏末的春草湖,湖畔草木葳蕤,座座别院掩映其中。

    午后下起了淅沥小雨,使得远近景物,朦朦胧胧,犹如梅雨天的画卷,模糊里带着湿漉漉的草木发生的味道。

    卫长嬴一袭石榴红锦绣衣裙,轻挽着着豆绿绸袍的丈夫,下人隔了十几步远远的跟着,夫妇两个共撑一把伞,徜徉湖边。

    “解家酒肆还有吗?”卫长嬴眺望着芙蓉洲的位置,忽然问道。

    “解家已在兵燹中……”沈藏锋轻叹了一声。

    卫长嬴抿了抿嘴,挽紧了些他的手臂,甜笑:“好在咱们还在。”

    “是,咱们还在。”沈藏锋微笑着将伞朝她更倾了些“咱们都在。”

    从湖中尚且茂密的荷huā荷叶中远眺,湖边夫妇琴瑟和谐,犹如璧人。

    小舟上,艄公有些好奇的问仰躺在甲板上,透过荷叶定定看着岸上那对红裙绿袍的夫妇的男子:“客官,还不走吗?”

    “走吧。”邓宗麒眼神飘渺良久,眼前似浮现了好些年前,遥远凤州那座居住过前朝高士的小竹山上,青翠欲滴的竹林间,季节虽然比如今要更晚,背景的绿意却丝毫不让如今岸上的棽棽之貌。

    那一袭艳丽胜火的红衣,那样突兀的闯进他视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艄公已经不敢作声了,邓宗麒才将手中喝空了的酒坛丢入湖中,吩咐回岸。

    酒坛落水声惊起了附近的一只鹧鸪——那边沈藏锋夫妇好像察觉到了,朝这边看了一眼,但肯定没看到被huā叶遮挡的邓宗麒,却也将他吓了一跳——最终,沈藏锋夫妇没有再逗留,回别院去了。

    艄公心里猜疑着邓宗麒身份、以及他跟沈藏锋夫妇的关系,但因见这客人装束不俗,他上岸的地方也有十数人随从相候,看着就不好惹,倒也不敢随便搭话。

    邓宗麒却也没有寻他说话的意思,令小舟靠了岸,径自向自己的坐骑走去。

    “公子,湖中风景如何?”这几日邓宗麒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才会到春草湖来游湖,本想换个心情,但偏偏看到卫长嬴与沈藏锋,心里却更复杂了。

    对于心腹的询问,邓宗麒轻描淡写道:“还可以。”便翻身上马,一抖缰绳,朝帝都驰骋而去!

    被乍然丢下的随从都是一怔,随即也纷纷上马,追逐上去……春草湖被远远抛在了身后,前面巍峨而熟悉的帝都已然在望,邓宗麒嘘了口气,却又忍不住转头去看——夏末秋初的茂盛草木早已将来路掩了个结结实实,却哪里还能看到春草湖上的烟波浩淼,更遑论那袭艳色红裙的飞扬?

    “她过得很好,沈藏锋比我更能照顾好她。”邓宗麒自失一笑,收回视线,静静的想“我还多想什么呢?能在游湖时无意看到她一回,已是很好了……她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