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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根本不看那些香灰,钟灵毓秀的小脸上都是不屑的神情,轻声一笑,对着正座在上的楼铎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谁也不能让我承认。”
“你……”云霓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妹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骨子里竟然还这么硬气!
云钰担忧的看着云裳的侧脸,心里不住的叹气,二夫人假惺惺的叹了口气,伸手扶了扶鬓角,“云裳,你给你父亲认个错,就这么难么?”
云裳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这个二夫人果然是个老狐狸!一句话,就把这事情的矛盾升级了,还将这矛盾的矛头直接指向了一家之主的楼铎!
真够狡诈!
楼铎果然看向了自己,云裳咬了咬牙,眼神之中丝毫没有畏惧。“非是云裳不肯认错,是因为……云裳无错!”
楼铎眯了眯眼睛,双目之中爆出一丝冷光,这种神采和那日她在书房当中和他密谋时的眼光截然不同!
“你这么目无尊长,知错不改,真是太冥顽不灵了。”二夫人一脸可惜,伸手摸了摸眼睛,“只盼日后你能长长记性,不要让全家人跟着你受了祸害才好。老爷,云裳年幼,你就从轻发落吧,这家法……太严苛,还是不要了吧。”
这话说完,云裳心里头又是一惊,这番话哪里是她替自己讲情?分明是要了自己命的催命符!如果她不点名家法二字,或许楼铎还会顾及自己那日给他出谋的情面对她轻责,而此刻当着全家上下,一家之主的楼铎肯定不会徇私,一定会按照家法来从重处罚!
她刚刚思量完毕,楼铎果然发了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如此冥顽,怎能不好好调教?罚你今日到宗庙去面壁思过一夜,不到明天这个时候,不许起来!”
他刚刚落了话音,就听见云霓在一旁惊怪的叫道,“爹!你这处罚也太清了吧!”
楼铎正待离去,听楼云霓忽然出声,嘴角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但是楼云霓明显感到自己父亲看向自己的那一眼里,似乎蕴含了太多的东西。
二夫人也带着王妈离开,云钰站在那儿没动,二夫人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一眼,“云钰,你还不走?”
云钰还在犹豫,听见跪在地上的云裳轻轻说了一句,“走吧,四哥。”他凝眉,终是忍下了心,转身和他们离开。
云裳也起身,拉了一把香香,“去宗庙吧。”香香愤愤不满,气的直跺脚,“小姐,王老婆子说那样的话你也信!”
云裳摇头,嘴边却挂上一抹苦笑,“这事由不得我信与不信,而是相爷他信了。”她转过头来对香香说,“你绝不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
香香正要说话,却看见正堂后的一处有人影一晃,立刻扯了扯云裳的衣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云裳也看到那可疑的身影,两人一对眼色,都出了正堂,门口果然站着一个人,却是艾管事。艾管事已久有些佝偻着背脊,见到她很是恭敬的弯下腰,“五小姐,请跟我来。”说完,他就带着她们往宗庙的方向走去。
宗庙在西大院的偏僻之处,这里少有人来,也只是在每年的祭祖之时楼铎才会带着家人和家臣来祭拜,虽是如此,但这里却常年有花匠和护工维护修缮,宗庙里香火不断,虽无人迹,却也没有失了礼数。
扫院子的楼平看见艾管事赶紧过来,“艾管事,您怎么来了。”他话未说完,向他身后一看,更加惊诧,“这……不是香香么?”
真是他乡遇故知,香香显然也没想到在宗庙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遇到一个认识自己的故人,顿时也睁大了眼睛,瞪着那个拿着大扫把的门童看了半天,终于灵光一闪,跳了起来,“楼平!你是楼平!”
楼平也甚是开心,左手抱着扫帚,右手似乎是要过去拉着香香的手好好聊天,可看见了艾管事冷面立于旁边,立刻就缩回了伸到一半的手,尴尬的在短襟上擦了擦手,嘿嘿了两下,“你还记得我呢。”
香香扭捏了一下,脸颊上似乎还升腾起来两团红晕,但是转瞬她似乎又是想到了她们现在可不是来会故人的,顿时心情就低落了下来。艾管事咳嗽一声,说道,“楼平,过来给五小姐见礼。”
楼平显然是惊讶了一回看见站在香香身后的那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云裳本来是听香香和自己的老朋友交心的,听见有人介绍自己,豁然抬头,把正在打量着自己的楼平吓了一跳,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当,讪讪的喊了一声,“小的给五小姐请安。”
云裳点了点头,眼光在他身上微微转了一转,发现这个门童的年纪和香香相仿,也同样发现了这个小门童有着一个清秀的脸庞,一双眼睛里闪动着灵动的光。心里忍不住就对他格外上心了几分。
艾管事又咳嗽一声,说道,“五小姐,就请您今天在这儿委屈一晚上吧。”
云裳点点头,“劳烦您带路了。”除此以外,竟然再也没有了其他的话。等艾管事走了之后,楼平才问了出来,“五小姐,恩,您这是……”
香香一马当先,愤愤的拿了两个蒲团放在牌位之前,“别提了,命犯太岁!不行,过几天,我得去找个庙拜拜,去去晦气。”
云裳笑了一下,摇摇头,走到蒲团前噗通跪倒,在自己的那个世界,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随随便便就给人磕头跪拜的场景?除非是那个人已经OVER了,不然……可是,到了这里来之后,她似乎也被传染上了一幅软骨病……
楼平叹了一口气,瞧了瞧门外没有人在偷听,这才说道,“香香姐,你们这是不是得罪了二夫人?”
香香气急败坏的摇头,说道,“我们小姐才没那好心情去招惹那个夜叉!是她们惹到头上来了。”她说完又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一旁很安静的云裳说道,“小姐!咱们要想一个办法好好的压她们一头。”
谁知云裳摆了摆手,语气万分诚恳的说道,“香香,你应该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吧。”
香香有些迷惑的看着她,“小姐……”
“这相府再大还能大的过千里的堤坝么?千里之堤尚且要畏惧那小小的蚁穴,更何况是咱们的一个相府!如果我们一定要不分轻重在窝里斗个你死我活,那么最后获利最多的一定不是咱们,也不会是二夫人。”
“那是谁啊?”香香仍然有些不懂。
“父亲在朝为官,怎么会没有政敌?如果我们后院不宁的话,家族里的勾心斗角如果演变的大了,矛盾闹的深了,那么整个相府就会崩塌,最终获利的,也必然会是那些个藏在暗处的父亲的政敌。”云裳一口气说完了这些,似乎自己的心里也得到了一点安宁。
香香和楼平愣了半晌,香香终于吐了一口气,“小姐!我香香这才算是真正的服了你!我见过以德服人的,还没见过您这样以德服人的!要我说啊,您早晚是要被二夫人和三小姐给捉弄死。”说完还扭了扭小蛮腰表示不满。
云裳不置可否的笑了下,却见楼平在一旁竖起大拇指说道,“我楼平在相府这么多年,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五小姐您这气度!真是……啥也不说了,楼平佩服您!”楼平很江湖范儿的给云裳抱了抱拳,云裳展颜一笑,“你去忙吧。”
“以后鞍前马后,单凭小姐您吩咐!”楼平鞠了一躬,转头走了。香香也对着云裳竖起大拇指,“小姐您是真行!这小子当初说什么都不愿意跟着那几位少爷还被老爷打了一顿的事儿,您还记得不?”
云裳一惊,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膝下的蒲团,“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儿了,我怎么记得。”
香香又是叹了口气,“也是,小姐您那会还小着呢,就那么一大点。”她拿手笔画了一下高度,云裳哑然失笑,“我小时候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就长这么点吧。”
“咦!谁说不是呢!小姐你小时候可瘦小单薄了!夫人总是拿您的名头去和尚庙里做善事,就是要求佛祖保佑您平平安安的长大啊。”香香神色一暗,“唉,可惜了,夫人处处为您着想,却没算到,自己这么年轻就……”
云裳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月亮从西边升起,眼见得是一弯明月挂在天边,月光皎洁似水,莹莹地将地上跪着的两个人的影子笼罩。云裳活动了下脖子,动了动自己的重心,然而双腿的不适已经到达了顶点,似乎这一双腿的骨头里都有数千数万只蚂蚁在不断的啃噬那么痛苦难耐。
“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蜜多时,但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恶……”为了平稳自己的越来越乱的心和越来越难耐的痛楚,云裳这个无神主义者不得不默念起来《心经》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身旁的香香似乎已经跪在地上睡着了,头都快弯到了她的肩膀上。云裳苦涩的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这个拥有未来智慧的人,竟然也会被逼迫到如此窘迫的地步……渐渐地……意识都开始有些不清不醒,双眼前的景物也随之摇晃变换。
恍惚之间,她听见香香的惊呼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