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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丞相?那可真是许久不见的故人了。”
看起来有几分倦意的男子靠在石桌上,目光有些迷离,又有些犹豫,“他现在何处?”
“楼家,楼家的五小姐的西席先生。”
“西席先生?”美男子似乎觉得有些可笑,噗了一声笑出来,“真是难为了他一个那么矫情的丞相大人,竟然屈尊逾贵的去到楼家做西席先生?他图的是什么?”
不等手下人回答,他自己就又说道,“看来,也是盯上了楼家的那半块虎符了吧。”
“或许还不止如此,公子,那位大人似乎也在多方查探那块薄锦的下落,而且还比我们的手脚还要快。”
“楼家的五小姐?”亭中美男随意捻起自己的一缕头发,放到鼻尖底下轻轻嗅了嗅,只觉得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气扑面而来。“楼云裳么?”
他这么说着,微微上挑的眼角更加妖娆的向上动了下,挺直了身子朝身边的两个人说道,“安排安排,咱们也去楼家的大宅子里瞧瞧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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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切!”云裳揉了揉鼻子,这一早晨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居然有了要感冒的征兆。她揉完了鼻子才放下手,就又是一个“哈切!”
云裳这一次彻底傻掉,连一旁拿着锄头的香香也把锄头方到一旁来,掏出干净的手帕来给她擦脸,“小姐,你不是要风寒了吧?”
“三伏天伤寒?小姐你可真本事!”香香也是一脸的无奈,云裳也不顾上满手的泥巴,拿起手帕就在脸上来回擦,“真讨厌啊!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鼻子里总是不舒服。”
香香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一拍手说道,“哎呀,小姐,我听丁姨说过。一想二骂三念叨。您呀,准是被人念叨了。”
云裳挑眼看她,“那丁姨没有告诉你,打十几个喷嚏又是怎么了?”
香香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大概是有小人要上身了吧。”
云裳白了她一眼,把手帕丢给她,“小人上身要怎么办?”
“当然是要到庙里去拜一拜啦。”香香说的一脸正经,云裳指了指地上挖了一半的坑,“这要怎么办?”
“先去,回来再挖。”香香耸了耸肩,“不过,好像不怎么行。”
云裳推了她一把,“封建迷信害死人,你赶紧挖地,把太阳葵花全都种下去,我也好向文先生交代。”
香香本来还带着一丝小模样的小脸顿时委顿了下来,耸了耸肩,不情不愿的说道,“好吧。”其实她还真不知道小姐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乖乖的听先生的话,种什么劳什子的太阳葵花。她们这边种的差不离的时候,那边就有人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将一壶茶水递过来,塞给云裳说道,“小姐这花种的委实不错。”
云裳苦笑了下,接过茶壶来灌了几口,又递给了在一旁干巴巴瞅着的香香,香香赶紧抓过来一口气把水喝干。
“文先生你可真是古怪,我们小姐纤纤玉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居然在这大太阳底下种地开荒,实在是了不得。”
云裳跟着笑了下,抬眼看了看眼前的文先生,眼光里却没有什么怨气。
文先生倒是一愣,云裳本来就生的娇小灵秀,这一会儿在太阳底下种了许多花,脸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更显得多添了几分妩媚动人。他眼光一错,不太自然的红了脸。
云裳毕竟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她的内心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御女,这点男人的心思还是难以逃得过她的眼睛的。惊愕一阵之后,云裳也就释然了,其实文先生看起来很老,但实际年龄也就是四十出头,如果在她自己的那个世界的话,这个年纪的男人娶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还是很正常不过的,只要那个男人有钱有势。
但凡这种男人只要有点能耐,就会有大把的女孩子贴上去的,根本不需要他们自己费心费力。于是云裳忽然觉得还是古代的男人靠谱,至少他们追小妹妹还是亲力亲为的。
文先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讪讪的取回了手,将一个干净的帕子悄悄塞回袖子里。目光极其不自然的在花园里扫了一遍,说道,“七七四十九棵也够了。”
香香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丢了手里的锄头笑了起来,“文先生你真是太好了!你看看,我家小姐的手都磨破了!”
文先生这才看到云裳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上有细细的血珠流了下来。
顿时大惊道,“怎的不早说?”说完就要拿起来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细细查看,云裳下意识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一笑,“不算什么,比起先生做的事情,云裳能做的已经很少了。”
文先生的脸色有些僵硬,半晌才说,“记得上些药膏,不要感染。”
云裳淡笑着点了点头,送走文先生,香香看清她手上的伤口这才尖叫起来,“小姐,你不是说要随便吓唬一下文先生的吗?怎么真的磨破了?”
“文先生是个老狐狸,不出点血,怎么能骗得了他?”云裳舒心的舒展了双臂,深深呼吸一口空气说道,“该出血时就出血,这是一条铁一样的法则。”
香香瞠目结舌的看着她道,“不懂。”
“不懂就对了!”云裳敲了敲她的脑袋,心想,这是人类几千年存下来的智慧,你这个老古人怎么能完全理解?
“那咱们现在干什么去?”
“去鞠云楼啊,喝花酒。去不去?”云裳转过头来看她,眼睛里亮晶晶的。
香香干脆利落的一点头,“这就走!”
大街上熙熙攘攘,一切都还是那般光景,但是在此刻的云裳看来,竟然觉得今天的大道格外的宽广,摆摊子的小贩也是那么的可爱,地上的大葫芦更是翠绿的惹人爱!香香在前面蹦蹦跳跳的,不时的哼着什么小曲,云裳也不阻挠,难得大家都有这么一天心情愉快的时候,何必要让她收敛呢?
她们正走着,忽然听见街道前有人窃窃私语。
香香是个好奇的姑娘,立时窜了过去,一手还不忘拉上云裳,“快走,快走,小姐,你瞧,这地方出了什么事?”
云裳本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但也禁不住香香的一拉一扯,跟过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戏子正在被人从戏园子里推搡出来,身上的华美戏服也被扯破了好几处,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云裳见了皱皱眉,香香却又往里头挤了挤,“这位大哥,这是怎么啦?”她是个自来熟,来人见她是个小姑娘,又生的伶俐可爱,笑了笑说道,“小妹妹你是才来京城的吧,这个人你都不认得?”
“怎么?这个人很了不起么?”
“自然了不起!”那人随手一指正被人踢出来的戏子,说道,“他是这揽翠楼里有名的伶官,叫莲准。是个场花旦的好角!在咱们京城一带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他这么厉害,怎么还会变成这副模样?”香香又不明白了。
“这话可说的长了。”那人还是一副好口才,细细的讲了一遍,云裳在一旁听着,也听明白了各种曲折,原来这个在地上十分狼狈的男人是个唱戏的,还是个唱女人戏的,是个名角。只是因为从去年开始就倒了嗓子,说什么也唱不出一句像样的戏词儿来,这戏园子再大也不养闲人,这不,给他找了最好的大夫看了一年多的病还是没起色,于是园主就狠了心,将这个不能挣钱的戏子给丢了出来。
香香听的十分入迷,跟着点了点头,又瞧了地上的那个人一眼,“倒是挺可怜的。”
云裳倒是觉得没什么,没了吃饭的本事就不能再站着茅坑不拉屎,这也是常识吧。
不过地上那人却也很有骨气,吐出了嘴里的血痰,往地上狠狠一啐,将唯一的一个包袱也丢给了那几个打手。
“既然黄老板那么喜欢奴这几件衣裳,就给了他又怎地?”说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微微一笑,“这顿打就算是他替奴这一年多花的银钱的报偿,以后咱们两不相欠”。说完抬腿就走。
云裳这才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人倒也有几分硬朗。
那几个打手似乎和他交情不错,也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还甚至有一个人带着惭愧的神情说道,“莲老板,非是我们不通人情,这是黄老板的意思,弟兄们不能丢了吃饭的门路。”
那戏子轻蔑一笑,竟然甩了甩自己的袖子,用沙哑的嗓子唱道,“似这般断壁残垣,都付与莺和燕,与君欢好日日相爱,也比不得,东风恶来,烟雨皆散。”嗓音沙哑的他唱出这几句戏文来,倒也是别有一番心酸。
香香看够了热闹,拉着云裳往鞠云楼走,一路上还在不住的唏嘘,说方才的那个戏子如何如何的可怜。
云裳心里挂念着别的事情,对香香的话也是听了个一知半解。
从鞠云楼里出来已经是日暮西陲,天色开始昏暗,香香似乎是吃多了,撑着腰一个劲儿的喊哎哟。云裳心里焦急却也只能慢悠悠的等着她一起走,今天她是自己带着丫头跑出来的,如果回去的太晚,总归是不好交代。
晚上的风一吹,她的酒劲儿也消了不少。眼光一错,就看到街口的暗黑色巷子里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影,脚步踉跄,身形不稳,她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腿上一紧,却是被人抱个正着。
她正要踹开那忽然闯过来的东西,就看到那人抬起脸来,直勾勾的看着她,尚有一丝气息的他用唇形说了几个字,饶是天色昏暗,云裳还是神奇的看清了他的口型。
那几个字是。
“小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