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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冽的酒水顺着梅树根,蜿蜿蜒蜒的流向四面八方。云裳揉了揉眼睛,朝那边树底下招了招手,“旻言,你找几个人,按着这个水流的方向,凿点沟槽,将酒引到两旁的白梅处,这好好的美酒可不能糟蹋了。嗯,以后喝酒就在这儿了……”她说完,也不管人家旻言听没听懂她的话,就直接靠着树干睡了过去。
旻言跑到云裳跟前,打算再仔细询问她一遍,到底这沟槽要怎么挖,结果就看到在梅园的角门处,站着一个细腰宽肩的身影,一身玄色长袍背负着双手,他下意识的以为这个站在院外不愿进来的人是那个爱争风吃醋的莲准公子,但是当他嬉皮笑脸的往前走了几步,正打算要和莲公子调侃几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人不是莲准!
旻言惊讶的停在原地,看面前这个人的脸孔从背光之中显现出来,停了一停,这才反应过来,单膝跪地,“奴才给二殿下请安。”
原来,来的这个人不是旁人,而是铁面皇子,凤紫泯!
可他一直站在院外,没有进来,也没有离开的意图。旻言跪在地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越发感觉到,这个皇子身上撒发出来的气场实在是让人……窒息的难受,好像有一双手紧紧地掐在自己的气管上一般无二。
旻言正在苦恼,自己怎么就跑进院子里来了,若是刚刚晚上一时片刻的过来是不是就不用这个时候在这儿接受凤二皇子的犀利目光的洗礼了?
二皇子微微启唇,声音冷如冰霜,“今天你没有见过本王,记住了吗?”明明是一个疑问句,却被凤紫泯说的成了一个命令句。
旻言哪敢不从,赶紧双膝都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是是,奴才记住了。”
二皇子这才收回自己停在远处的某个视线,转过身走了。旻言在他走后一个屁股堆儿坐到地上,一个劲儿的念佛,感谢老天爷开眼,让自己逃过一劫,这个暂且不说,只说凤紫泯转身离去之后,身边跟着的小侍从红栌就开了口,“这莲心小筑里头的人,怎么都跟他们主子一样,这么胆小怕死啊?”
凤紫泯把眼一瞪,“说的什么浑话?”
红栌赶紧一吐舌头,连连作揖道,“啊,对不住,对不住,是奴才嘴笨,没说明白,是除了她们主子以外,谁都怕死。”
凤紫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走了几步,蓦地停住身形,转身看去,那一片在某人回来之后便载满了白梅树的院子里,依稀有人声半酣醉后轻歌。
仔细侧耳倾听,那歌词是这样唱的。
“听我把春水叫寒,看我把绿叶催黄,谁道秋霞一心愁,烟波林野意悠悠,春去了,夏夜过,秋意浓。秋去冬来美景空,莫叫好春去匆匆。”
“莫叫好春去匆匆?她倒是想的好,这个蠢丫头,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凤紫泯一向少言,更不会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可今日却一反常态,将自己心里想的事情统统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让红栌大惊失色,“殿下,您……您没事儿吧?”
凤紫泯又瞪了他一眼,红栌这才闭了嘴,不过这闭嘴的过程只持续了一时半刻就坚持不住的再次开口,一边跟着凤紫泯往前头走,一边说道,“殿下,您是打算伸出正义的援手,将云裳公主救下来呢,还是要眼巴巴的看着她被送到龙潭虎穴?”
狭长的眼睛里微微闪烁了下耀眼的光芒,凤紫泯紧绷着脸,没有回答。
他们这边在犹豫不决,而那边的醉鬼楼云裳还在沉沉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听见莲准嘀嘀咕咕的声音,是他将自己从梅园里头抱回来的吧?云裳翻了个身,宿醉之后的头还在隐隐作痛,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果然看见莲准瘦长得却很性感的背影在自己面前晃了又晃。她正要开口说点别的,结果,却忽而因为看见自己一身睡衣的妆容而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啊?!莲准!昨天是谁……帮我换的衣服?我……我我,那个……太子,太子他?”她一着急结果就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你昨日酒醉,太子也神志不清,在偌大的梅林里狠狠的男欢女爱了一场,连梅树精都目睹啦。”某人说的眉飞色舞,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云裳眯了眯眼,看着莲准半晌,撇了下嘴,自己翻身躺了下去,还乖乖的把被子给自己盖好。莲准眉梢一动,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她的床前,“你就那么不在乎?你可是和太子……”
“嘁,你就是骗小孩罢了,我都几岁了,你还这么糊弄我。”云裳面对着里面,根本不往心里去。
莲准脸沉似水,道,“我想我该走了。”
“啊,快到中午了吧,你去安排下厨房,我中午想吃烟熏肉。”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日子。
“你!我说,我要走了!”莲准气结。
云裳被他一吼,这才明白过来,整了下眼睛,“你走?为什么啊?”
“你心里没有我,你和太子打野战!”某人无情的指责出来。
云裳白眼一翻,坐起来,看他,“嗯,你不舒服,就也去和太子打一场野战好了。”
莲准:“……”
“他技术不错,你应该会很爽。”
莲准:“……”
“要不,你可以试试看,你在上,他在下。或许……嗯,别有一番风味。”
莲准:“……”
半晌之后,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忙碌的香香以及一众下人,都听见了莲准公子暴跳如雷的声音,以及某女子自己咯咯发笑的阴险笑声。
一直赖床赖到傍晚才起的云裳刚刚梳洗已毕,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脚步声,还不等她询问,听见旻言一声吆喝,“公主,魏公公给咱们送旨意来啦!”
云裳没怎么在意,打了一个哈切,看了看天色,不明白都已经这副光景了,怎么还有圣旨要给她?难道是皇上自己吃晚饭,觉得吃的很没有意思,所以特意邀请她们一起过去吃吃喝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一定会发自肺腑的喊一句,谢主隆恩。
不过事与愿违这才是铁一般的事实。这一道圣旨并非如同云裳所想,而是一道关于她的“婚事”的圣旨。
云裳跪在地上仔细倾听,在一顿表扬自己的溢美之词之后,她终于听见了这封圣旨的最真诚的意思。
她,要被送去和亲了。
就是和西凉那个小小的国家的一次意义非凡的和亲。
对云裳自己来说,意义非凡,对整个大凤朝来说,那更是意义非凡。
云裳跪在地上,脸不红心不跳,不动声色的在魏公公宣读完圣旨之后,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双手举过头顶,“云裳接旨。”
魏公公一张保养得很是光滑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的惊愕,大凤朝开国至今只有过两次公主和亲,这,是第三次。
而前两次都是因为真的和邻国友善,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目睹了上一次和亲的公主在听完当时的大公公宣读了圣旨之后,那仪态全失,涕泪横流的丑态还历历在目。
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却俨然没有那样的一丝半点的哀伤神色,也没有哭闹不止,只是很平静的,甚至带着一点微笑地将自己手中的黄皮圣旨接了过去。
魏公公眉头一紧,“无忧公主,老奴……给您道喜了。”
云裳也赔了一个笑脸,单手把玩着圣旨,淡淡道,“同喜,同喜,旻言。”她叫来了小厮旻言,拿起他手中托着的一个红布包,递给了魏公公,“有劳公公。”
这一次,魏公公却没有立马伸手去拿,尽管他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他也知道,这份钱……拿着有点烫手。
云裳一笑,将红布包塞到魏公公的手中,“这是喜事,公公无论如何也要和云裳同喜才是。”
魏公公叹了一口气,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一声气也叹得轻而又轻,“无忧公主,您……这是当了别人的替死鬼啊。”
还算不错,这个老滑头总算是对着自己说了一句实话出来,云裳点了点头,“是啊,这个冤大头还来的有点突然。”
魏公公劝慰了她两句,便匆匆带人回去复命了。
那手中的圣旨好像是一颗从天而降的炸雷,一下子点燃了,爆炸在楼云裳的小小的莲心小筑里头,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先是香香听了之后,眼泪顿时飚了出来,抱着云裳哭个不停,再一个就是文先生。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文先生听见下人们议论纷纷的这个消息之后,便立马冲到了前院,找到了云裳。他来的时候,本主儿云裳正在大厅里端端正正的坐着,手里捧着一盏刚刚泡好的香茶,优哉游哉的吹着茶盏上漂浮的茶叶片。
文先生进来,见她如此一番做派,眉头一皱,和亲就在下月,她难道已经有所打算了?还是说……她真的就认头去做这个冤死鬼,代替凤家的公主远嫁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