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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藏书阁着火的事,你知不知道?”她想了很久,还是这么直言不讳的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一来是她觉得自己心里的弯弯绕没有莲准的多,二来是她也找不到其他的更婉转的问法来问。
莲准看了她一会儿,便复又低下头去为她煮茶。灯影投在他的眉毛上,倒映出两条远山似的阴影,深长且深邃。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
云裳低低的说道,“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做得及干脆利落又漂亮的很,而且知道我要坑他们钱的人,也只有你一个。这种手段这种心计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怕是又要费一段心思。毕竟有这么一个对手的话,实在可怕。”
莲准听了她的解释,将分好的茶递给她,眉眼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你该庆幸,因为我的确不是你的敌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说出“不是敌人”这几个字的时候,云裳的心里漾起一阵特殊的感觉。
好像是一股电流攒遍了全身,她看着他的眼睛,深邃的如同一坛老酒,可她尝不出这酒中的味道到底是甜是辣。
“那我自然是要多谢你了。”她盈盈笑着,将一盏茶递给了他,“以茶代酒,若非你之前想的周全,我今天怕是要回不来见你了。”
她又道,“其实,按照我这个人做事的路子来说,只怕也不怎么能在朝中活的久长。”她低着头笑了下,“我之前认识一个人,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即便是在很乱的圈子里,他也能活的很好,而且我估计他会活的很久。”
莲准顿了顿,探出一只手,将她揽在怀里,“也有人说过我会活的很久,我觉得如果我能活的很久的话,你也会活的很久。”
云裳笑了下,这个话题其实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话题,她便丢开不谈,莲准拿起一个热帕子给她擦手擦脸,看她一脸的倦色,心里一软,附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下,“那么累还不早休息么?”
看他走到桌旁要去吹灯,云裳拉了他一把,“等一会儿,你能不能就这么陪我坐一会儿。我有些事情,还没想通透。”
莲准笑了下,退回到她的身边,却没有挨着她坐,而是将她揽在身上,自己靠在墙壁上。云裳靠着这个十分舒适的人形枕头,顿时觉得生活美满了几分。
“你刚才说没想通透的是什么?”
“恩,就是你想吃红烧肉还是吃回锅肉呢?”
莲准拧了下眉毛,低头看她,“就这个?”
云裳眨巴眨巴眼睛,诚恳的点了点头,“就这个。不然还有什么?”
莲准也蹙着眉头很认真的想了下,亦是诚恳的不能再诚恳的看着她,“我现在想吃云裳肉,行不行呢?”
云裳:“你的回答就是这个?”
莲准:“就是这个。”
云裳:“……”
第二天一早,云裳因为凤紫泯的一句吩咐而只能早早的从舒服的大床上爬起来,看了看身边凌乱的被子,嗯,昨天她的确是和莲准睡在一起了。
不过从遍身轻松的感觉上来说,莲准并没有在自己睡着以后做什么登徒子的举动,这让云裳很是满意。
用早饭的时候,莲准已经插好一瓶花,施施然拿了进来,一捧开的好的白梅和修剪的漂亮的枝干陪在一起,相得益彰的冷清高华。
云裳甚是喜爱的嗅了嗅,叹了一声,“好香。”
早饭已毕,她便去上朝了。而莲准则在目送她离开之后,也离开了莲心小筑。
今天朝堂上的气氛就微妙的多了。
估计是昨天的事情对今天的大家都或多或少造成了些许的影响,凤紫泯上来的时候,朝堂上一片安然寂静,云裳睡眼惺忪的在队列里站着,听亭奴说着今天的议题。
原来是这样。
一部分人,也是极少数的人,仍旧没有再昨天这个最后期限之内到大理寺丞去还欠款银也没有到自己的莲心小筑里去签字画押,云裳大概算了算,如果这些人都去自己那儿的话,她大概可以多加个一两千万两白银的收入。
想到这儿,云裳着实的心疼且肉疼了一回。
同时她自己也很好奇,这些人能够拒不还钱,到底是有什么依托又或者……是出于何种缘由呢?
凤紫泯看着手上陈明呈上来的人员名单,一眼便看见了名单上头唯一一个有资格出朝事的官,他的名字叫做马庸。
名字叫做庸,可这个人绝对不庸。
不然他也没胆量敢在这节骨眼上拒不还钱。
凤紫泯沉了下脸,陈明察言观色觉得这情况可能有些不妙,便连连看向队列之中半睡半醒的云裳。
不过后者好像沉迷于和自己打瞌睡这个游戏当中,并没有察觉到他殷殷期待的眼神。
“对于拒不还款的官员,诸位爱卿有什么高见?”说起这个事儿凤紫泯就头疼,如果有人不还款且不了了之的话,就会让其他已经还了钱的官觉得这钱,还的冤枉,还的不值,以后他的法令还能怎么实施?
这还钱也并非就是还钱这么简单了。
黄白橘深深知道凤紫泯的疑虑,看着他,摇了摇头,有道是法不责众,这些人就是抓到了这个做稻草,大凤朝刚刚换了皇帝,如果再大把的换掉官员的话,这个江山社稷还能有多牢固,谁还说得准?
几乎大家都沉入了沉默的漩涡当中,顾籽萄他爹吹胡子瞪眼的气得双手发抖,哇呀呀的怪叫了两声,吓了大家一跳,云裳也醒了过来,揉着眼朝上头看去,顾文伦大学士气呼呼的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些人拒不还款,就是在藐视王法,他们借的是国家的钱,理所应当的就是两个字,还钱!”
“那依照老爱卿之见,这些人不还钱,要如何处置呢?”凤紫泯带着点期望的问道。
老人家两眼一瞪,山羊胡快要翘上天,“自然是依法治罪!该斩的就斩了。”北侯陆灿一听,便皱了眉,摆了摆双手,“老学士,这张名单上的人数,你可知道有多少?”
顾文伦一愣,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点没面子,又说,“不管有多少,都是藐视君上的佞党奸臣,一概处死也不为过。”
云裳轻笑一声,真是蠢蛋。
臣子都死了,这个皇帝还做个什么劲儿呢。
凤紫泯显然对这个答案也不满意,碍于他是三朝老臣的份上点了点头,“老爱卿且先退下,此事……容后再议。”
这句话算是给足了老爱卿顾文伦的面子,可他此刻却倔的可以,脖子一耿,“不可啊陛下,此事事关国体,事关国法,不可容后。”
云裳又是一笑,蠢到了家!
什么时候,事情什么时候解决不都是皇帝陛下一个人说了算的么?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指手画脚了呢?
果然,凤紫泯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起来。顾文伦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中,这件事,他早就知道,只是他也没觉得顾文伦会这么不顾体质的朝他发难。
黄白橘为难的皱了下眉,此间,臣子当中没有谁的地位能够超过顾文伦。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一个连皇帝都快要不放在眼中的臣子,又能怎么降服呢?
陆谨凝眉深思,目光却不知不觉的落在了云裳的身上,云裳正觉得这番臣子与皇上之间的对话着实可笑而且百年难遇一次,打算继续作壁上观的听下去,却没想到陆谨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包含了一点求助的信息。
她这个人,素来吃软不吃硬。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可怜巴巴的样子。
陆谨眼中的期待之色更重的时候,顾文伦也同时开了腔,“陛下此事应当……”
“应当怎样?我觉得现在最应当的事,就是顾大学士你闭嘴吧。”云裳揉了揉耳膜,这个老人家可真够可以的,一把岁数了,还中气十足的在这儿倚老卖老指手画脚,颐养天年不好么?
满朝文武皆是震撼的五体投地。
凤紫泯也愣怔住了,他想过如果云裳能站出来说话的话,他会很开心,但是他没想到云裳阻拦顾文伦的时候,用的竟然是这么直截了当的方式和方法。
顾文伦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颤抖着枯枝一样的手,点着她,“黄口小儿,你放肆!”
“真放肆的,难道不是顾大学士你么?皇帝陛下在此,事情如何做,几时做,难不成还要听你这个混迈的老家伙的命令和吩咐么?真是笑话,到底是谁放肆,又到底是谁不顾王法体制,藐视王法的呢?”
“哦对了,你可能还不太清楚,混迈是什么意思吧?我同你细细的说一说,混,就是说你浑得可以,迈的意思就是说你啊是个老人家,可惜却太老迈了,老到头脑不清楚,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啦。”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顾文伦就已经气得脸色发白,双手乱抖,云裳皱了下眉,“老人家你不会是要效仿上一次的周大学士吧?那个谁,亭奴公公,您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宣太医啊,这种人,活着是个祸害,死了更麻烦。”
凤紫泯惊呆了。
文武群臣惊呆了。
幸好顾文伦比较争气没有被气晕过去,而是精神抖擞的甩开了过来打算搀扶他离开的小内侍。“好好!那你说说,到底有什么办法去惩办那些拒不还钱的无赖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