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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此之前,又有谁能够想到过大凤军也可以英勇至厮?拼搏沙场。从来都是胡人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甚至几十胡军就可以把千余大凤军吓得仓皇奔逃,真地会有大凤朝士兵从天而降,将一营胡兵尽数灭口的神话情景出现么?放在从前,做梦都不敢梦的故事,现在却告诉你,是现实。真的不怪胡兵托大,真的不怪胡兵疏于防范,大凤朝的兵士。本来就没有实力值得他们防范。
就算是现在,就算是文武百官跟随銮驾一同郊迎大长公主的现在,长长的队伍中激动地人群中,还是有官员小声地嘀咕:“不会又是骗功绩的吧?这些粗人冒领军功的事可不是一回两回……”
若真是冒领军功,那玩笑可开大了。只是谁人有这样的胆子欺君?大长公主当年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她的模样就算陛下年幼不记得,朝中总有些老臣认得出。何况陛下如此大张旗鼓出迎,想必已经提前做过确认;若真是有假,北胡那边的反应总是瞒不过……
直到将军陆慎武长天率领三千骑兵策马出现在官道尽头。直到大长公主穿着预先送来的凤冠霞帔颤巍巍坐上凤辇,直到皇帝凤紫泯上前亲手搀扶住甲胄在身的陆慎,拉着他同乘一车,文武百官才仿佛梦中惊醒。知道从今日始,这便是朝中的红人,天下地英雄。
而在那个时刻,百官共庆,欢声雷动。整个京城都在沸腾;为这样的情绪所染。当时倒是没有几个臣子生出嫉妒的心。反是有人在欢欣鼓舞之余,想起了不久前云裳在王阁老的寿宴上说过地那番话,献上的那支《秦王破阵乐》。
那一夜。整个京城,无眠。直至很久以后,人们还在传诵,那天官道上卷起的漫天沙尘,那白马上的金甲素罗袍,那巍然如山进退如一的三千铁甲军……而陆慎这两个字,从此也不知道多少次地出现在了春闺少女地梦呓之中。
不过当时地迎接阵仗还是出了一点小小地意外,在天子銮驾回程之际,本该步行随返的百官之中,多了一个身影……正是告病在家的云裳。一乘小轿急匆匆地将她送来,又在众人诧异地目光中悄然退去……无忧公主这算是临时加入工作行列吧?百官一时有些忙乱,厌恶的急忙躲避,巴结的赶着奉承……竟是造成了一股小小的骚乱。
然而真正让人吃惊的是,称病不出这么久,甫一露面,无忧公主来不及寒暄,却赶了几步排开众人,微微带着些喘息,直接拦在了御驾之前!
负责天子銮驾仪仗的禁卫军多是认得云裳的,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有什么要事,自然而然地替她让开一条道路……然而云裳面对着为她停下来的诸多幡盖麾氅,却只是笑了笑,直走到皇帝金辂车驾之前,简单见了个礼,笑道:“臣云裳来迎接大长公主凤驾,迟了些,陛下莫怪……”
这个时侯,皇帝陛下还没有说什么,恩宠正隆的陆慎将军竟然弃车而下,旁若无人大踏步来到无忧公主面前,皱着眉头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问:“无忧公主,怎么弄到这般田地?”
他说的,是她的病容。虽然此时的云裳已经比缠绵病榻的样子好上太多,但这几日的病魔侵扰,却是已经让她的眼睛都显得大了一圈儿;素色披风之下,那件五品文官玄青色袍子已经有些晃荡。
然而陆慎这番举动,却把云裳噎住,本来准备好的说辞一一咽了回去;文武百官站立得较远,或许会以为陆慎下车是陛下所命,她却分明知道他这举动完全是出于关心……关心他义父的唯一骨血。
虽说云裳一向觉得陆慎在私下里的时候,对于皇权并不是绝对的尊崇;但当此天下注目之际,弃了皇帝所在的金辂车驾,主动赶过来和一个有“佞幸”名声的臣子说话,却的确不是陆将军素来作风,她微微有些动容,低声才要说些什么,却又一件意外发生:皇帝凤紫泯继陆慎之后,居然也下了车辇,站住脚向这边观望。
天子离车,百官少不得也要再行参拜之礼,然而皇帝陛下却只是挥了挥手,向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吩咐:“去请无忧公主和陆将军,并登金辂。”
云裳想了想,彻底放弃了最初的打算,老老实实登上了那辆金涂碧镂的画轮御辂的那顶小轿,在路边一个小山坡处隐住了形迹;莲准临风伫立,默默俯视着旌旗招展下,那个看似柔弱却又十分坚毅的身影。
良久,一声叹息。
酒宴上,虽然没有太多的欢歌笑语,但是光是公主重新归朝的这个消息就足够让那些遗老们感动的涕泪横流,云裳坐在这群人之间,喝着杯里的酒,唇边带着一点自然而然的讽刺的笑意,那种淡漠的又疏远的笑意早就被这些人所熟悉,似乎只有这样笑着的无忧公主才是真正能够操控他们生死的克星。
曹太傅不知道最近在忙些什么,这几日的上朝都上的匆匆忙忙,若非是今天公主回朝这样的大事,他也还是打算继续闭门不出。
酒杯在手,酒水沁凉。喝到肚子里却是凉了一通肠道,热乎了半天胃口。
别人喝酒都是一杯,两杯的,她这儿就是迥然不同,一只手拎着银凤嘴儿的银壶,一只手垂在身侧,歪着头,偶尔还用手撑住脑袋,微醺的看着眼前过来过去的官员们,这些人看到她这么一副德行的时候,有的投来艳羡的目光,有的投来的,则是暧昧不清的目光,还有一部分,那就是直截了当的鄙视之光。
不管是什么光,到了她的眼里看来,都不过是一群人的鼠目寸光罢了。
不过……要是谁能让她现在赶紧从这倒霉催的酒宴上脱身的话,就太好了。
云裳眯缝着眼睛,看来看去了半天,终于云裳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
她肯定不能让这个人和她交臂失之!
嘴边漾开一抹坏笑,云裳趁人不备的时候噌的一下从位子上窜了起来,双臂一展,眼一闭,心一横,直接抱住眼前的这个身高臂长的男人,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顿时泪如雨下,痛哭流涕的挥着小拳头,往人家的肩膀上锤了过去。
一边捶,还一边的嘴不老实。
“死陆慎,臭陆慎,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不是同我约定好了会早些回来的么?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居然还敢带着那么一点点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你这个负心贼!没良心的!”
陆慎的一张脸顿时灰如枯槁。
这么大的一个无忧公主趴在了他的身上,像狗皮膏药一样的拉都拉不开不说,还颠三倒四的骂着他,而且这骂出来的内容,不管怎么听,都太像是一个怨妇对背叛了她的丈夫的指控了吧?
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儿……还当着陛下的龙颜!
陆慎一个头无数个大,这个楼云裳还真行哈?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大概是没有一丁点对“死”这个字的概念吧?
众大臣面面相觑,有人手中杯盏落地,有人掩面不敢直视,有人拂袖而走。而高高在上的皇,却只是看着这一幕,微微而笑。
没错,冰山王上,凤紫泯……笑了……
可是一直随侍的红栌却怎么觉得……陛下的这个笑……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笑得有点太亲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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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准临风伫立,默默俯视着旌旗招展下,那个看似柔弱却又十分坚毅的身影。
良久,一声叹息。
夕阳拖长了他的影子,给他招牌一样的真红水纹长袍绣上一圈金色;西风吹动他的衣袂长发,翩翩如欲凌空,直如神仙中人。
“莲准大人,还等么?”一名羽林禁卫军官员小心翼翼地开口,他双手捧着一件白色鹤氅,正是那晚云裳替莲准亲手所披。
莲准愣了一下,回眸向山坡下面凝望,正见金辂御驾缓缓启动,在百官顺着官道直往城中而去。“不必了。”他摆摆手,“我们回去。”
大凤朝天子七卫。旗手卫、金吾卫、羽林卫、翊府卫、虎贲卫、羽林禁卫军。七卫之中,羽林禁卫军人数最少,最为神秘,是皇帝陛下贴身近卫;金吾、羽林、翊府、虎贲四卫负责宫廷守卫警戒;而羽林禁卫军则在七卫之中,另行发展出来,早已经脱离了侍卫的功能,成为更高一层的职能个体;只有旗手卫,专门负责皇帝陛下的卤薄仪仗,却划归了羽林禁卫军管辖。
今儿天子郊迎大长公主,动用皇帝銮驾仪仗,一应的事务都是旗手卫的职责范围;换句话说,莲准作为羽林禁卫军的最高长官,今日本应随驾伺候,在皇帝身边或是驱身前导,至少不该象现在这般远远观望,又在龙驾没有回宫之前先行离去。
然而莲准还是决定离开了。甚至连接下来在银安殿前地百官聚宴也没有任何参加的意思。好在羽林禁卫军身份特殊,出现便只有冷场的份儿,他不参加这样的聚会,也不会有人挂念吧?吩咐了属下随时打探宫中情况,莲准一乘小轿,直接回到莲心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