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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期待的,就是看看云裳会如何应对……也许会用催眠术吧?相处这么久,他居然一次也没有见她用过催眠术。虽然明知道她会有什么办法,但是当初对这个并不关心……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大概是听莲准解释孔杰的“幻觉”由来之后吧?他就对云裳的催眠术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被她催眠,明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却在记忆中留下真实般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受?也许,很幸福?
云裳让老鸨来看他在不在的时候,他以为看不到她的催眠术了。然而,居然这么巧,她会在楼下再度催眠孔杰么?那样的动作,那样的神情,和描述中的催眠术十分符合……何蕊珠在他身后担心询问的时候,他很平静地说:“这就是催眠术么?很神奇。”然而心中,还是觉得仿佛被一种叫做“嫉妒”的小兽在啃咬。
原来他一直是很嫉妒孔杰的吧?嫉妒他被云裳那样催眠,嫉妒他被云裳深深凝视……这一次她催眠他,是什么内容呢?
于是他说“安排回宫。”
再转头向窗外望去的时候,果然已经没有了人。孔杰收到了命令,自然潜踪,而她呢?知道他已经“先行离开”了,她自然也会悄悄回府。云裳一向都是很知情识趣的呢,如今她待他的模式,一如奸臣与帝王。讨好,奉承,委曲求全,却总是让他觉得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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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凤紫泯传命回宫之后很久,云裳才慢慢地从树荫后面出来。三月中的天气已经很暖,可星光下她的面色却白得近乎透明,轻轻咬住的唇上毫无血色,就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一幅风吹就会倒下的样子。
每次实施催眠术后她都照例会虚弱一阵子,而且有越来越剧烈的趋势;这一次虽说不过是解除对孔杰先前的催眠暗示,她还是结结实实尝到了苦头。不过比想象的已经好很多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寒症发作,她应该可以忍过去,有了心理准备,下回若是需要人前用到催眠术,大概也可以支撑了。
寻了一朵蔷薇,和着带来的滇香碾碎,云裳又在树下的石凳上坐着发呆。因为是赴皇帝陛下的水宴,无论是暗力营还是羽林禁卫军保护她的杀手都没有带来,而她这个时候也不是很适合独自回府,还是联络人来接比较合适。
“无忧公主?”还不过片刻功夫,身后便响起一道娇柔女声。
云裳转头瞧去,那目横秋波,腮透媚色的美人儿,不是梨绣是谁?
梨绣上上下下打量了云裳一个来回,换称呼重复又问,“楼公子?”,最后娇笑:“果然是你。”
云裳挑了挑眉。
“楼公子不用惊疑。公子不是放了香味出去么?”梨绣轻声解释,“这种梦香的惑引,羽林禁卫军中不少人都有。”
原来她是羽林禁卫军的人。不过这么一说,云裳的神色却越发凝重。所谓梦香,本来是暗力营中引领蜜蜂用的,只在白天有效;后来经过改进,添加“惑引”,成为夜间也可以用的联络方式。不过云裳用的这一种。却是她自己专属,应该只有她暗力营地人有惑引,可以感知她的召唤才对。
梨绣似乎看出了云裳的疑惑,笑道:“我们只有这一种梦香的惑引。上次楼公子出事之后,莲准都指挥使就给私下给了出去。说楼公子平素用不着这种联络方式,一旦会用。那便是身边没有可信的人了,若等着暗力营的人得了信儿找来,只怕会耽误事情。”
云裳“哦”了一声,垂下眼睫,莲准居然没有对她说起过。只不过,如此一来,算是羽林禁卫军在监视她呢?还是……梨绣没有再给她怀疑地机会。笑道:“楼公子不是还有羽林禁卫军的玉带钩么?能不能给梨绣看看?确认了以后,梨绣任凭楼公子吩咐。”
云裳笑笑,也问:“那么你能够证明身份的,又是什么?”
圣寿节之后,朝中的气氛一直很微妙。
那日水宴散去之后皇帝陛下和无忧公主的去向,自然是百官关注的焦点。然而据内侍传出的消息。当日直到将近午夜,微服地陛下才返回宫闱……而后,居然将随身伺候的宫女留在了寝殿过夜……
至于无忧公主,本来没人知道她的去处;然而第二天着名妓楼“醉乐平生”中的清倌梨绣姑娘忽然不再见客,声称已经被无忧公主梳拢,从此为彼守身……
而陛下和无忧公主之间,也丝毫感觉不出什么生分;一直以来的彼此避而不见的尴尬境况,彻底扭转。无忧公主从此不再避讳宫禁,虽然不至于把出入内廷当成逛自家后园一样。但多次被陛下召见之后。至少已经在后宫诸位候选后妃中混了个脸熟。
这算个什么事情?多日以来百官之间凡有私下会面,都少不了要就这个话题议论一番,然而没有一个人地猜测可以让大家信服……其中较为振奋人心的一种,是说无忧公主和陛下的关系已经转入正常化,转成君和臣之间的惺惺相惜,看无忧公主频繁出入后宫,却主要是往淮阳大长公主处去,就可以知道。
当然也就从哪儿之后更加声名狼藉的无忧公主,因为这个公主不仅对男人喜爱尤佳,而且……对于女子也开始不肯放过。
这种说法虽然遭致了很多人的抵制。认为思靖长公主给无忧公主做朋友真是糟蹋了……但的确引导了一部分舆论。或者说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期望……官员宿妓本来是朝廷大忌,但没有一个言官为此而上奏弹劾无忧公主,自然不是所有的言官都投到了无忧公主的麾下;也不是因为无忧公主没有亲口承认地关系……有人说。那是清流派地官员巴不得无忧公主多嫖嫖妓,不要再去魅惑皇帝陛下了。
不过,这些蜚语流长,在几天之后,便被一个新的变端压制了下去,皇帝陛下亲口宣布,十日后御驾西巡,前往南岳衡山。据说还是上次陛下西征到达南岳之时,在一个千年古刹烧过香许过愿;而今心愿已达,合该亲自上山还愿。
霎时朝堂之中风起云涌,上次御驾西征倒也罢了,危险是危险,也为陛下在百姓中博得了美名;而这一次劳民伤财,却只为上山还愿?!大凤朝百废待兴,刚刚有了些起色,再也经不起陛下安全的威胁,名声的耗损……
一时奏谏本章雪片一样飞来,意图阻止皇帝陛下西行的脚步;然而这些言官清流,却都只得了凤紫泯两个字的回复:“不准。”
与此同时,云裳一系保持了沉默。
若是可以表态,云裳想说:湖南那边,我自己去就好了。什么还愿烧香,完全可以代劳。
可是她明白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能说。好不容易,“睡”了梨绣才得来的彩头,恩准她前往湖南,怎么能够去冒险惹怒陛下?何况,她也知道,凤紫泯坚持一同前往湖南,想必是也看出了什么端倪,要亲自去看个虚实,至于这一路出游,还可以探访民情,了解下民间疾苦……皇帝陛下是这么说的,她倒也同意,悄悄在心里加上句:考察官员,稳固朝政。
所以冷眼旁观皇帝陛下和言官鏖战。
顺便做做出行准备。
于是等皇帝陛下和言官在出行仪仗以及各州府迎驾规格方面终于达成了妥协之后,云裳已经准备好了三艘巨型宝船,满载着枪炮弹药,一同运往湖南,一方面是保驾护航;一方面,也借用下皇帝陛下地护卫力量。
而最终伴驾出发地名单,由皇帝陛下亲自敲定:凤图阁大学士,内阁首辅曹太傅,周大学士;文华殿参议黄白橘,工部侍郎代尚书云裳;礼部侍郎文德殿大学士杨红筹……内阁四人,随身带了三个,加上庞大繁杂的随行队伍,简直是把大凤朝中枢带着一起西行了。
临行前,云裳悄悄去会了一次张谔,笑言:“陛下这是给你腾出空间了,尽管放手一搏吧。”
张谔也笑:“太傅都跟着西巡了,下官怎么还能不明白陛下地意思?放心,管教陛下回来的时候,朝政一清,上下齐心。”
云裳拍拍他的肩,“张大人果然是纯臣。这样得罪人的活计,云裳还是做不来,何况最后树敌太多,保不准还会被陛下牺牲,倒是难得大人没有丝毫怨言。”
谁料张谔转眸,轻轻摇头,“楼大人太自谦了。陛下留给张谔的,不过是显风骨的好事,树敌越多,越是流芳百世……倒是楼大人,为了陛下大业,不惜自毁名声,的的真真令人敬佩!”
云裳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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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德十七年四月,天子西巡。随行一切卤薄仪仗都是从简,唯有护卫方面,做足了功课。有三千羽林禁卫军列船阵相护,又有一万马步军两岸随行;一行船队浩浩荡荡,逆水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