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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元盯着她道:“我知道深山里礼法没那么苛刻,你们又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率性随意惯了,你也许没想那么多,但别人见了会怎么想?林春又是怎么想的?”
杜鹃收了笑容,点头道:“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黄元听并不满意,试探地问“以前你没想到?”
他才不信任何一个少年去牵她的手,她会让他牵。
杜鹃苦笑了下,道:“你别追问了,弄得我像很不规矩似的。”她叹了口气,面上现出回忆的神情,“从小的时候,但凡过沟、爬坡、翻墙、爬树,后来上山,林春总在我需要的时候拉着我。久了,就习惯了。我们并没有忘记男女大防,平常从不会拉拉扯扯,他也不会故意地去拉我的手,也不会拉了就舍不得放,或者摸来揉去的。刚才……应该是怕我听了娘那番话心里难过,他想安慰我。”
那是在向她传达一种无言的安慰。
不知为何,想到这,杜鹃心里有些难过,鼻子有些酸。
黄元听后怔怔的。
这份情意,似兄妹,似……情人,但无瑕无垢是真的,仿佛他自己才是心思鄙薄的那个,因为他心里想的是……所以才提醒杜鹃。
他无味地说道:“你既不想嫁他,这习惯到底不妥,还是改了吧,他又不是你亲哥哥。”
杜鹃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暗自想道,你也不是我的亲弟弟;黄元也想起冯氏刚才的话,心里疑惑难禁。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屋内静悄悄的。
正发愣,猛听外面冯长顺叫道:“元儿,那个昝少爷来了,送了这个帖儿来。”
说着走进屋子,递给黄元一张拜帖。
黄元忙站起来接过去看了,不禁一怔。
杜鹃起身道:“你去见客吧,我要做饭去了。”
因爷爷出了事,她便跟客栈掌柜请了假。这时候天晚了,她得去忙了,不然这么多人,晚上吃什么呢。
“等等。”黄元忙叫住她,“昝兄带了他妹妹来,说是看你的。你准备准备,带昝姑娘去你房里坐坐吧。”
杜鹃听了面色古怪,“看我?”
黄元便将前次昝虚极来下帖子,请她和黄鹂去赴昝巡抚生辰宴的事说了,“我本替你回绝了的,也不知为什么今儿昝姑娘亲自来了。”
杜鹃却觉得不对劲,盯着他直愣愣地问道:“她是来看你的吧?你们先就认得,对不对?她十分仰慕你的才学,敬佩你的品性,跟你也有过几次邂逅……”
她自顾自地按才子佳人的套路一个劲地说着,黄元听得目瞪口呆,接着面色通红,急阻道:“杜鹃,别瞎说!我从没见过昝姑娘,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儿。你还说,还不赶紧去换身衣裳见人家。叫人家等久了,岂不失礼!”
杜鹃不相信,追问道:“你真没见过她?”
黄元尴尬不已,又心虚,便道:“见过几次,每次她都是带着帷帽的……”
杜鹃撅嘴道:“这还算没见过?这样若隐若现、云遮雾罩的,才更有吸引力呢。”
黄元见冯长顺望着他们呵呵乐,越羞怒,一把攥住她胳膊,拖了往外走,一面低声喝道:“你再胡说!等下见了人,可不许这么孟浪,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
杜鹃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叫道:“没有就没有,算我没说。还有,换什么衣裳?我没有好衣裳啊!现做也来不及呀!”
黄元道:“不是换好衣裳,是换女装!”
说完松开手,将她往她住的客房方向轻推了下,自己转身往外去接昝虚极兄妹。
杜鹃只得回房去换衣裳,一面心里嘀咕,觉得这个昝姑娘绝对不是冲她来的,她可没这么大面子,一面埋怨黄元招蜂惹蝶,刚走了个陈姑娘,又来了个昝姑娘。
正在换的空档,就听外面传来人声,黄元已经把人带过来了。她急忙打开头发,来不及好好梳理,便对着小圆镜子,匆匆将顶上头发分挑出来侧拧,挽了个简单的云髻,后面长发披着,就赶紧迎了出来。
开门一看,黄元引着两位少年站在外面,一个自然是昝虚极,另一美少年一看就是女扮男装。
她就尴尬了。
这叫什么事儿,她换了一身女装,人家却男装上门了!
美少年见了杜鹃也是一愣,随即用扇子掩口微笑。
倒是昝虚极和黄元,看见女装的杜鹃都愣神:
身穿柳黄布衣裙,极简单的发髻上插了一支风头钗,却是木制的。其色泽浅黄,纹理华贵中透着淡雅文静,微动之间凤纹闪闪;凤眼处紫光幽幽;凤口内衔了一串细碎木珠,下面一颗最大,光芒璀璨。玉颜上黑眸如星,红唇如脂。长发如缎,笑容灿烂如花,明艳中透着典雅大方。
昝虚极被狠狠地闪了一下眼,不禁有些疑惑:
这黄姑娘明明荆钗布衣,怎看去如此优雅贵气呢?
忽然目光落在那支凤钗上,灵光乍现,恍然惊心——
这木钗是金丝楠木雕的!
而且,这楠木显然属于金丝楠木中极罕见的珍品,凤纹,具有“移步换影”之效(木分阴阳,不同角度不同颜色),方才如此摄人心魄。——他曾经在京城亲王府见过大件金丝楠木器具,所以认得。
这东西虽小,却不是杜鹃可以佩戴的!
黄元一见那凤钗,便知是林春手笔,刚才的不舒服又涌上心头,觉得杜鹃生活中处处都是林春的影子,就算改了牵手的习惯,也是枉然。
这时,昝水烟上前道:“见过黄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杜鹃噗嗤一声笑道:“都是我弟弟,要我换衣裳。我这么一换,反倒不对劲了。”
昝水烟听了眼波流转,看向黄元。
黄元不禁尴尬,垂眸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直视佳人,只微微躬身延请道:“请昝……少爷随家姐入内看茶。”
杜鹃也侧身对昝水烟道:“请!”
昝水烟听得黄元称自己为“昝少爷”,而这个少爷却要他姐姐陪同,颇有暧*昧,微微抿嘴一笑,迈步走进房中。
一个清秀小厮也跟了进去。
杜鹃才要拦,忽想这是人家丫鬟,忙又止住。
那丫鬟忙对她展颜一笑,证明自己是女的。
这里,黄元另引了昝虚极往自己屋里去说话。
一旁的冯长顺这才恍然,心道怪不得这昝少爷今儿坐车来不算,还一直把车赶进客栈后院,原来是带着千金贵小姐来了。他忙去烧水去了。
且说杜鹃,将昝水烟让进房内坐了,忙要张罗泡茶。水烟的大丫鬟红灵立即接了这差使,请她只管与自家姑娘说话,茶水由她来伺候。
杜鹃便由她去了,自和昝水烟对坐说话。
坐下后,才认真打量这位昝姑娘:身材窈窕,肌肤水嫩,容颜秀丽,意态柔美,乃水一般的女子,倒不负了“水烟”之名。
她打量昝水烟,昝水烟也在细细地打量她,眼中赞赏之意明显,一面指着桌上几样礼,说是送给黄爷爷补身子的。
杜鹃急忙谢过,连说破费不敢当。
略寒暄了几句,昝水烟便轻笑道:“今日冒昧来访,乃前次听家父说黄姑娘在公堂上风采灿然,家母和水烟甚为钦佩,水烟更是倾慕万分,想着见上姑娘一见才好。恰好明日乃家父五十寿诞,家母便托虚极哥哥来下帖子。然黄公子说姑娘不便抛头露面,这才罢了。”
杜鹃顿时汗颜,又惶恐:引用没关系,若是把梁启超的文章说成是自己做的,那也太没节操了。倒不是她假清高,问题是要她再做出类似气势的文,如何能做出来!
可她急切间又编不出合适的托辞,只得尴尬地笑。
昝水烟顿了下,又道:“后来听虚极哥哥说姑娘近日遭遇烦难,水烟和家母均十分气愤。然,这案子其中有些不便处,家父亦不好插手。今日水烟此来,一是探望令祖安康。其次是再给姑娘送帖子。家母的意思是:我昝家虽不是什么名门贵族,在荆州府还有些声望,若姑娘受邀昝府,令表兄有些忌惮也好。最后就是水烟一点私心了,若黄姑娘有别的碍难,依然不便前去,那我走这一趟,也算全了见姑娘一面的心愿。”
这番话说的周全,杜鹃若再不去,可就不识抬举了。
她便道:“多谢昝夫人和姑娘这么关照我们。这现成的狐假虎威不借,那不是太傻了。再说,那天说不去,原来是想避风头的;如今这案子闹的沸沸扬扬,躲也没用了。明日我就跟弟弟一块去。”
昝水烟便欣喜地轻笑起来,十分高兴。
这时,红灵和黄鹂进来了,一个提着水壶,一个端了两盘果子,放下后冲茶。
杜鹃便引黄鹂给昝水烟见礼。
昝水烟忙拉了黄鹂的手,对杜鹃道:“明日带黄鹂妹妹一块去。我家也有几个小妹妹,跟她一般大,都爱玩。见了黄鹂妹妹这么灵气可爱,肯定喜欢。”
一面轻声告诉黄鹂,不必客套,就叫她姐姐好了。
黄鹂最会哄人的,忙甜甜地叫“昝姐姐”,说她好温柔。
昝水烟脸就红了,拉她坐自己身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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