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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郎袁浚愣了一下,沉吟半晌,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不过一瞬,他脸上又现出愤愤的怨夫表情,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我倒是要瞧瞧,那女人什么时候才能认清楚自己的丈夫!”
九王虽然花名在外,声名可谓狼藉,但五郎对他却十分信任。
他们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多年感情,比寻常人家的亲兄弟还要深厚。
他十分笃定,就算任由崔翎错认夫君,九王也不会对她有任何不敬。
也许,瑀哥儿说得没错。
若是现在他就拨乱反正,告诉崔翎她认错人了,言谈之间,难免会带有不好的情绪。
他像个刺猬,她裹住内心,那么这场冒险换来的相聚,就毫无意义。
倒不如,真的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看最真实的她,到底是副什么模样。
瑀哥儿吐了吐舌头,“五叔,你放心,我会时刻盯着五婶婶,不叫她和九王叔叔走得太近!”
他人小鬼大,虽才五岁,但是心中却有着自己的主意。
像刚才这种情形,若是他将事情说破,不只五叔颜面扫地,五婶婶更是下不来台。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轻轻拿起,再轻轻放下。
之所以提出叫五叔将错就错的建议,也是为了想要缓和个两三天,再找个机会叫五叔和五婶婶和好。
瑀哥儿对自己心爱的五婶婶是很有信心的。
虽然有时候蠢了点,但蠢得可爱啊,他尤其喜欢五婶婶气得炸毛求又毫无招架之力的模样。
他深深地相信,五叔和自己品味相同,也一定会爱上这场面的。
这些且不提,就说五婶婶烧菜的手艺,那也是一流的。
连大伯父都爱不释口呢,五叔一定逃不过!
等到五叔看到了五婶婶身上的优点,嗯嗯,还会和她计较认错人这样的小事吗?
院子里,又传来九王强忍住笑意的高唤,“阿浚,还在吗?带夫人去雅情小筑吧,你费心思收拾了好多天,夫人一定会满意的。”
袁五郎“腾”得一声站了起来,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进到院中。
他苦着脸,冲着崔翎闷哼了一声,“夫人,请!”
崔翎拉着瑀哥儿的手跟在袁五郎身后。
她觉得前面那位满脸胡须的大叔有些神神叨叨的,样子古怪得很。
脑子里有一闪而过的念头,不会她真的认错了人,这位才是真正的袁五郎吧?
但随即,她又猛力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
假若她真的认错了人,就算院子里那位满身脂粉气的美男子没有否认,这位胡须大叔也没有理由会默认下来啊。
男人,不是最在乎这种嘛!
崔翎思虑再三,觉得自己的思路还是比较靠谱的,她应该没有犯什么错误。
她便也渐渐放下了心防,开始四下张望,欣赏一下沐州城令尹官邸的风景。
瑀哥儿见他们两个一路无话,有心想要给他们制造机会。
想了想,这孩子便轻咳了两声,“五婶婶,你觉得我五叔怎么样?”
崔翎悄悄地放慢脚步,特意等胡须哥走得远了些,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亏你在路上时把你五叔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结果是个……”
考虑到瑀哥儿还是个孩子,不宜接收不合适的信息,便生生得将娘娘腔三个字吞了下去。
她无奈地摆了摆手臂,“哎,没啥,你是小孩子,大人的事你不懂,我不和你多说。”
不论怎么说,袁五郎总是瑀哥儿的亲叔叔不是,和亲叔叔比起来,婶婶再好也隔了一层。
崔翎才没有那么傻,会在瑀哥儿面前说袁五郎的坏话呢。
瑀哥儿却不依不饶,“五婶婶,那你是喜欢男人穿华服皮裘,还是打扮得简单一点?”
他尖锐的小眼瞥见前面不远处五叔的脚步几乎黏在了地上不动,语气不由加重了点,“你觉得我五叔的打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崔翎顿住脚步,表情认真严肃地望着瑀哥儿。
半晌,她用手指按在瑀哥儿的眉心,警告地说道,“你五叔穿成那样我管不着,但你可不行!祖母和你母亲将你交托给了我,在没有回到家里之前,你都由我负责。”
她义正言辞地说道,“你自个说自己是男子汉的,男子汉嘛就要有男子汉的样子,你若敢跟你五叔学穿得花里胡哨的像个女人,信不信我拿竹竿子打断你的双腿?”
真是该一吐为快的话,怎么也憋不住。
崔翎对那红衣男子的穿着品味十分怨念,心中早就已经吐槽了千万遍。
连她个青春正好的妙龄少女,都不敢穿这么妖艳的大红色毛斗篷好不好!
他身为男人,竟然这样心安理得地穿上了不说,举手投足间,还处处闻到脂粉香。
这简直太奇葩了!
她直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这样奇葩的男人是她将要共度一生的丈夫,这个事实令她震惊失望,还有些悲痛欲绝。
如果不是因为袁家的人对她太好,她当场就要受不了好吗?
但她难得来一趟,总不能一来就和丈夫吵架,这要是传了回去,祖母一定会难过的,所以她的情绪,一直都处于极度忍耐的状态。
瑀哥儿不说还好,他一说,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各种怨念如同黄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
若不是顾念瑀哥儿年纪小,还有外人在场,她真的就要直接在这里爆发出来了。
崔翎目光犀利,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瑀哥儿,言语中颇带有几分警告威胁。
她道,“快,跟五婶婶发誓,你绝不会跟你五叔似的不男不女!你以后要当个光明磊落的男子,站如钟坐如松,浑身上下散发着汗水的味道,而不是胭脂香!”
瑀哥儿精灵的眼睛咕噜噜地转,已经完全明白五婶婶这是在怨念啥。
他多想立刻就告诉她,五婶婶您搞错了,那是九王叔叔,我五叔才不是这样的呢!
但,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阵阵闷笑,那是五叔强忍都忍不住的笑声。
他生生将要道出口的真相,又收了回去。
五叔笑了呢!
他再努力努力,五叔就不怪五婶婶了对吗?
瑀哥儿睁大双眼,“五婶婶,你不要这样凶,我会害怕的。不过……”
他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不过我答应你,我是男子汉嘛,流血流汗不流泪,以后身上得攒一身的汗味,绝对不学人家熏香。”
崔翎这才满意,捏了捏瑀哥儿的脸颊,“乖!”
她指了指前面步伐慢得跟蠕动一般的胡须男,笑着说道,“要不你长大了再留一把胡须吧!就跟你大伯父似的,做一个美髯大汉,如何?”
男人嘛,就是该有肌肉,该挥汗如雨,该留胡子!
袁五郎她是管不了,但瑀哥儿这样的好苗子,可坚决不能再长歪了去,她会痛心疾首的!
瑀哥儿偷笑着说道,“哎,我听五婶婶的,长大了留胡子。”
他心情很愉悦,果然五婶婶的审美品位和他相似,他早就对大伯父那一把浓密茂盛的大胡子心生向往许久,觉得那才是美男子的最高境界。
想不到,五婶婶竟也是这样认为的!
五郎袁浚忍不住抬手摸了把胡子,心想,这样看来,这把碍眼的胡子还是继续留着好了。
不知道怎么得,方才还雷霆密布的心情,忽然之间就一下子晴空万里起来。
等到了雅情小筑,便有下人将饭菜端了上来。
袁五郎沉着声音说道,“石小……石公子在外面和将士们一起用午饭了,这是给两位准备的西北菜,尝尝是不是可口,若是不合口味,再叫人重新换。”
崔翎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这声音好似有些耳熟。
但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就被一桌的牛羊肉给吸引住了。
西北菜重视原汁原味,不会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调味,缺点在于太忠于原味,腥膻味厉害。
果然,还未将菜夹到口中,便有一股很浓郁的膻味扑面袭来。
她忍着这股呛人的味道轻轻咬了一口,果然肉嫩多汁,保留了原材料最纯朴自然的内涵。
只是,她吃不惯啊……
瑀哥儿捏着鼻子尝了一口,马上就吐了出来,“哎呀,这个味道好大!”
他睁着一双水晶莹莹的大眼睛,一脸的求助,“五婶婶,这个不好吃,侄儿想要吃你给做的饭菜嘛!”
每次瑀哥儿有求于崔翎时,总是要自称一句侄儿。
严肃的小老头偶尔卖个萌,强烈的反差,会把人的心萌暖得化开。
崔翎对瑀哥儿这招毫无抵抗之力,再加上这次她自己也吃不惯这种重口味,所以连忙点了点头说,“好,五婶婶这就给你做去!”
她说完才想到,如今是在人家地头上。
刚来就嫌弃人家厨子做菜不好吃,不知道会不会失礼。
她便转头弱弱地望着胡须男,“那个……不知道这院子里有没有设有小厨房?借用一下,不碍事吧?”
袁五郎早就对大哥信中提及的那些美食好奇不已。
听崔翎说打算要自己做菜,他当然求之不得了,“雅情小筑就设有小厨房,夫…….夫人需要什么食材,尽管吩咐,我立刻叫人去取。”
说实话,他虽然来了西北好几个月了,但对这里的饭菜也颇觉难以适应。
只不过他是个做大事的男人,平素不太好意思拘泥于这些小节,所以每顿饭都是囫囵吞枣似地凑合着对付了。
这会儿,猛然有面对一顿美食的希望,他私心里也十分期待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