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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老汉披了件衣裳站在门口,嘬着烟嘴儿抬头看了看天,这都到下半晌了,老婆子咋还不回来,也不知道武子那边咋样了。
今儿晌午桃子这丫头跑来报信儿,说春花在村头跟候四儿打起来了,让他赶紧去看看,可这会儿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老头老婆子,老大下地去了,老二跟云丫头出了远门,这可咋办啊。
这候四儿是个出了名儿的痞/子无赖,那可是村里的一大祸害,这春花才来不经事儿,咋就招惹上他了哩,还跟人儿打了起来。
唉,老辈人都说,三个胖婆子打不过一个瘦汉子,这候四儿也不瘦,看来这下武子家的可要吃大亏咯!
乔老汉叹了口气,伸长了脑袋焦急的望着南边,他老婆子当时听了桃子说的,立马就让她到田里去把阿富喊来,自个儿叫上王四家的几个先过去,那些个婆姨平常跟武子家的处的不错,一听说都跟着去了。
可过了半晌,乔老汉还没看到自个儿的婆姨,便摇摇头往院子里走,取下肩膀上的烟锅子,戳到烟袋子里掏啊掏。
“他爹,你咋不在床上躺着,起来干啥啊,闪了腰还那么不让人省心。”张氏一进院子就看到乔老汉,立马唠叨上了。
乔老汉回过头,瞧见是自个儿老婆子回来了,忙问道,“他娘,那、那武子家的咋样了,没、没吃亏吧。”
张氏去里屋搬了把高凳出来,让乔老汉坐着,自个儿又折回灶间,扯了条围腰抖了抖,系在腰上,“就武子家那小样儿能占啥便宜啊,伤了胳膊崴了脚,躺在床上撅着嘴……”
“啥,”乔老汉激动的站起来,又哎呦了一声,捂着腰坐了回去,“躺、躺床上了,这么严重啊!”
张氏担忧的看了自家老头子一眼,见他没啥,才不满的说道,“我、我就顺嘴那么一说,躺在床上的不是武子家的,是候四儿!”
“啥——哎哟喂……”
乔老汉这下急得跳了起来,又把腰拧着了,疼的他扶在墙上咦哇乱叫。
张氏瞧着也不去理会了,扭头进了灶里,“你就作吧,你那把老骨头迟早让你折腾散了!”
乔老汉缓过劲儿,擦了一脑门子的汗,叉着腰一瘸一拐的挪到灶门口,“他娘,是咱乔富打的不,哎哟,这臭小子咋下手这么重哩,他知道那候四儿是啥人么!”
张氏坐在灶膛跟前,折了柴禾往里送,颇看不惯自个儿老头子这听风就是雨的样儿,她没好气道,“那候四儿啥人啊,不就是村长的干儿子么,他婆姨下不了蛋,搁自个儿娘家拐来一个祸害咱们村,他还成啥人儿了!”
乔老汉知道,孩子他娘还在为早年分地那事儿生气,村长占着权利,把几块好的地儿分给了他自家亲戚,那本来是该他家得的,虽说事后村长婆姨送来了几两银子,好话孬话都说了,硬是把这事儿压了下来,可孩子他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哎,我也知道那候四儿不是个东西,可他爹是村长,他三娘舅又是里正,他爹又指着他养老送终,老大这会儿把他打的下不来床,他要是有个啥,你说咱以后能好过得了么!”
张氏哼了一声,水开了揭开锅盖,放了几个鸡蛋下去,许是听了乔老汉的话有些忧心,搜肠刮肚的找些借口安抚自个儿。
“村长怎么着,他还能把咱撵出去不成,莫说候四儿不是老大打的,就算是又能咋地,他今儿敢调戏冬儿,明儿就敢对咱云儿动手脚,打他一顿算得了啥!”
乔老汉两眼儿一亮,“咋地,这么说,候四儿不是咱老大打的?”
张氏不满的瞪了乔老汉一眼儿,盯着灶火才慢悠悠说了,晌午候四儿被春花一棒子打的头破血流,落荒而逃,半路上碰到和自个儿一道的痞/子,带着他们又折了回来,十来个大男人把春花堵住,春花在棍子上绑了把剪子,谁上来她就扎谁,那些痞/子不敢上手,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俩俩僵持着。
这时村口路头,乔武和王四忽然回来了,还带着刘大,他们一见这场景就冲了上去,两拨人干上了。
本来乔武他们就三个人,敌不过那十来个泼皮,可后头形势一边倒,早先几个让候四儿调戏的婆姨把她们男人叫来了,随后乔富桩子还有在地里干活的男人也来了。他们一瞧春花伤的起不了身,对方又是候四儿那帮痞/子,新仇旧恨,加上人多气盛,二十几个人把他们那些痞/子打的求爷爷叫奶奶。
最后其他的几个痞/子都逃了,剩下候四儿被打了个半死,大伙儿解了气都散了。
候四儿的家人随后赶到,寻不到打的人,就只有将被打的人儿抬回去了……
“手,胳膊,整个儿动动我瞅瞅。”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坐在春花跟前,眯着眼儿,借着油灯的光紧盯着她瞧。
春花咬了咬唇,缓慢的抬高手,不知哪里不得劲儿,吃疼的倒吸了口气儿。
冬儿举着油灯处在边上,担忧的看着春花,段郎中虽说是个郎中,可到底是个男的,不好到春花的里屋去,反正就伤了手脚,在堂屋里瞧得了。
段郎中琢磨着点了点头,睨了一眼春花肿起来的脚踝,“脚眼儿骨动动我瞅瞅。”
春花没闹明白咋动,忽的瞧见段郎中翘着二郎腿,大脚板转悠着画圈,便学了他的样子转了几圈,疼的皱了皱眉头。
段郎中嗯了一声,捋了捋灰白的胡子,寻思了会儿,打开随身带着的药箱子,“好着哩,没伤筋没断骨,该抹的抹,该吃的吃。”
春花听了没再问别的,只是说了句“有劳了”,倒是冬儿,看看春花的胳膊腿,皱皱眉说了,“段郎中,这就好了么,你再好好瞧一瞧啊。”
段郎中立马变了脸,吹胡子瞪眼儿的,“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啥啊,我说好就好!”
冬儿往后缩了缩,想想为了嫂子还是要说,可让春花给拦了下来,这段郎中的名声她信得过,他家世代行医,医术不错,在临近几个村子里都是叫的响的,只是脾气古怪,喜怒捉摸不定,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那段郎中从箱子里翻出几个瓶瓶罐罐,说了哪个是抹的,哪个吃的,又叮嘱春花往后几天不要乱蹦乱跳,好好养着。
春花见段郎中说完了就要走,忙说,“段郎中你等等,我家武子……”
“嗯,你男人么,来的路上我就给他瞧了,他不给瞧我就不来,嘿嘿……”
段郎中不知在乐啥,反正别人都拗不过他就是了,随后他又对春花说道,“哎,我说你伤的比他重,他就擦破点皮,你瞎操心啥啊!!”
春花一听,有些哭笑不得,把早先准备好的碎银子掏出来,“段郎中,这大晚晌劳烦你跑一趟了,这算是给您的车马费。”
段郎中眉头一抬,还车马费哩,他就在隔壁村,两条腿划都划过来了,“得了,就冲你晌午给候四儿的那一棒子,这车马费免了。”
他把药箱子背到肩上,扭头就出去了,嘴里嘀嘀咕咕的,“叫你小子(候四儿)浑,敢说我闺女长的丑,谁不知道我闺女跟我就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