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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勾起唇角,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红色漆雕锦盒,递给黛玉。“今儿个过来,只是想送这个给你。”
“是什么?”黛玉伸手接过锦盒,带着几分欢喜的问道。
九阿哥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示意黛玉自己打开来看。
锦盒被打了开来,只见一只被雕成莲花样式的指环,静静的躺在里面。那指环的材质也是奇特,仿佛如水一般的透明,竟能一眼望穿。那莲花从外观到色泽都跟真的差不多,莲心处的嫩黄۰色、花瓣处的浅紫色还有莲叶那里的碧色,都好像是自那水光中隐隐透出来的一样,色泽清澈透亮,没有半点儿的杂质石纹。整个指环没有一处接缝,瞧着竟像是从一整块石头里,依着这各种的颜色精雕细琢出来,仿佛是浑然生成的一般。
“这个是什么玉石?我竟从没见过。”黛玉好奇的将那指环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着,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玉石起初摸着凉凉的,但是握的时间久了,又感觉温温的……?”
“这是我一个门人从缅甸那里带回来的玉石。你要是喜欢,我叫人多淘换些来。”九阿哥说道,“这东西在缅甸那里,遍地都是,不值什么。”
“嗯,谢谢你的礼物了,我很喜欢。”说着,黛玉抿嘴一笑,好似芳华绽放一般。“不过,没有回礼的。”
九阿哥也笑了,只是很快,桃花眼中便浮起了一层不舍。“我该走了。”
黛玉轻咬着下唇,点点头。
一声叹息在头顶处响起,黛玉强忍着泪抬起头,突然额头那里传来一个温润的触感。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已经没有了半个人影。
不一会儿,就见雪雁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姑娘,手炉拿来了。”
“嗯,”黛玉收拾起心中的不舍。对着雪雁笑道,“咱们回去吧。”
听说黛玉肯回屋了,雪雁欢喜的应了声好。一路上,雪雁发现黛玉的气色仿佛好了许多,小脸儿白里透红的。她不禁纳闷了起来,难道真是屋子里少了地龙,空气不好,闷着姑娘了?不然,怎么只是出来走了一会儿,姑娘的精神和气色都好这么多?……
十六那天。林如海开始上班了。
朝会上,康熙接二连三的颁下几道旨意。
一、大阿哥入兵部,协理兵部尚书;
二、令四阿哥和八阿哥视察京畿水利;
三、九阿哥天资聪颖,令其襄理内务府。
前头的两条旨意并没有叫众人感到意外。
除夕那天,大阿哥携着大福晋一起出席了宫里的筳宴,长眼睛的都知道大阿哥这算是苦熬过来了。既然大阿哥可以进宫了。那么自然也是要重回兵部当差的。
再者,对于永定河的大堤康熙一直不是很满意,永定河这条河要是能搬走,康熙一准是要把这条河搬离京城远远地。可是谁也不是上帝,康熙没有金手指,永定河一年只有几个月的丰水期,但是这几个月来水量大,很容易就是发洪水,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没水,沿岸闹旱灾。四阿哥管着工部。八阿哥也在工部跟在四阿哥后头学着办差,康熙点了这两人去视察京畿水利,想的便是要怎么去整这个十涝九旱的永定河。
这两条都是年前各部就已经议定好了的,只等着康熙年后下旨明诏罢了。
只是那第三条旨意,却是叫人惊悚了。事先可是一点儿风声儿没传出来过啊!万岁爷怎么就想到这出了呢?
四九城里。关于九阿哥的传言日嚣尘上——初三那天,宫/里出了大事儿了,这事儿还跟九阿哥有关。虽然大家未必会全信外头的那些个传言,但是这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的。再说总有那么几个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宫/里出的事儿那都是真真的。只是,这回出的事儿,却是叫人耐人寻味的紧。
外头疯传,九阿哥借酒撒疯,行秽乱之事。
又有人说,九阿哥被万岁爷打了四十板子。
还有人说,九阿哥怕是要成为本朝第一个被削爵圈禁的皇阿哥……
种种传言,一环套一环,众说纷纭。
不过,总而言之就那么一句话,九阿哥要倒大霉了!
为这个,今儿个朝会上,九阿哥的前后左右被空出来好大一块儿地儿。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十阿哥却是气哼哼的朝着众人不停的甩眼刀。这些个死奴才,当九哥是瘟神吗?一个个的,躲什么躲?
说来,这还是九阿哥头一回参加朝会。他虽早已出宫开府,却只空有一个贝勒头衔,康熙一直没有给他安排差事,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参加过朝会。也正因为这个,外头才会一直在传九阿哥是个不得宠的。
今儿个,九阿哥冷不丁的站在朝会上,落在众人眼里,可不就印证了外头盛传的九阿哥要倒霉的传言了吗?大家只当,康熙是打算把人揪到朝会上,当堂处置了。
可是如今,万岁爷这算是个什么意思啊?
康熙当庭下旨说九阿哥“天资聪颖”?还命其襄理内务府?!
众人都懵了。
内务府啊,说到底那就是万岁爷自个儿的钱袋子,能替万岁爷管钱袋子的人表示啥?信任啊!
万岁爷这摆明了是要给一身污名的九阿哥洗白白啊!
九阿哥打小就谣言不断的,啥离谱的话都有。康熙老爷子一直没啥反应,在这众人眼里,就跟默认了差不多。
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怎能不叫人小心肝儿发颤?
林如海面儿上虽有些愣怔,不过片刻便恢复了正常,不动如山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六部尚书都是混迹官场的老人儿了。虽然也惊讶康熙的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到底没有什么失仪的地方,镇定的就跟一切都在他们掌握之中似的。其他的官员可就跟炸了锅似的,咋咋呼呼的在那里交头接耳互相打听议论。
康熙坐在龙椅上。冷眼看了会儿底下这些大臣们的反应,然后几不可察的扫了一眼梁九功。
梁九功立刻心领神会的站出来,轻咳了几声。
这要是搁在平时,底下的这些人立马全都安静下来,排排站好,等着上头的康熙老爷子清嗓子训话了。只是今天这事儿太叫人惊悚惊讶惊叹了。众人一时竟没听见梁九功的示意。直到梁公公“咳咳咳咳……”好一阵子,恨不得把肺叶子都咳了出来,底下人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见场面终于平静下来了,梁九功方才端着一张咳得通红的脸退到一边,临了还不忘狠狠瞪了那几个吵闹得最凶的人。梁公公这是气狠了,就这几个兔崽子,差点儿没叫公公我咳得背过气儿去!日后逮着机会,咱家非得给你们几个小鞋儿穿穿!哼哼!!
后面的朝会,大家早已没了心思,所幸也没有什么别的大事。康熙便叫散了。
“太子、裕亲王和九阿哥,留下。”
众人面面相觑的散了,唯有太子、裕亲王和九阿哥,跟在康熙后头,进了东暖阁议事。
进了东暖阁,康熙先在暖炕那里坐了。又指了自己右手便的位置叫太子坐。九阿哥头一次来东暖阁,一举一动皆跟着裕亲王走,康熙看了心下倒是又满意了几分。
“来人,赐座。”
“谢皇上(皇阿玛)。”裕亲王跟九阿哥一起谢了恩,方才在小太监搬过来的圆凳上坐下。
“老九,这些年来,却是委屈你了。”康熙说道。
九阿哥面儿上一惊,直接站了起来,只道:“儿臣惶恐,不敢担这委屈二字。”
康熙笑了笑。示意他坐下,“这些年来,你的表现,朕很满意。不骄不躁,懂得本分。日后也当如此。方对得起朕与太子对你的信任。”
“皇阿玛的教导,儿臣记下了。”
“好了,说正事儿。”康熙挥手,叫梁九功把黄敬的那些折子拿给九阿哥看,“这些东西你先好好看看,太子跟你裕皇叔都已经看过了。”
“是。”九阿哥接过折子,慢慢的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脸色也愈发难看了起来。
康熙等人也不催他,只在那里喝着茶等着。
许久之后,九阿哥方才合上手里的折子,恭敬的递回给康熙。
“说说吧,这事儿你是怎么看的?”康熙笑问九阿哥,他也是有意考校这个儿子,毕竟头一回办事儿,康熙也不知道这个貌似聪明的儿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九阿哥神色有些踌躇,瞄了一眼太子,见太子对着自己点头笑了笑,方才安下心来。
康熙坐在那儿,将太子跟九阿哥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瞧了个正着,却也不恼。瞧着老九与太子一如当年的那般亲近,康熙只觉得安慰。这时,裕亲王正好看过来,老兄弟俩个相视一眼,会心一笑。天家最是薄情,父子亲情、兄弟情谊更是少的可怜,为了那把椅子,多少骨肉相残,兄弟操戈。就像太祖的十六个儿子,九个是被赐死的,其中还有六个被削了宗籍。康熙与福全这对兄弟,也是因为在他们还没有长到懂得争权夺利的年纪时,便已经大局已定。所以这对兄弟,倒是一直感情甚笃。
“回皇阿玛的话,这折子里请奏的事,儿子确有些个想法。准不准的,还请皇阿玛决断。”
“说。”康熙整暇以待的听着。
“是。”九阿哥整理了一下思路,方才缓缓说道:“首先,这些所谓的包衣世家说到底,也只是咱们八旗的奴才。要说地位,那绝对是低的不能再低。他们不可能攀上正经的旗人,便只能彼此之间相互联姻。这应该是古已有之,如此几代下来,如今的这些包衣世家怕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
康熙点了点。示意九阿哥继续。
“其次,内务府包衣其实也是源自这些包衣世家。内务府素来掌管了皇家的衣、食、住、行等所有的日常事务。不仅如此,内务府还负责宫女的小选。这其中,可就大有文章可做了。”九阿哥沉吟道。“虽然家世稍好些的包衣人家都会给自己的女孩儿办理免选,但是不排除有些人家妄图依靠自家的女孩儿,来给家里搏个前程。如果家里既有那颜色好,手段高的女孩儿入选宫中做了宫女子,家中又有人在内务府里握有权柄,那么……”
“按着那份奏折里说的。这些包衣世家在内务府、御膳房、太医院等都有人出任职位,或大或小,总而言之是已经遍布了宫里的所有角落。如此一来,若是有人可以掌握住包衣世家的这张关系大网,完全可以针对任何人做出算计。……”九阿哥说到这里,却是停下了了,后面显然还有话没有说出来。
康熙眼眸一亮,想起那天黄敬执意不肯说出的事情,竟隐隐有所顿悟。
太子皱着眉,也猜到九阿哥隐去的事情怕是牵连不小。便打算私下里两人再慢慢详谈。
裕亲王只是点了点,心道这位九阿哥确实是有几分聪明。至于九阿哥的未尽之语,裕亲王并不打算去猜。宫里的事儿,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怕不是福反是祸了……
“老九说说,如果这事儿叫你去处理。你打算怎么做?”康熙饶有兴致的继续问道。
九阿哥低头想了片刻,方才回道:“此关系网经营已久,且涉及的人家众多,牵扯到宫里的管事也不少……若是让儿臣来处理,儿臣主张杀鸡儆猴,其余人等安抚为主。但是,当采取一些有效的措施,以杜绝这些包衣世家妄图掌控皇家的野心。”
杀鸡儆猴,这法子康熙也想到的。只是后头的那些,还当再斟酌斟酌。
“你跟裕亲王和太子商量商量。拟个条程上来。”康熙指着九阿哥说道,又问:“你可还要找些帮手?”
九阿哥回道:“可否叫十二弟来帮忙?”
哦?不找与自己交好的老十,却叫上了素来中立的十二?康熙问道:“怎么想到找十二的?”
“其他的兄弟都是好的,只是十二弟的性子更沉稳一些。这些事情看着就知道是个繁琐细碎的,唯十二弟能耐得下性子来做。”九阿哥说的中肯。老十虽然粗中有细。但是真要他坐下来这么抽丝剥茧的整理这些东西,还不如直接叫他抹脖子了事了来的痛快呢。十三倒是也稳得很,可到底年纪还小,九阿哥怕他耐心不足。十四挨了板子,如今还在床上趴着呢。纵是十四没事儿,以十四的性子也是干不了这个的。
九阿哥的话,叫康熙笑了起来,几个儿子的性子如何,他自是一清二楚。“准了。”
关于九阿哥的任命,慌乱的不仅仅是前朝,后宫也跟烧滚的水一样沸腾了起来。
自打初三那天从寿安宫回来之后,宜妃身上便有些不好。太医院的太医轮番请脉也没给诊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些天气变化,内里不调之类的,开了一大堆温补汤药,叫好生养着。左院判也来了,倒是说了一句“心病而已”,然后开了清火宁神的汤药叫煎了吃。
九阿哥来看了几回,倒是惹得宜妃只掉眼泪珠子,却也没说什么话。
康熙叹了又叹,只是事未成之前,他什么都不好说,也不愿说些空话之类的,便只好每天悄悄地趁着宜妃睡着的时候,过来探望一遭。
此时的宜妃,眨巴着桃花眼,不可置信的听着大宫女琉璃打听回来的消息。
“这话可是准的?万岁爷真的说老九天资聪颖?还叫老九去襄理内务府了?”
琉璃点点头,“真的,万岁爷已经发了明旨了。”
宜妃跟着康熙多年,对于康熙的心思,她还是能琢磨出一二的。就是因为琢磨出了些事儿,她才会恼那人拿着自己儿子作饵,居然还假戏真做将儿子给踹得吐血。
一想起老九那张苍白的脸,宜妃就觉得心口那儿被揪得生疼。又怕自己情难自禁说漏了嘴,叫儿子知道自己不过是给他皇阿玛做了筏子。平白伤心。所以没回九阿哥来,宜妃除了哭,也就只能哭了。
“万岁爷这是想做什么?”宜妃心里没有半点儿的放松,反倒是更紧张了。康熙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怕是所图不小……老九的身子骨还没好呢!那人这是又想着拿老九去算计谁啊!!
“娘娘,何顺儿来了。”琉璃出去了一趟,又折返回来,对宜妃说道。
宜妃自冥想中回过神儿来,“快叫他进来。”
“给宜妃娘娘请安。”何顺儿对着宜妃磕头问安道。
“免了。你家主子呢?”宜妃不耐的挥手叫起,急切的问道。“朝上出了什么事儿?你家主子身子可还安好?”
“回娘娘的话,主子好着呢。”何顺儿揣着一张笑眯眯的包子脸,说道:“主子要奴才给娘娘带句话。”
“说。”没见到老九的人,宜妃总归是不放心的。
“主子说了,请娘娘安心将养身子。这守得云开见月明。”
守得云开见月明?!
宜妃问道:“还有别的话吗?”
何顺儿摇了摇头,“回娘娘的话,没了。”
宜妃敛目沉思了片刻,又问:“可知道十爷在哪儿?”
一听宜妃话里问到那位爷,何顺儿的嘴角不禁抽了抽,“回娘娘的话。十爷这会儿,怕是已经在九爷府里候着了。九爷吩咐奴才给娘娘传过话的时候,十爷就在跟前儿。十爷说了,要奴才给娘娘传完话,赶紧回府张罗席面儿,好给九爷庆祝。十爷还说了。一定要有肉有酒,不要素的。十爷说他不耐烦吃草……”
“扑哧”一声,宜妃被何顺儿的话给逗乐了。就连跟在宜妃身边伺候的琉璃,也是强忍着笑意,肩膀却是在那里一抖一抖的,忍得好不辛苦。
宜妃想着九阿哥说的话,又听见十阿哥这么个反应,当下却是放心不少。“琉璃,我记得小厨房那儿有好些鹿肉,叫何顺儿带回去。堵了老十的嘴。也省得老十总在那里抱怨老九拿他当兔子似的,竟喂他草吃……”
“是。”琉璃脆生生的应道。
永和宫的德妃自然也是得了消息的。
老九居然被任命襄理内务府?
怎么会这样呢?
清风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惹恼了德妃。在永和宫里伺候的人都知道,德妃最痛恨的便是翊坤宫的宜妃娘娘,最厌恶的却是翊坤宫娘娘所出的九阿哥。今儿个。九阿哥不仅得了万岁爷赞赏,还被任命襄理内务府。这消息怎能不叫自己的主子愤怒?
只是,德妃却并没有如清风所担心的那般生气。她也是伺候康熙的老人儿了,当今万岁爷心里想什么,她自认这满宫上下再没有比自己更清楚的了。
万岁爷倒是真的疼爱太子啊!外头的那些传言说的虽是九阿哥,但是只要有心思的都会将那醉酒秽乱的事儿,想到毓庆宫的头上。到时候,太子便是满身长满了嘴,也休想辨得清黑白。只是如今,万岁爷却把九阿哥抬出来了。那位爷这是想把九阿哥竖起来当做靶子,以转移众人对外头传言的关注,省得真有人琢磨出味儿来,联想到毓庆宫。
哼!
万岁爷可真是好算计!!
那位元后,赫舍里氏,也是个极有手腕的。没想到那人都死了那么久了,居然还能叫万岁爷这么着心心念念,处心积虑的使出所有的手段,去护着那个女人生出来的儿子!!
幸好元后死得早,要不然还叫宫/里其他的女人怎么活?
枉那宜妃还以为自己才是万岁爷的心头好呢!德妃在心里冷冷的嘲讽道。
万岁爷为了太子,可是真的打算把老九从头利用到尾了呢。以后,那个死妖孽怕是连个渣儿都不会剩下了……
德妃沉吟着,内务府里自己还是有些人脉的。要不要使人,给那个死妖孽下些个绊子,使使坏呢?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