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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幕僚李鸿雁没想到传说中的仁和堂医馆小东家年纪竟然会这么‘小’,也没想到这家医馆竟然如此特别。他走进了医馆大门,依言左拐,便瞧见了一位圆脸少年捧着书坐在一张长桌后面,桌上摆着个牌子:接待处。
“请问……”他上前开口问道。
那少年眼皮都没从书上抬起来,只背口令般的说道:“申请住院的话把你的病历留下,然后领个号牌往里走,找到房间上床躺下,等会便会有人来给你做检查;探病的请登记信息,鉴于目前我们医馆只有两位住院人员,你要探哪个请写清楚。”
“我要找……”李鸿雁张口说了半句,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那被撞书生的姓氏。他从南淮书院打听来的消息只是有个书生被马车给撞了,当场吐血晕倒,至于那书生的姓名……这谁也不知道呢。
他顿了片刻,张口便胡扯了名字:“孙耀祖,我大侄子!前儿听闻在南淮书院门口被马车给撞伤的。”
“哦!你是要找他啊!”王晓石闻言放下了书,来了兴致,那无名书生的家里人终于找来了!
“虽然手术挺成功的,但他还未醒呢!”他绕过长桌上前道,“我小师父说了,要脑部的血块逐渐代谢掉了,才能醒来呢!哦,对了!你恐怕不知道什么叫代谢吧?就是人体内的一种能量自然周转,至于这能量的意思,就是……”
听闻那书生尚未醒,李鸿雁松了口气。眼看着少年一个陌生名词套一个陌生名词的滔滔不绝下去,他忙喊道:“打住!我只是来看人的。”
“哦,那就跟我来吧。”卖弄未成功的王晓石十分惋惜的道。
跟着王晓石来到一间病房前,李鸿雁瞧着门上胖鼓鼓的垒在一起的两个圆圈(8),不觉有些愣神,这标记是蕴含着什么意思呢?仁和堂医馆真是个处处透着古怪的地方。
“你大侄子叫孙耀祖是吧?”王晓石道,“正好我也可以把档案都给补全了。”说着他便推开了门。
屋子里摆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带花纹还会不断跳动的方盒子、长长的连接在身上的彩线,还有个抽气般不断发出声音的玩意儿,均是李鸿雁从未见过的,他眼花缭乱的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聚焦到了病床上躺着的那人身上。
刚弱冠的年纪,看不清眉目,因为他脸上罩着个半透明的罩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他……如今怎么样了?”李鸿雁忍不住问道。
王晓石上前查看了一番仪器数据,又照着书核对了一番,回头道:“应该是在恢复中,我小师父说没事就是没事了的,想必再过几天就能醒过来了。”
“那……真是多谢了。”李鸿雁干巴巴的道,随即寻了个凳子,搬到床前,避开那些个古里古怪的东西坐下。滴滴答答作响的东西总令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那光亮的表面能照射出他内心的秘密。
王晓石陪了一会儿,见来探病的这位家属只是定定的瞧着受伤的书生,不说话也没有动静,以为他是心中难过,正在想心事,便道:“既然你在这陪着,我就出去了,有事就喊我哦。”
李鸿雁忙回头客气的道:“没事,没事,你忙去。”
见王晓石出了屋子关上了门,李鸿雁才调过头来,重新望着那年轻的书生。
你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他默默的在心中说道,眼中闪出了锐利的光芒。
虽然他给禹王爷的提议是,引那受伤的书生去告王家老十三王鑫,把事情闹大。可究竟什么才能算得上闹大呢?
当然只有人命官司!
只要这书生死了,他便可以着手安排个童儿上衙门击鼓鸣冤,状告王家少爷逞凶杀人。也只有人命官司才会让王家大老爷重新想起谁才是他的靠山,谁才是他最根本的依仗!
所以倒霉就只能倒霉这书生了,反正也是个无名氏,都生死不知几天了,也没个人出来认他一认。
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床上的被褥,用被褥将人捂死,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才能不招人怀疑。一个被马踏死的人身上总不能有刀伤勒痕对不?
被子被蒙在了书生头上,李鸿雁紧紧的按住,心跳若擂鼓。他也是头一回动手杀人,若不是事关王爷的名声,不便假手于人,他又哪里会做这等事?
闷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李鸿雁自己涨的脸色潮红。他拉下被子,原以为书生定然是没了命了,却没想到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那书生的胸膛依旧微微上下起伏的呼吸着!
他一屁股没坐回凳子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一盏茶的功夫竟然还没闷死?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书生口鼻位置罩着的东西上,枣核形状的半透明物体,连着个管子通到那一上一下抽气般的东西上,莫非是这些个魔鬼般自己会动的玩意闹的鬼?
他颤抖伸出手,想去摸上一摸。突然身后传来了个小孩子细嫩的声音。
“你摘下他的呼吸器,他就死定了,没必要非那么大的劲。”
稚气的声音和嘲讽般的措辞如同最鲜明的对比,惊得李鸿雁瞬间调转了身。只见一名身着玄色袍子的男孩依着门框站在门口,精致的仿佛不似真人般的小脸上,充满了不屑。
“你……是谁?”虽说是个孩子,但被人撞破了蓄意谋杀,李鸿雁还是惊得汗湿背襟。此刻他哪里还敢动手?他是打算把王家少爷拖下水弄进牢里,可不是想自己被关进牢里。
“我是医馆的人,不过我并不在乎他的死活,你大可随意。”子暮淡然的瞥了他一眼,耸了耸肩。
“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想杀他?他……他……他可是我亲侄子!”李鸿雁忙掩饰般的道。
虚伪的人类,真没意思!原本想着能有机会吸收点能量了,才纡尊降贵的开口提示他该如何杀人,却没想到这家伙又反悔不敢动手了。
子暮冷哼一声,没兴趣和胆小的杀手再做交涉,他转身出了门,还好心的将门给掩上。李鸿雁却脱力的坐回板凳上,呆呆着望着病床上的书生,心中乱成了一团。
此刻他已经不是指望着弄死这无名书生了,而是巴不得他不要出任何意外,免得自己被冠上个凶手的头衔。
他失魂落魄的呆了片刻,方反应过来,忙站起身给书生搬正了身子安顿好,飞也似的溜出了房间。
走到快门口的位置,却瞧见那位少年依旧捧着书坐在长桌后面,他蹑手蹑脚的经过,甚至都没敢打招呼。
至于回去改如何跟王爷汇报……得想个法子了,李鸿雁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仁和堂,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来这家处处透着古怪的医馆!
傍晚的时候,杨子熙终于忙完了手中的活。她清点完当日的收入,很满意的将银子规整到了一起。
“小少爷说,银子还请及时交到他那里给收着,免得小主子您瞧见什么喜欢的又瞎花了去。”负责管家的李嫂一边誊写账册,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杨子熙撇了撇嘴,心中有些肉痛!刚到手的银子还未摸热乎呢就没了!光给看不给用是闹哪样么!虽然给人瞧病有治疗值可以赚,但现实中实实在在的银子她也是很喜欢的!也是不会拒绝的么!
当然她也明白子暮管家比她自己管家强不知多少倍,她十个手指没有一个罗,天生是攒不住钱来的。银子落了她手中是不花干净心里不痛快,所以之前从王家追债追来的一千两诊金也被子暮拿去了,她甚至都没瞧清楚银票长什么模样。
杨子熙伸手从银子堆里摸出了两个银锭,揣进自己怀里,将剩下的划到个铁盒中锁上,讪笑着递给了李嫂。
李嫂心照不宣的在账册上修改了一处数字,将账目作平。
适当的零用钱总归是要有的,这也是小主子和小少爷之间默认的规矩。
说道小主子和小少爷,真个是再有趣不过的一对姐弟,虽然年纪差了有三、四岁,可某些时候还真瞧不出究竟是姐弟还是兄妹。无论小主子对外是多么的干练、多么的牛掰,生活上某些事情确真个是糊涂的很,而小少爷虽然是万事不关心的脾气,只要是事关小主子的,都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考虑的很周全。
交了银子,杨子熙将病历扔给王晓石去收拾,便赶着去洗手吃饭了。和黄嫂杨一等人坐了一桌子,她拿起筷子才好似想起来什么事来。
“对了,今儿那位来探病的文士是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也没留下个话?”
王晓石也好似突然想起有这回事,忙一拍脑袋叫道:“对啊!我都没注意他啥时候出去的!只知道他喊那书生叫孙耀祖。”
“哎……这就奇怪了,家里人遭了这么大的罪,怎么只看一眼便走了?”杨子熙越发奇怪起来。
“这么说……那孙耀祖又没人管了?”杨一也忍不住插话道,众人都议论纷纷起来,有的说可能是以为人救不活,所以不想管了;也有的说可能是怕诊金太贵,所以跑了;又有人说也许是赶着回家报讯,还会来的,反正没有一个人能猜到事实的真相。
只有子暮一声不吭的闷头把饭,他并不打算将白日里碰见个胆小杀手的事告诉杨子熙,反正那人再也不会来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哎……其实说起来……还真可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