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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红姑这才抹了泪收下钱,能遇上这么好的东家也是他们三生修来的福气。
忙完上午的生意,大家伙儿一边做馒头一边聊天,张悦的意思是,姚红姑与其来回两头跑,倒不如把那边的屋子退了租,搬到这面馆来一起住算了。
反正炕大的很,再加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姚红姑老实的答应下来,现在张悦和李严氏可是他们娘俩的东家,东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反正那边的房子里也是穷的漏风,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也没啥好收拾,姚红姑很快就搬了过来,去坊正那边将房子退掉了,原本还差着十来个铜钱的房租,董正义一高兴,也大手一挥,免了。
梨童刚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的喊张悦婶婶,却被张悦弹了个爆栗,“收起那小样儿,你以前不是喊我悦娘喊的挺欢实的吗?”
梨童吐了下舌头,“刚才我娘都训我了,说你现在是我们东家了,我们俩得喊你夫人,喊婆婆老夫人,不能随便乱喊。”
张悦叉着虎着脸,差点没笑茬过气去,摊开满是老茧的双手,“你们见过自己做活的夫人吗?快别那样了,以前怎么喊,现在还是怎么喊,千万别见外了。”
梨童立即扬起小脸儿高兴的答应着,并且快速喊了声,“悦娘!”
“小兔崽子!哈哈”张悦蹲下来捏了把梨童那圆嘟嘟的小脸,笑的十分开怀。
方氏开始还有些不理解,怎么一转眼,小姑子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奴才,但是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张悦分给了他们这面馆一成的分红,她当时就震惊了。
她虽然在这面馆干了没多久的活,但也知道生意很吃香,一个月下来,至少得赚好几俩银子,那可比翡翠轩酒楼当学徒赚钱多了。
她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开始埋怨姚红姑了,有了这样的好事儿,居然也不拉扯下她,姚进源好歹也是她姚红姑的亲大哥不是吗,他们兄妹俩可是从一个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然后又听说姚红姑母子的卖身钱原本是二两半,但是张悦却付了五俩银子,她心里的酸味就更重了,心里头也如猫抓一般难受,看见姚红姑也绷着脸不说话,搞得姚红姑莫名其妙。
你方氏一句话让曾氏跑我家来闹的鸡飞狗跳,我都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忍了,你现在倒还冲我摆起脸子来了,姚红姑简直气的无语。
梨童毕竟还是孩子,生气归生气,在虎娃的教授下认得几个字后,便将那些仇也忘记了,只是看见方氏仍有些芥蒂,不肯喊人。
方氏越发觉得姚红姑是气上自己了,所以才教唆梨童和自己不亲香。
她一边坐在院子里洗碗,一边看着姚红姑卖力的招呼客人的背影撇嘴,心里暗想,好好的清白人家不做,非要去当下贱的奴才,而且自己还觉得挺光荣的,真是无药可救了。
等她家虎娃当了老爷,她可不能让虎娃的同学们知道姚红姑是虎娃的姑姑,否则多丢人哪。
转头又看见虎娃在教梨童写字,就气不打一处来,“虎娃,这距离童生考试时间越来越近了,你还不看书去,在那儿干嘛呢?”
“娘,我在教表弟写字呢,待写完这个字我就去温书。”虎娃说着,还握着梨童的手,认真的教着一笔一划。
方氏语气颇酸的说道,“他是人家的奴才,又不你的奴才,你那么上心干嘛,快别玩了,去看书,好好的给娘争口气,考个童生回来,我们全家可都指望着你哪。”
姚红姑咬了咬唇,将这句话尽听在耳里,她是有些怵这位犯起倔来就人来疯的嫂子的,但是人家欺负她儿子,她不能不管,只是她管的方式也是懦弱的,不是和方氏正面冲突,而是把梨童喊走了。
张悦将这两家人的互动皆看在眼里,心里直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姚红姑就算在曾氏把她逼到绝境时,狠了一次,但是一旦宽松了,她还是会恢复本性的,比如这种时候,如果她能和方氏博一博,说不定方氏下次就不敢给他们娘俩气受了,但是她却选择了回避,抱着我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的原则。
这样反而会更加助长了方氏的气焰的。
张悦皱了皱眉头,看来是该敲打下方氏了,否则这样下去,人心不和,迟早出事。
不过虎娃小小年纪,表现倒是不俗,或许可以先让虎娃给方氏一点警告。
“虎娃,你进来下,我有话与你说。”张悦的声音淡淡的从灶间传来,虎娃立即答应一声,放下手里的炭笔,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朝着灶屋走去。
方氏心里咯噔一声,手里的碗滑到水里也没发觉,而是伸长脖子,耳朵竖的老高,朝着灶屋的方向探听。
屋里的人说话仿佛是刻意压着嗓音的,是以就算方氏再极力侧耳,还是听不清楚,没多会,虎娃就从里面出来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方氏立即就有些炸毛的感觉,难道这张悦娘骂了虎娃不成?她立即站起来,上前去要牵虎娃的手,虎娃却是侧过身子,直接走向盆边,撸起袖子开始洗碗。
“儿子,她喊你进去做什么?”方氏悄声问道。
虎娃没有理她,仍是绷着脸洗碗,方氏哪里肯让他干这些活计,这天越发的冷了,原本掺了热水的,现在也冰冷的,她立即将虎娃拉着站起来,“这碗不用你洗,娘来洗就好了,你去看书。”
虎娃甩开方氏的手,将一只碗抹净了放入篮子里,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娘,你说我们因何来此?”
方氏忙道,“当然是来赚钱供你考试啊?”
“那又是谁帮我们找到悦娘婶婶这样好说话的好东家呢?”虎娃再问。
方氏刚想张嘴,却又吞咽了下去,答案是姚红姑,她不想说出来,好像欠她多少人情似的。
“是姑姑啊!我们一家三口天天在这里吃两顿上好的骨头汤柳叶面,为家中省了多少粮食,一碗八个铜钱,两碗就是十六个铜钱,人家可有说什么,可有收我们的钱,或是从工钱里扣?都没有,这样的好东家,现在你上哪里找去?这样的美差,是谁找给我们的,是姑姑啊!当初若不是姑姑极力推荐我们,我们哪里有这样的好机会。而且儿子还跟着悦娘婶婶学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知识,比如这算术之法,悦娘婶子可有问你要半点学费?”
虎娃每问一句,方氏的头就低下去一分,脸上也憋的通红。
她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她潜意识的把自己的位置托高了,觉得自己儿子未来是要当官老爷的,姚红姑这样讨好她是理应当的,就连张悦娘也应该讨好她的,现在对她好,是为未来谋划的,等她儿子当了官老爷,她自然也会回报她们的。
“您一直觉得我肯定会当上官老爷,所以不把姑姑当回事,连悦娘婶婶你也不放在眼里,只是世世难料,就算我已经将书本上的知识都读懂读透,但也未必能中,就算中了童生,离官老爷也早着呢,还要考秀才、考举人,只有考过了举人,才能马马虎虎算是和官老爷沾了边,这中间得经历多少事多少年,你怎么就一定肯定我能考到,能当上,万一到时候我考不到,那你这些年欠下的人情又该怎么办?”
儿子考上举人甚至是状远,当官老爷,这是方氏一辈子的心结,也是他们全家奋斗的目标,所以虎娃一说不行,她立即就急了,“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考不上,一定会考上的,一定会,一定会的!虎娃,那张悦娘和你说了什么,你不会想学梨童不考试,直接去当奴才吧,那娘可告诉你,你如果真要这样做,娘就一头撞死,也不要看见你沦为下贱的奴才。这些下贱的事让娘来做就好了,你以后是要当官老爷的,你怎么能做这些事呢?”
虎娃看自家娘亲那模样,只得无奈的摇头,可能也是被欺负,被压迫的太狠了,所以这方氏便固执的将心愿定为科考之路,一旦他露出一点苗头,她就要说这样的话,以死相(逼)的话来。
“娘,你别着急,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我们现在尚不是官老爷,还需要靠着别人帮衬,就算哪一日我真当了官老爷,你也不能如此欺负人啊,尤其姑姑还是我们的亲人。”
“比方也不行,虎娃,娘这一辈子没啥心愿,就想看见你好好的给娘争口气,考个举人,考个状元,当官老爷,给那些个人瞧瞧,让那些以前欺负过咱的人都来求咱,那娘就算是死都安心了。”方氏哭了起来。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考的。”虎娃不自觉间被方氏带离了原来的话题。
而在后面灶屋间的张悦自然是将这一切都听在耳里,她心想,不知道这方氏是无心,还是有意,不过的确是个歪楼的高手。
虎娃和方氏互相安慰了一会之后,虎娃这才道,“娘,我替你争气,你也替儿子争气好不好?你想想,就算你不看在亲戚的份上,你也得给悦娘婶子一个脸面啊,现在姑姑和梨童是他们家的下人,你欺负他们,不就是欺负她吗?而我们现在还需要寄人篱下,在他们手底下干活,得罪了东家,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啊?而且,你想想,悦娘婶子和县令关系那么好,如果以后我考试时,能得到县令的举荐,那肯定是事半功倍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