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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近郊,夕阳西下。
风起,远处忽然飞来许多为燃尽的纸钱,众人忙挡住眼睛。
不远处传来一阵悲凉的琴声。
温璟掀开车窗,一个满头银发的男子正坐在路旁一个矮小的坟头前,双手不断抚动琴弦,因背对着车队,看不清样貌。
那男子转身看了一眼车队,目光落在方亭瑜身上,而方亭瑜似乎有所察觉,也抬起头看了那男子一眼,只一眼,面色表情却僵住了,眼神渐渐模糊,随即又渐渐清晰。
温璟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那名男子,她原以为这男子至少也是个中年人,此刻映在眼中的却是一张不过二十左右的俊秀脸庞,可为何却是一头银发?
“停车。”方亭瑜声音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抓住囚车。
车夫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赶路。
“停车!”方亭瑜突然大声叫喊起来,剧烈地摇晃着囚车。
与此同时,那银发男子突然起身,快步走到车队旁,满脸惊愕地看着方亭瑜,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车队停了下来,温璟和季长歌走下马车,看着那银发男子。
“你是......方四娘?”那银发男子怔怔道,说话有些口吃。
“是.....我是四娘,墨染,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我......我以为你死了。”方亭瑜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滑落。
墨染?!他竟然还活着?!
季长歌和温璟惊愕地看像那个银发男子,这个人便是真正的百里墨染?!
“你是百里墨染?”季长歌对着那男子问道。
那银发男子面无表情看着季长歌,嘴角微动,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季......季大人,不记得......在下了?”
季长歌略微有些吃惊,当年百里家那件案子他并没有参与破案,百里墨染他也只是远远见过一面,但看见这银发男子那张脸。却一下子记了起来,没错,这个人就是百里墨染,只是。短短几年未见,当年一头的黑发,竟全部染了银霜。
“她又变回方亭瑜了......”温璟在季长歌耳边轻声道,她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方亭瑜,没想到见到真正的百里墨染以后,体内那个男性人格竟然消失了,不过这也不难理解,方亭瑜原本以为百里墨染死了,便幻化出一个百里墨染来,而此刻见到真正的百里墨染后。自然就清醒了。
“不然就有两个百里墨染了。”季长歌苦笑道,在脑中想了下那个画面,顿时觉得有些惊悚。
“百里墨染那个人格,应该不会再出现了,以后只有方亭瑜。”温璟自言自语道。
这倒也是个好事。不然等到了大堂之上,百里墨染一张嘴,恐怕会吓到所有人,然后被当成妖物拖走。
温璟走到那座坟前,木头墓碑上面写着几个字:爱妻黄静娴之墓。
“四娘,他们都说......阿......阿娴死了,我在这里等了一年。是我对不起她。”百里墨染眼神着急道,面部却依然是一副木头脸,看着有些怪异。
温璟打量了一下百里墨染,这应该是因为很久一个人独处,表情和语言能力有些丧失,也就是俗称的有些面瘫。看来这几年他一直一个人到处流浪,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应该是一年前才回到了京城,回来后却发现黄静娴已经不在了,就在这荒郊野外堆了一个空坟来祭奠。倒也是个痴情之人。
“阿娴......”
方亭瑜眼神中的炽热瞬间褪去,沉默半饷道:“阿娴的确是死了。”
百里墨染垂下眼帘,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这句话从方亭瑜口中说出来,还是比别人重了些。
百里墨染抬起头,眼中闪着泪花:“她是怎么死的?”
“她是被人害死的。”
“被谁?!”百里墨染瞪大眼睛看着方亭瑜。
方亭瑜抬头茫然地看了众人一眼,跟以前一样,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然后醒了完全不记得之前做了什么,只是这次有所不同个,她发现自己带着手铐脚链锁在一个囚车内,而百里墨染就站在她面前,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如果是个梦,她希望慢点醒来。
“方亭瑜替你报了仇,她已经杀了那个害死黄静娴的人。”温璟对着百里墨染道。
百里墨染和方亭瑜都吃惊地看着温璟,显然都不太相信温璟的话。
“不......我虽然想替阿娴报仇,但......我害怕......我为何被绑在这囚车里?”方亭瑜满脸惶恐看着季长歌道。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方亭瑜根本不知道她身体里面曾经住过一个男人,因为太过喜欢而想要变成那样的人,而当她真变成那个人时,自己却不知,而那个人的心里却只有另外一个人,真相未必比谎言善良。
“你在不清醒的时候,杀了观主、明清,还有很多人。”温璟目光坚定看着方亭瑜道,这些还是早些让她知道比较好,不然待会到了大堂之上,对她更加不利。
方亭瑜呆住了,她怎么可能杀人,她连鱼都不敢杀,更何况不清醒的时候,怎么可能去杀人,不,她只是昏迷了很多天而已,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温璟不再说话,接受这样的事实需要时间,不过她相信方亭瑜会想明白,她只是有些懦弱,并不笨。
百里墨染目光看向季长歌,季长歌点头:“没错。”
“当年......你为何要不辞而别?”方亭瑜抬起头问道,她跟百里墨染的时间不多,车队能停下来,已经是季长歌额外开恩。
百里墨染张了张嘴,哑然。
“因为愧疚......是吗?”方亭瑜接着问道。
百里墨染点了点头:“若不是那晚偷溜出去见阿娴,我爹娘叔伯他们都不会死,要是我在......他们就不会死,从他们死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已经黑暗了。我没有办法娶阿娴,所以......”
“所以你选择了逃避,远离京城,既然都走了。又何苦还回来?”方亭瑜嘴角圈起一丝苦涩。
“在外面游荡了两年多,也想清楚了很多,我父母他们已经死了,可阿娴还活着,我欠阿娴一句道歉,我每天都在想她过的好不好......可终究,我连她都害了。”百里墨染满脸怆然,满头银发随风飞舞,说不出的沧桑,脸虽然还是那张脸
。心早已千疮百孔。
“阿娴她说,她不怪你。”方亭瑜泪流满面,说完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她不怪我,我父母也不会怪我,可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一个人活着。”百里墨染苦笑道。眼中的痛苦突然消失了。
“今日能见四娘一面,幸甚。”
百里墨染说完,手中赫然出现一把匕首。
“不要!”方亭瑜尖叫道。
在匕首刺入腹部前,季长歌抢先一步打落他的匕首:“你死了,就没人能帮方亭瑜了,或许你能就她一命也未可知,你急着死作甚。”
百里墨染一怔。抓着发麻的虎口,嗫嚅道:“我......我能帮四娘?”
“是,而且只有你能帮她,从前那个百里墨染,可不是这样不自信。”温璟扬起嘴角看着百里墨染道。
百里墨染面色一僵,眼神一黯:“从前......从前的那个百里墨染。早就已经死了。”
“不,他没死!”
方亭瑜对着百里墨染大声吼道。
百里墨染诧异地看着向来柔弱的方亭瑜,微张着嘴,却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句话。
看着百里墨染茫然无措的样子,再联想到之前那个百里墨染。完全就是两个人,在*体内那个百里墨染应该是从前自信的百里墨染,而现在的百里墨染自信全无,想来家破人亡对他的打击是无比巨大的,如果说原来还有一点幻想,那便是黄静娴,现在从方亭瑜口中得知了黄静娴真的不在了以后,所有活下去的信念都消失殆尽,便萌生了轻生的念头,温璟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但她从来没想过自杀。
“详细情况回头我们会跟你说,请先放下你是废物这个念头,死者已矣,生者更需要你,这么简单的道理,相信你能分清孰轻孰重。”温璟看着百里墨染道。
百里墨染沉默半晌,点了点头,看了方亭瑜一眼。
“上车。”季长歌对着百里墨染道,他觉得有必要跟百里墨染说一下整个案子的经过,或许百里墨染会成为最重要的证人,能够证明方亭瑜不是装疯杀人。
......
到了城门口,守城士兵一看令牌,连忙把门打开放车马进城。
“季大人,梁大人已经派人等候在此。”
“嗯。”
几十名大理寺侍卫把车队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车队继续向大理寺驶去。
大理寺门口停着几辆马车,季长歌瞥了一眼,面色更加冷峻了些。
赵盛华、曹泰和梁千钧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梁大人,嫌犯都已抓到。”季长歌走上前道。
“把他们都带上来!本官要好好审理他们。”赵盛华冷冷道,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季长歌手微抬,丁武向马车中走去。
看着赵盛华眼中闪着熊熊烈火,曹泰悠哉悠哉看着前方,反正他只是个打酱油的。
“赵大人,好大的官威。”一个带着手镣的男子慢慢走了出来,抬头看着赵盛华。
刚想发怒,赵盛华一看那男子,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太子殿下,您......您怎么来了。”
曹泰和梁千钧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心中万分庆幸方才没有甩官威,这赵盛华自作孽不可活。
温璟吃惊地看着东升,她想到东升是个大人物,却没想到东升竟然是这么“大”的人物,太子!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