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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跟上帝收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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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这些?!”父亲不死心,再问一遍。

    “只有这些。”瘦小的赶车人站在比他还要两头瘦小的驴子旁边,再一次作答。

    驴拉的平板车上堆放着袋装的面粉,角落里还塞了三个洋葱。平心而论,的确装得满满的。

    但只有这一车!二十七号人,三个月的工期,只有一车面粉!

    领主啊领主,你也真好意思把那三个洋葱头放车上!

    父亲顺着道路朝谢瓦利埃的方向极目远眺。可惜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后续的驴车穿过晨雾悠然地朝纽芬迈进的画面只能存在于他的脑海当中。

    神父挤到车夫面前:“那葡萄酒呢?!弥撒用的面包呢?!没有面包面粉也行啊!!在哪儿?!”

    “我不知道。”车夫果断练出来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架势,“这里有一封信,谢瓦利埃老爷让我交给您。还有领主老爷批准管家您今天正是开工。请问我可以回去复命了么?”

    神父还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父亲焦头烂额地挥了挥手。

    于是凯瑟琳过来给车夫领路:“请跟我来吧。”

    他们穿过农田,经过村中的主道,将粮食运送至管家房子旁的仓库。卸货的时候车夫还给凯瑟琳搭了把手。不过凯瑟琳倒不觉得他多么助人为乐,只是周围无处不在的嘲讽让他这个训练有素的送信人都有点儿肝儿颤了。

    就在刚才,正在田里干活的农夫们目睹了一切,那些呆在各自家中的村民们也大都听到了风声。从村口到自家门前短短几百米,凯瑟琳一个接一个地碰到有人斜倚在房前屋后面无表情地目送自己,或者更张狂的,直接将嘲讽的笑挂在脸上。而在凯瑟琳忙着往库房里搬东西的时候,他们也在一旁围观,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欣赏凯瑟琳艰难地把粮食往库房里拖。

    他们一定在庆幸昨天没再加把劲,把这烂差事揽到头上。

    工匠们很快也会知道。不知父亲会怎么应付他们?

    在车夫的帮助下,凯瑟琳和母亲把粮食放进了仓库。不久神父一个人回来了,说父亲直接去找工匠队长。主动告知总比靠小道消息传过去显得管家更有诚意。

    母亲什么表示也没有,转身回屋做家务去了。神父则到屋旁的空地找了堆石料坐下。他要读信,屋外光线比屋内的好。

    所以,被留下来直面惨淡人生的只有凯瑟琳一个了。

    “哎……”

    叹了口气,凯瑟琳拍拍脸颊,强打精神面对现实。

    别的她还不敢肯定,反正工匠们和领主约定的口粮肯定不止这么点儿。

    教堂是上帝的家,工匠们来纽芬盖的是教堂,领主克扣的口粮是工匠们报酬的一部分。这么说来领主相当于在跟上帝收房租喽?

    够狠!

    遇上这么有胆量的领主,凯瑟琳真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大霉。

    希望父亲能从这么有胆量的领主手里讨回剩余的口粮。在那之前,她得好好精打细算一番。

    在同一时刻,神父合上信件,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被撕裂的蜡封。

    世俗领主一般都是文盲,所以即使蜡封被搓成一片片,也不会有人怀疑这封言辞得体字迹优雅的拉丁文信件出自教会人士之手。

    三个月后,他所在的这片空地将建成一座小小的教堂。他将在里面工作、休憩,为纽芬村的百姓提供精神的给养。虽然他其实并不太热衷于宣扬教义,教化人民也不是他来纽芬的真正原因,不过他得承认,他还是挺兴奋的。

    他本来打算参与到教堂的设计当中。他准备向工匠队长询问施工的具体细节,再根据他自己的愿望提出中肯的建议。尤其要告诉工匠们他希望在教堂前空出一片小广场。教堂本身不需要太大,装不下全村人也无所谓,他可以露天主持各种圣礼。

    有些司铎或主教不喜欢平民们聚集在教堂周围,嫌他们打扰灵魂之所的清净。他却觉得,世俗的百姓围绕在精神殿堂的大门前摆摊叫卖、休憩闲聊再正常不过。而且能让冷冰冰的石头建筑温暖起来,何乐而不为呢?

    他还记得那个人跟他提起过,农民们将收割的麦子堆在教堂大厅干爽的角落,没地方摆放的家具也会寄存在教堂当中。每逢节日,百姓们会在教堂前载歌载舞,有时候教堂内部的礼拜厅里都有裙摆伴随节拍旋转飞扬。主管教堂的司铎们气得不行,却也没有办法。

    他不会生气。他会打开大门,欢迎任何人进来。如果他们不介意,他也想和他们一起跳一曲。

    不过,教堂也不能太小了。它需要忏悔室,人们在那里可以倾诉自己。而作为一名神职人员,他会按照人们的期望保守所有秘密。它还需要在紧急时刻容纳村民避难。这世道不太平,世俗贵族们每天除了吃就是喝都闲出病了,成天净想着打仗。教堂是整个村庄唯一的石头建筑,它和它的神父都有责任保护无辜者的生命。

    “哼。”神父从鼻子喷出浊气,自嘲地笑。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身披法衣,成为一名神职人员。他曾经绝望过。然后他接连遭遇两波歹徒。当他顺水漂流,来到这个从里到外都是崭新崭新的村庄,他找到了自己的意义,而且一找就是两个。

    可是现在呢?现在呢?!

    “神父?”凯瑟琳在旁轻唤。神父看上去有点儿……奇怪。

    因为那封信?

    “哦,抱歉。”神父缓过神,随手将信递给她。

    “我……能看?”凯瑟琳注意到信上没被揉碎的半个蜡封,好像是谢瓦利埃家族的。

    “没事。这和你父亲还有你都有关系。”神父道。

    凯瑟琳于是接了过来。打开。

    “……神父,我不认识字。”满篇的拉丁文还是连笔字,开她心么。

    神父哦了一声,拿回信给凯瑟琳读了一遍。凯瑟琳听也只听了个一知半解,不过并不妨碍她理解。因为除去虚情假意的官腔和空洞的华丽辞藻之后,整封信只剩一句话:

    面包和葡萄酒不提供,想做弥撒请到谢瓦利埃来。

    领主貌似要架空罗伯特神父。凯瑟琳担心这样的分析太过成熟,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听懂了没?”神父也想起来,不是所有世俗百姓都能听说拉丁文的。

    “半知半解。”凯瑟琳坦言,“弥撒的材料一直由世俗领主提供吗?”

    神父仔细想了想:“不是的。一般来说,教区所属的采邑足够提供弥撒所需了。如果教堂没有自己的份地的话,那么只能靠信众募捐,或靠募捐的钱购买。不过我之前已经跟他们谈妥了,教堂建设期间你们还暂时归属于谢瓦利埃堂区,我给你们做弥撒其实相当于给他们帮工。他们明明已经同意了。”

    神父烦躁地拨弄自己的头发。今天星期五,周日清晨之前他必须凑齐足够的葡萄酒和面包。倒不用多,只要够全村男女老少一人抿一小口就行。

    不然的话……他可以不用奢望再在纽芬混下去了。

    没等凯瑟琳想好该说些什么,他又抬起头:“我来之前克吕尼神父为你们做弥撒,剩下的东西还有还有多少?”

    “克吕尼神父每次都把用剩下的带回谢瓦利埃。弥撒从开始到结束,葡萄酒瓶除了放在他车上只会被他握在手里。他有个助祭专门帮他看车。至于面包,我们得自己出。”

    凯瑟琳很惊讶,她的回答竟然出乎神父的预料。他不会真的以为谢瓦利埃的领主和神父会把珍贵的葡萄酒留在他们够不着望不见的地方任纽芬人偷喝吧。

    “要不……在村里募集一下?”凯瑟琳建议,“我上次收拾屋子,还找到一瓶。”

    “那瓶我尝过了。我落水的那天,你父亲拿出来为我压惊。已经完全酸了根本不能喝。你家都喝不上葡萄酒,别人家更不用提了。”神父不抱希望。

    凯瑟琳想说牧猪人家肯定有。但即使是全村生活最奢侈糜烂的布朗家,能有多少葡萄酒呢。

    “要不……把每周弥撒改为每年弥撒吧。”神父又想出一招,“很多地方都这么干。”

    “这怎么行啊!大家都盼着您讲道呢。”凯瑟琳反对。

    《法国文化史》里倒真有拉长弥撒周期的记载,而且明确提到不是个例。不过以纽芬狂热的宗教热情,这种推迟完全不合时宜。

    神父又叹了口气,起身,掸了掸衣服:“看来,我只能再次拜访亲爱的领主大人了。”

    “你不吃完午饭再走?”凯瑟琳叫住神父。这个时代的人不吃早饭。从清晨起床之后神父和其他人一样都一口东西也没吃。

    “不了!我要快去快回!”神父露出坚毅的神情,离开了这片未来的教堂。

    ……转身又回来了。

    “对了忘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么?”神父摸摸脑袋,歉意地问凯瑟琳。

    “啊……没什么大事。”凯瑟琳回答道,“您能教我写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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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上推,下周暂时改作每日两更,每更两千左右。上午十点前后,下午四点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