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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这家伙性子最好了。别人再怎么愁得睡不着觉,它不会快一分;急得再怎么火烧眉毛,它不会慢一步。
今年复活节前的倒数第二个主日就这样不紧又不慢地到来。太阳不会在乎人们会在新的一天遭遇怎样的尴尬,照例在清晨冉冉升起。
好在在最后关头,麻烦解决了。站在尚且还是一片乱七八糟的工地的教堂前,罗伯特神父神职生涯当中第一个由他独立主持的弥撒正式开始。清澈的葡萄酒更为整个仪式平添了一丝庄重和优雅的氛围,堪称完美。
果真如此?
凯瑟琳抿了一口葡萄酒,然后把酒杯传递给旁边的人。
在这个时代,酒只要清澈没有渣滓,不酸得倒胃口,就算得上货真价实的好酒。杯子里装的那点儿液体虽然没上等到千金难求的程度,却也足够令这些平时只能靠麦子发酵的酒精饮料解渴的乡巴佬瞥见伊甸园的圣光了。
这样的葡萄酒,昨晚神父整整拉来一车,一同拉来的还有一些烤好的面包。村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连母亲的万年扑克脸都解冻了,父亲则忙着指挥马修亨利腾出库房,把酒妥善放好再管其他东西。
当时凯瑟琳也挺高兴来着。父亲身为管家都要不来的东西,他一个毛头小伙子竟然讨到手。日后纽芬人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难,相信他应该也有能力解决。
中世纪的农民生活艰难呐,战斗的人和祈祷的人都骑在农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但这些命如草芥的小民要想抵抗世俗领主的盘剥,能依靠的只有教会的力量了。
于是等家人都睡着了,凯瑟琳又一次偷偷地跑到了外面。
在施工地,神父坐在木头上借着月光为弥撒仪式上的讲道做最后的准备,见到凯瑟琳高兴地招呼她到自己这边儿来。
“没打搅到您吧?”凯瑟琳歉意地问。
“没有没有。”神父打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你看看你,半夜出来也不多穿件衣服。”
“我不冷。”凯瑟琳抱着肩膀坐在神父旁边,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发抖。外套被母亲盖在亨利身上,然后就被这小子卷身底下去了。她可不想把他弄醒。
“教你的词,都练会了么?”神父微笑着询问。
凯瑟琳点点头。两人随即聊起拉丁字母的笔顺问题。等神父和自己聊得热络了,凯瑟琳自然地转了话头:“神父先生,你是怎么把葡萄酒要来的啊。我父亲没成功,急得脸都肿了。”
神父大笑:“你就是为了这个,半夜来找我聊天的吗?”
“……神父先生,你生气了?”凯瑟琳小心翼翼。
“哪里。”神父心情大好,“我要翻越的高山没有你父亲的陡峭。虽然克吕尼神父也算谢瓦利埃的一号人物,和领主老爷相比大概还要略逊一筹。如果把我丢到你父亲的位置,估计不止要空手而归,还会搞得灰头土脸的吧。在领主城堡住的那一晚实在算不上太好的回忆啊。”
原来前天晚上他在领主家过的夜,怪不得没回来。
“克吕尼神父?”凯瑟琳问,隐隐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神父察觉到失言,尴尬地咳了一声,敛容询问凯瑟琳:“你能保密么?”
凯瑟琳立即举起手掌,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
“没那么严重。”神父把凯瑟琳的手按了下去,“其实很简单。领主本不打算克扣咱们纽芬的葡萄酒,但是克吕尼神父想……嗯……不希望关照他半年多的纽芬人把他忘了。我实现了他的愿望,所以他就把私自扣下的葡萄酒给我了。”
凯瑟琳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了:“您……怎么实现他愿望的?”
“每年的什一税,分十分之一给他。”神父说完,还耸了耸肩膀。
“……”
凯瑟琳愕然。
她终于品尝到下巴击中地面的滋味!
“怎么了?”神父懵然不解,不明白这丫头如此惊讶是为了哪般。
哦?是吗?!很正常吗?!什一税难道不是一个地区的人归属于某一堂区的证明吗?!原来是可以随随便便分给别人的吗?!
“反正这什一税我只能留很少一部分,其他的都得上交给上级,那给克吕尼还是直接给教区主教不都一样?”神父仍然认为自己的行为理所当然,比一加一等于二还要顺理成章。
接着他恍然大悟:“哦,你放心吧。你们纽芬人该交多少什一税就交多少,我不会,也不需要跟你们要额外的钱。”
你要是想搜刮额外的民脂民膏,那我可真看错你了。
这想法只是在凯瑟琳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现在关心的不是神父的道德问题,而是她的知识和神父的智商到底哪个出bug了!
“神父先生,纽芬是一个单独的堂区吧?”
“没错。堂区以上是教区,多个教区组成一个教省,最顶层的便是我们敬爱的教皇。”神父还有心情给乡下丫头普及基础知识,“所以我说嘛,反正最后钱数对了就行。教皇日理万机,不会在意这几百个铜板究竟是纽芬上交的,还是来自几里外的谢瓦利埃堂区。”
谢瓦利埃堂区?
这么说来,以教会的角度,纽芬和谢瓦利埃的确是平级的喽?
然而神父这么做,却相当于将纽芬置于谢瓦利埃的管制之下。谁都知道克吕尼和谢瓦利埃家族同穿一条裤子!等到以后领主又想出什么鱼肉百姓的点子,纽芬的教堂怎么可能罩得住纽芬人啊!
神父啊神父,人家让你纳贡称臣,你怎么也不反抗一下呀!
估计看出凯瑟琳在想什么了,神父又有些尴尬,沉声对凯瑟琳说道:“我知道,克吕尼神父想贪污这笔钱。不过有领主看着,他不会得逞的。我才刚来纽芬,根基不稳,所以……”他的手重重按在凯瑟琳肩头,“我希望你能理解。”
凯瑟琳嘴角直抽。
面包传到了凯瑟琳手里,凯瑟琳停止回忆,撕下一小块面包,把剩下的继续传给其他人。
她还能回忆起神父的手按在自己肩头的感觉。他在表达信任,也希望能得到凯瑟琳的忠诚。他的担心凯瑟琳也确实能够理解,可他实在有点儿……不太给力哎。
今天讲道的主要内容是克己和忍耐的美德。大斋期内讲这些,倒也挺应景的。
等他终于结束,父亲又上台恳求大家实践神父刚才宣扬的理念,每人捐献出一部分粮食凑齐工匠们的口粮。
果不其然,父亲的提议遭到了众村民的反对,最激烈的当然是牧猪人和玛吉。这两人夫唱妇随,极尽尖酸刻薄。凯瑟琳想了一圈,也就只有穿越前她看的电视剧里那些能把白痴傻子讲成潘安宋玉,败露之后又拒不承认负有责任的媒婆们可以较量一二了。
可惜她当时满脑子都是怎么用尽量少的粮食发挥尽量大的作用,不然仔细背下来日后集结成册,说不定能赚个“欧洲历史上第一位传记女作家”的高帽戴戴。
不过他俩好像忘了,今天的弥撒工匠们也出席了。
凯瑟琳瞥到有工匠朝玛吉和牧猪人的方向吐口水,而一转头,牧猪人跟玛吉雄赳赳气昂昂。
见得不到大家支持,父亲也不坚持,几句结语过后便体面地结束了这次紧跟弥撒之后的小型集会。自以为又获得一场胜利的布朗夫妇志得意满地回去干活了,而留下来和凯瑟琳还有罗宾一同给工匠们准备早饭的苏珊精神却更加萎靡。
凯瑟琳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把实话从苏珊嘴里挖出来。结果苏珊却好像会读心术似的,活还没干完就借故跑回了家。凯瑟琳和罗宾运气再运气,还是不敢直接到牧猪人家去找她。
那就等明天吧。
“……她竟然不出现!”
星期一的早餐供应结束,凯瑟琳无奈地收拾锅灶。
恰巧此时路过一名布朗家的邻居,凯瑟琳和罗宾便上前打听。对方是本地派的,不太爱搭理这两个姑娘,还是告诉了她们他知道的:“今天好像有客人吧。”
待邻居走后,罗宾忧心忡忡地问凯瑟琳:“客人……会是谁呢?”
凯瑟琳也有点儿好奇。不过毕竟是别人家的客人,太八卦了也不好,于是就回答道:“等苏珊有空找咱俩就知道了。”
罗宾想想也是,和凯瑟琳抱起东西准备各自回家。
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儿,骑马的凯尔英姿飒爽地出现在两个姑娘面前:“凯瑟琳,你父亲呢?领主老爷要我来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