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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克吕尼。
不是他还会有谁。虽然纽芬的正牌神父是罗伯特,不过克吕尼此次前来代表了教俗两界,而且去找神父的又是他从谢瓦利埃带来的侍从。凯瑟琳只有硬着头皮跪倒在他脚边,双手合十准备祈祷。
“要临终祈祷?明天再做也不迟。”谁知克吕尼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神父!请您等等!”
凯瑟琳扑向克吕尼,好歹抓住他祭衣的衣角,死都不放手。虽然跟克吕尼祷告也帮不了她什么忙,可要是就这么被再扔回教堂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克吕尼神父舍不得他这件新袍子,没强行把衣角从凯瑟琳手里拽出来,只是厌恶地命令看守们把这巫婆拖回去。而凯瑟琳顺势抱住他的脚脖子,用行动证明她的决心:想让她回去,除非把她的手剁了,或者把克吕尼的脚剁了!
估计是凯瑟琳的求饶太凄厉,靠近教堂前广场的农舍中有一间亮了灯。有人从里头出来,急匆匆地朝教堂赶来。
“愿上帝原谅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罗伯特神父发出惊呼,宛如天使吹响的号角。
见又来了个神父,看守们自然而然地停止了拽人的行动。在罗伯特神父的命令下,凯瑟琳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抹掉蹭了满脸的泥。
问清了缘由,罗伯特便跟克吕尼进行交涉。他的观点很简单,任何人都不能剥夺教徒忏悔与祈祷的权利。而克吕尼却根本不屑于聆听异端的污言秽语,连带着也不愿意听罗伯特讲话。
罗伯特抓住克吕尼的胳膊,把他给拉了回来:“亲爱的克吕尼神父,请你给我应有的的尊重。毕竟我是司铎,而你只是副司铎。咱们……”
“你说什么?!”克吕尼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甩手便走。
罗伯特也不阻拦,只是对着他的背影亲切挥手道别:“您安心地回布朗家休息吧。我一个人也能听取凯瑟琳?穆勒的忏悔。”
凯瑟琳多么希望克吕尼一走了之,可最后她还是当着两名神父的面忏悔了她的“罪孽”。透过忏悔词,她试着向罗伯特神父求助。然而不知是不是她说得太隐晦,从头到尾,罗伯特神父都跟克吕尼一样,没再多说一句话。
接着,她被扔回教堂。
接着,她呆然仰望星空。
接着,有人粗暴地朝她的小腿踢了一脚。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却发现第一缕晨曦已然降临。
不知不觉间,她的最后一晚就那么过去了。
有人把她拉了起来。习惯了砍柴耕田的手对待一个人也毫不含糊,凯瑟琳的肩膀被捏得生疼。她以为疼痛能刺激她的大脑,就算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灵光一现逃出生天,至少也请让她感觉到腿肚子转筋嘴巴发苦。
然而什么都没有。她浑浑噩噩,无知无觉地被人拽了出来。晨曦柔和不耀眼,所以她连眼睛都没眨。那不是她的脑子,那是花椰菜。
等走出教堂的大门,凯瑟琳总算恢复了些许的认知力跟理解力。她发现村民们都起来了,但村子还跟在所有人都在沉睡时一样静谧。父亲跟神父在广场上等着她,克吕尼神父跟牧猪人也在。他们分成了两拨,之间稍微隔了点儿距离。
在他们中间,摆着一口坐在熊熊燃烧的柴火上的,大锅。
“纽芬的管家,还有罗伯特神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克吕尼神父不悦地问。原来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神父老爷,请问凯瑟琳?穆勒真的是女巫么?”凯瑟琳的父亲恭敬地问道。
“回到谢瓦利埃,我会与领主夫人一同裁决。”克吕尼回答。但他那倨傲的神情说明事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忽然有围观的村民喊了一嗓子:“不能把女巫放出纽芬!”
一滴水滴入沸油,整个纽芬炸了锅。无数人在呐喊,挥动拳头,狰狞面目,用手中的锄头铁锹猛击脚边的土地敲出杂乱无章的鼓点。愤怒是鼓槌,痛恨是力量,而他们却是鼓面上的豆子,心惊胆战几乎靠跳的逃离大地。
刚开始人们吼叫的内容各有不同,但很快的都汇集成一句话:
不能把女巫放出纽芬!
不能把女巫放出纽芬!
不能把女巫放出纽芬!
然而无论人群多么激愤,没有一个人越界进入教堂前的广场。
“都闭嘴!你们这群刁民!”
克吕尼神父真的发怒了。可惜他一个人的尖叫又怎能敌得过一百来号人的呐喊。罗伯特神父跟纽芬的管家也来帮忙,过了好一阵才让场面稍微平静。至少广场上的人如果扯着嗓子吼的话,村民们能听到。
唐娜婆婆领着儿子跟苏珊钻出人群,惶恐地对克吕尼神父下拜行礼:“神父老爷,上帝赐福于您!这个巫婆让我的儿子失去了对他妻子行使权力的能力,除了私生子,他再没有机会拥有儿子了!他的老婆是农奴,如果他们夫妇不能生下孩子,我所有传给他的财产都会被没收!您有所不知,凯瑟琳跟我的儿媳妇是好朋友。我怀疑她们俩狼狈为奸,一起图谋我的财产!事已至此无法补救,但是我咽不下这口气!神父老爷,求您成全,让我亲眼看到她受惩罚!!”
“呸!胡说八道!”玛吉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神父老爷,这婆子老糊涂了!哪有老婆跟女巫串通,让自己的丈夫没办法跟自己生孩子的!一定是凯瑟琳的父母指使的!他们嫉妒我丈夫在纽芬的威望,想通过祸害我们的女儿来扯断我们的心肠!神父老爷,您可不能放过凯瑟琳!”
克吕尼的脸色非常难看。
罗伯特顺势走上前来,在克吕尼的耳边说:“您有所不知,凯瑟琳的女巫和异端的嫌疑由来已久,这次被证实,大家都很激动。昨天晚上管家的家门都快被请求严惩女巫的村民挤破了,应他们的要求我们才准备了这些东西。要不然,您看……”
“管家的家门?!”克吕尼反问。
罗伯特听出了他的意思,含笑道:“穆勒家的其他成员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凯瑟琳?穆勒。能留她到现在,其实只是因为十诫里不能杀人的训诫。”他更凑近克吕尼的耳朵,以凯瑟琳的距离堪堪听见,“退一万步讲,要带着凯瑟琳挤出去似乎也不大方便。这些人都恨不得咬下凯瑟琳的肉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克吕尼问。
罗伯特优雅地指向旁边的大锅,仿佛那是亮相的明星:“老规矩,温暖的刑罚。让上帝的意志决定她的命运。”
凯瑟琳猛地一激灵,冷汗随之流下。
“温暖的刑罚”只是一种比喻,并非专有名词,主要用来形容使用高温的神判。在中世纪由于条件有限,有些问题人们无法得知真相,却又不能忍受未知,于是就采用一些比较极端的手段来“让上帝裁决”。
比如一个女人被指控毒杀了她的丈夫,无论她干了还是没干都没有证据支持,人们却又必须弄清她是否清白。于是人们会蒙上她的眼睛,让她在摆放了灼热铁块的道路上前进。如果她从头走到尾都没有被烫伤,人们就相信是上帝为她指引了道路,她就是清白的。
那她将面对什么?握热炭?吞铁块?喝沸油?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行走?!
克吕尼并不认同这个提议:“这是审判,不是惩罚。”
“您回到谢瓦利埃不也得进行审判么?”罗伯特说,“在这里又有何不可?还能给纽芬人一个出气的机会。”
克吕尼神父在思考。微微歪头,要是在其他时候,凯瑟琳说不定还会觉得挺可爱的。
然后他点点头:“好吧。就给在场的村民们一个交代。”
罗伯特立即将这个喜讯转达给在场的所有村民!
欢呼声并不热烈。大多数人集中精神,全神贯注地紧盯广场中央,生怕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罗伯特神父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取下链子,手握吊坠高举头顶:“这是一枚银质十字架。待会儿我会在克吕尼神父与你们的管家的见证之下将它扔到这口油锅当中。当油沸腾,凯瑟琳?穆勒将用她的手把这只十字架捞出来。亲爱的纽芬村民!最虔诚的信徒!让我们共同见证上帝的裁决!”
低沉的嗡嗡人声为人群蒙上一层肃穆的感觉。那是祈祷的低语。
罗伯特神父请克吕尼神父检查油锅:“为了保证公正,请您试一试油温。”
克吕尼神父瞅了一眼正在滚大泡的油锅:“不用了。”
“真的不用?”罗伯特还挺惊讶的,“为了确保公正性,还是请您试一试。”
克吕尼脸上写着“你在开我心吗?!”几个大字,坚定地回答:“油温已经足够了。”
罗伯特神父于是将十字架投入锅中。十字架立即沉底,凯瑟琳甚至能听见它撞击锅底发出的响声。
何其清脆!
“来吧。凯瑟琳小姐。”罗伯特说道。好像在晚宴上邀请她入座。
有人推了凯瑟琳一把。猝不及防的她踉跄地向前倒去,差点摔进火堆。现在她离锅最近了。周遭的人都跟她隔了点儿距离,冷眼旁观,就好像她正站在刑台上。
难道她没站在刑台上?!
没有绳索,没有呼喝,只有那冰冷的眼神,一声又一声地催促着:快啊!
凯瑟琳缓缓地、僵硬地转向锅的方向。
银亮的十字架在浑浊的油中若隐若现,油的翻滚更模糊了它的踪迹。仅仅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灼人的热气已经快要把她烤焦。
凯瑟琳抱着最后一丝寥若晨星的希望,抬头望向罗伯特神父:“……求您……”
“看准了再下手哦~”罗伯特给出“友情提示”。
绝望,是没有味道的。
凯瑟琳机械地抬起手,伸入油锅。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