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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中文。
“我是谁?”当地语言。
罗伯特神父困惑地问:“我是谁,你难道还不知道?”
然而他的眼睛却透着精光,跟往日的儒雅绅士截然相反,笑容中带着侵略性。
他这个样子让凯瑟琳更加不安。某个名字在她的心尖子上蹦跶,可凯瑟琳就是不敢张嘴让它跳出来。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他。算她倒霉碰上一次小概率事件,算有人更倒霉在她之后又碰上一次小概率事件,可怎么就他最倒霉让上帝挑中,还扔到她身边?
“你还有别的事么?不说话,我可先回去了?”说着罗伯特抬脚欲走。
凯瑟琳咬紧嘴唇,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唤了出来:“请等一等。”
罗伯特于是转身回来,脸上带着没掩饰住的胜利感。这让凯瑟琳心中一凛,好似一阵凉风忽然把大脑吹得有点儿冷静了。
然而罗伯特却没察觉到她的转变,含笑问:“究竟有什么事,大半夜的找我出来?”
谁找你出来了,你自己愿意的好不好!凯瑟琳愤慨。
不过还别说,就晚上出来会面这件事他俩还真挺心有灵犀的。只是凯瑟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出去了,要是他还在被窝里躺着,那她……她就躺回去继续睡大觉!
凯瑟琳心虚,嘴上却不露:“没什么。只是今天在唐娜婆婆家睡得太多,晚上睡不着了,出来看看月亮。没想到神父先生也在?哎哎,真是好巧。”
看月亮?!罗伯特气结。她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话拐弯抹角了!呃,好像不算拐弯抹角,而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罗伯特消气了,因为他知道,凡当眼前这个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下一句基本都会切入正题。宁可明着演戏,也不暗着坏人。这女人,他还不了解么。
果然让他猜对了。接下来凯瑟琳就说:“可是没想到神父先生竟然能听懂中国话。佩服佩服。”
说完还朝神父拱了拱手,丝毫不考虑她这动作跟周围环境有多不搭调。
她的意思是让神父别装了,咱有啥话就直说吧。倒也用不着神父主动开口跟招供似的交代,哪怕他苦笑一声,凯瑟琳就当他卸下伪装,会自动自觉地捅破最后的窗户纸,跟他开诚布公。
然而神父却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当初我在修道院算不上博览群书,好歹也多读了几本。某天碰到一本写满神奇符号的书籍,好奇之下便花了三五年研究,总算懂了点儿皮毛,却不知道那就是中文?丝绸之路的开端,令人心驰神往的梦幻国度,原来那里的语言被称作中文。凯瑟琳小姐不愧见过世面,这都知道。谢谢你告诉我。”
凯瑟琳扶额。
手的感觉很奇怪,凯瑟琳这才想起来她还包着绷带。神判其实还未结束,要等到三天之后,打开包裹她右手的绷带,确定手掌触碰到十字架的部位没有溃烂才算真正过关。当然,凯瑟琳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不是因为她跟上帝有什么交情,而是眼前的这个家伙。
这家伙果断有问题。本来见他始终不肯说实话,凯瑟琳还真有点肝儿颤,怕自己万一弄错了。可是想到今早的闹剧,凯瑟琳的一颗心算是彻底放进肚子里。
毕竟如果这家伙真的是那个人,那让他承认自己身份的办法只有一个。而凯瑟琳偏偏就是不想那么听话,他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既然人家不想跟她实话实说,那她也不勉强。凯瑟琳耸耸肩:“能增进您的知识是我的荣幸。可惜我就学会了那么一句,不然肯定跟您切磋切磋。我出来够久了,被父母发现我不在他们又要担心。先回去喽。”
说完话,凯瑟琳朝神父再见似的摆摆手,也不管罗伯特神父什么反应,径直转身回屋,睡大觉去。
对着凯瑟琳的背影,罗伯特差点儿就叫出声了。
不行!现在把她叫回来实在太丢脸了!罗伯特逼迫自己收回为了把凯瑟琳拉回来而伸出去的手,捏紧拳头,脸上也显露出压抑怒气的笑容。没事,她会回来的。欲擒故纵的招数他比她玩得溜多了!
然而凯瑟琳就真的这么走回家去了。今早的惊吓太严重,她需要休息。
罗伯特瞪眼,最后特没面子地跟着凯瑟琳的脚印走了。他的床也在凯瑟琳家。
等他推开门,凯瑟琳已经睡着了。真不知道是她神经大条,还是他在愣神时间太长。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此时正甜甜地睡着,毫无防备。罗伯特忍不住微笑。迁就一下吧,谁让最开始错的是他。相信当她得知自己的付出,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去。在全村人跟克吕尼神父的见证下,罗伯特首先确认了绷带的完整,并没有被私拆,然后打开绷带,确认凯瑟琳的手掌完好无损,手指尖因为戳到锅底而被烫出来的水泡也好得差不多了。
如此一来,有关凯瑟琳是女巫或异端的怀疑彻底烟消云散。甚至有股风在谁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已席卷了整个纽芬:谁都有可能是女巫,就凯瑟琳?穆勒不可能。谁要是不服,也支口油锅捞捞十字架看呐!
凯瑟琳并不知道还有这一说。所以这几天她心情很不错,并不是因为彻底洗白了自己在村民眼中的看法。
就在解开绷带的当天,母亲把家里人都支走,单独留下凯瑟琳一个人。跟母亲面对面坐着,凯瑟琳的小心脏那叫一个蹦。母亲也看出来了,还让她放松点儿。凯瑟琳于是小心地往后挪一挪,免得一不小心从她正坐着的箱子上摔下来。
待两人都做好心理准备,母亲开口:“告诉妈妈,之前的事,你到底能记起多少。”
凯瑟琳一怔。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跟母亲解释过,为什么在昏迷三天又在野外躺了三天之后她的行为会跟之前有不一样的地方,哪怕只是借口。是因为她自认为自己掩饰得不错么?那为什么对罗伯特神父她都至少说了一句“之前的事我不太记得了”?还是说父母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就自欺欺人地相信父母即使发现她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也会自动自觉地用昏迷三天这件事本身做解释?
难道母亲发现了什么?不,是母亲发现的东西终于积累到足够驱使她来跟自己摊牌?凯瑟琳浑身发冷,却也是避无可避,于是诚实地回答:“记不得多少。”
如果母亲下一句问她还是不是从前的那个人该怎么办?凯瑟琳的第一反应是当然不能说实话。可是即使她坚称自己就是他们如假包换的女儿,以母亲的睿智,可能看不出来么?
幸好母亲没问。她只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果然。”
不等凯瑟琳松口气,她又问:“那么,你也不记得为什么会昏迷,又为什么会回来么?”
凯瑟琳摇摇头:“等我回过神已经站在山岗上了。好在珍妮在不远的地方,我找到她,然后就跟她一起回来了。”
说实话,珍妮跟她的距离随算不上远,可也真的算不上“不远”,不然她也不会走得脚都要掉下来了。想到自己跟妹妹的“初见面”,凯瑟琳不禁微笑。
然而微笑被卡在嘴角,愣是被憋死了。凯瑟琳忽然意识到这里头有个漏洞:当时穆勒夫妇把他们的大女儿抬出村庄,是抱了女儿可能会再次醒来的想法的,而且玛吉之前也说过,家里人日夜守候在凯瑟琳?穆勒的身边。那为什么她刚重生过来时是站着的?!为什么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距离她最近的珍妮也只是在放羊而已,并没有看着她的姐姐。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说穆勒家的人放弃了?可既然放弃了,为什么没向村里的人宣布大女儿的死讯?
母亲沉默的表情说明她接受了凯瑟琳的说辞。她问:“那……珍妮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凯瑟琳努力回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的是什么?”母亲循循善诱,“难道她看见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直接跟你回来了?”
凯瑟琳不明白母亲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她按照母亲的要求再次仔细回忆:“对了,她看见我,很高兴,说了一句‘姐姐,你真的活过来了。’……还是‘姐姐,你终于活过来了。’我记不清了。”
然而在凯瑟琳对面,静穆的母亲似乎笼罩上一层哀默。
“母亲?你还好吧?”凯瑟琳试探地问。母亲恍若泥塑的样子也不是头一次见到,但无论外表多木讷沉默,她的精气神从来没丢过,属于“心里明白”的典型。今天真的很奇怪啊。
很突然地,木然开口问道:“孩子,你知道我跟你父亲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么?”
这么直接?!凯瑟琳怔住,下意识地摇头。
“因为我们害怕!我们担心你不再是以前的你,怕你是魔鬼的牵线木偶。因为……”母亲第一次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按我们所知道的,你已经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