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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
静悄悄的夜晚,女仆前来端走即将燃灭的蜡烛,出门时被领主老爷叫住,让她再去换一盏亮的。
“我要睡了。”躺在领主老爷身旁的领主夫人抱怨道,“灯光让我头疼。”
领主说:“那就去换盏油灯吧。”
“油灯照样也刺眼!我说过了,光让我头疼!”
“但至少不会让你心疼!”领主老爷厉声说道,“油灯比蜡烛便宜。我已经很迁就你了。快去。”
最后一个词是对女仆说的。女仆立即出去,片刻后端来一盏油灯。在她离开的时候,领主夫人踢蹬被子发脾气地说了一句“反正你就是不想让我舒服!”,气冲冲地转身背对丈夫。等女仆回来,也不知道领主夫人是否真的睡着了。
领主老爷叹了口气,让女仆将油灯摆放在床头的箱子上,好让他一伸手就能够到。
只要一会儿。领主老爷想着。今天我只需要一会儿。等我半梦半醒的时候将油灯熄灭,然后我就可以顺利地滑入黑暗与睡梦的怀抱。我可以安然入睡,我的妻子黛拉也可以睡个好觉。上帝保佑,她也不容易。
于是领主老爷背倚满是刺绣的枕垫,闭眼假寐。当睡意来袭,他用最后一丝清醒按灭了油灯,然后伴随着满怀满足与期望的慨叹,如鱼入水般滑入衾被。
然后一切重演。
谢瓦利埃城堡在凄厉的尖叫中震颤,在恐怖的哀嚎中几近分崩离析。当被惊醒的侍从和女仆冲上狭窄的楼梯猛敲领主的房门时,领主老爷出的汗已经能将他冲到比利牛斯山,说不定还能带上他老婆。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醒来,仍然在手舞足蹈地抵挡着什么,躲避着什么,恐惧着什么。
短暂的惊慌过后,领主夫人半是自己跳下床,半是被梦魇了的丈夫踢下床,跑过去把门打开,尖叫着要女仆去叫医士和神父赶快过来。接着她把所有的侍从领进屋,几人压手几人压脚地把领主老爷固定住,再叫几个女仆端来冰凉洁净的清水与干净的毛巾,指挥她们浸湿毛巾,敷在领主老爷的额头。虽然关切,但是自始至终,领主夫人都没有亲自动手。一双儿女在她的身旁,被她紧紧拉着。
领主老爷逐渐平静下来,人也慢慢地苏醒。他目光呆滞地瞅着脑袋顶上的帐幔好长时间,才逐渐意识到周围的情况,恼怒而羞惭,却又故作平静地让所有按住他的人都撒开手。
“不!”领主夫人立即制止。她有些欲言又止,“呃……我的意思是……亲爱的你刚才状态那么不好,一旦再发病怎么办。还是……”
“我没有病!”
领主老爷努力抬起头,对领主夫人怒吼,“上帝保佑,我健康得很!你们几个快点儿把我放开!”
侍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认为领主老爷的权力更大。被解放了的领主老爷平躺在床上,呼呼地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领主夫人畏缩地站在一旁,伸出手,却还是缩了回去。
医士和克吕尼神父在这个时候赶到,前者为领主老爷放血治疗,后者负责给他祈祷。领主老爷紧闭双眼,随着血液的流失呼吸逐渐平静。他告诉医士他感到头晕了,医士立即扎紧血管,检查一番后禀告领主夫人说领主老爷已经无事,随即在领主夫人的允许下告退。
克吕尼仍然在祈祷。虽然瓮声瓮气啰里啰嗦的祷告声好似没有尽头的污水沟一般折磨人的神经,领主夫人跟老爷依然请求克吕尼多祈祷一些,直到神父表示自己口干舌燥才停下。“请二位放心,我会一直为老爷和夫人祈祷,直到我魂归上帝身边之时。”克吕尼如此保证,避免谢瓦利埃夫妇俩就在这儿,就在今晚把他累死。
领主老爷在侍从和女仆的服侍,或者说帮助下移动身子,恢复到睡前倚着枕垫半靠床头的姿势,挥了挥手。当所有仆人都下去后,领主老爷不耐烦地说:“你们也下去。”
“……是。”领主夫人怨气丛生地回答,却没再说别的,听话地带着儿子女儿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沉默笼罩狭小的居室。虽然在中世纪的人眼中,这间屋子宽敞明亮到只见一眼便感动得流泪。领主老爷闭着眼睛微微仰头,双手掌心朝上地放在身体两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克吕尼将重心从发麻的左脚移动到另外一只脚上。
“我……总是会梦见那场战役。”
领主老爷幽幽开口。
“我们迎着太阳冲锋,阳光刺伤我们的眼睛。但紧接着天地一片昏暗!遮天蔽日的长箭向我们袭来,像蝗虫,像豪雨!到处都是断肢与内脏,肠子跟箭镞纠缠在一起!众人撤离,却找不到撤退的方向。骑士们互相踩踏,彼此推搡,完全忘记了光荣与名誉!”
吼过之后,领主老爷重新跌回枕垫与软床之间,抬起一只手,疲劳地捂住眼睛捂住脸:“我……不是懦夫。我仍然是个骑士。我只是,只是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死在我们自己的剑下?!英国佬固然可恨,但光辉的骑士们为什么连马蹄踩到了自己的骑士侍从也不停下,只顾着自己逃命!”
房间再次归为沉寂。
“您累了,我的老爷。”克吕尼轻声说,“上帝会……”
门外传来领主夫人训斥某人的声音。原来她没关上门,只是虚掩着。克吕尼跟领主老爷也听到了她在说什么,后者让前者去阻止自己的妻子:“叫她别吵了。让那个孩子进来。”
“那个孩子”是领主老爷最喜欢的侍从,据说跟谢瓦利埃家族好像还有点儿血缘关系。他抬眼看了看克吕尼神父,然后又恭敬地垂下眼帘。领主老爷立即心领神会,请克吕尼先回去。
克吕尼出来的时候,领主夫人截住了他。“我的夫人,”在夫人开口前克吕尼首先问道,“您一直守在这里么?”
“我丈夫他,为什么总是做噩梦?”领主夫人双手不安地握在一起,“从回来到现在,他十天有七天做噩梦,剩下三天一夜无眠。神父大人,请你告诉我,我丈夫他……是不是……”
“嘘。”
克吕尼伸出食指,封住了领主夫人即将吐出的“异端”。
接下来克吕尼花了点儿时间安慰神经敏感的领主夫人,让她相信只要自己持续祈祷,领主老爷的灵魂一定会安然无恙。等领主夫人的神情重新自信有光彩,克吕尼才功成身退地告辞。
他前脚走,后脚侍从就出来了。领主老爷跟侍从说话声音很小,克吕尼又在跟领主夫人说话,所以神父自己并没有听到屋内的谈话。而单纯从领主夫人那平静的态度来看,克吕尼也能断定她也一个字没听见。
走出城堡,从凄清的夜色下穿过,克吕尼步入专属于自己的领域,也就是谢瓦利埃家族的教堂。教堂比谢瓦利埃夫妇的卧室大了三四倍,但克吕尼可没感动得流眼泪。他穿过主厅,步入神职人员居住的小屋,钻进被窝,直打哆嗦。衾被已冷,坚硬如石。克吕尼玩味地在脑中构思那个侍从与领主老爷说话的场景,把他俩当棋子搬来摆去,直到玩腻了才轻叹一声,把被子拉到下颌。
上帝明鉴,难道只有领主老爷需要安慰不成。
克吕尼自嘲地笑了一下,吹熄蜡烛逼自己睡觉。
“我需要安慰!”
光天化日之下,凯瑟琳被扑倒了。
不过由于扑倒她的人是苏珊,所以凯瑟琳没叫也没打,只是被压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最近各家各户忙于春耕,凯瑟琳跟她的朋友们有日子没见了。中午给在田间劳作的家人们送饭时凯瑟琳跟苏珊偶然遇到,于是……
“苏珊起来吧。凯瑟琳好像不呼吸了。”罗宾也过来了,拽拽苏珊的衣襟。
待凯瑟琳重新感受到空气的甜美,并且跟两个伙伴围坐在一起之后,苏珊又急冲冲地重复道:“我需要安慰!”
“你怎么了?”凯瑟琳跟罗宾一起问。
苏珊的脸涨红了。“自,自从凯瑟琳你告诉我不要踹卡特之后……”苏珊的脸更红了,“可是都这么长时间……”苏珊的脸红得发紫,快要裂开了,“怎么还没有孩子呀!!”
气壮山河一声吼,惹来众人侧目。
三个姑娘同时向不同的方向看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等大家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凯瑟琳罗宾和苏珊头顶头地聚在一起。苏珊首先发言:“好几个月了。婆婆虽然不说,但是我能看出来,她……很不开心。卡特也着急。凯瑟琳,你说我是不是生不了孩子呀?这可怎么办!”
凯瑟琳捧住苏珊的脸:“你结婚才几天啊,就操心这个。”
“……好像,半年多了。”
“罗宾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展现数学天赋啦。”凯瑟琳窘。
“哎呀真讨厌!”苏珊厌烦地一把扯掉围巾,“小孩。小孩。凯瑟琳,罗宾,你们说我能养活一个小孩么?”
“你妹妹不就是你照顾的么?”凯瑟琳说,“快把围巾围上,现在才三月初呐。我看见你的脖子身上就起鸡皮疙瘩啦。”
“我不要!太热了。越热越烦,越烦越热!”苏珊干脆伸直胳膊大字状躺倒在地上。凯瑟琳跟罗宾拿她没辙。只好把自己的围巾或者披肩裹得紧一点。
“对了,提到妹妹……”罗宾想起了某个小姑娘,“凯瑟琳,我们有多久没见到伊兹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