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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柜的,我这袍子才穿了一冬,和新的一般,原价十八两,我当个十两也就知足了!”秀才说得可怜,神色有些畏缩。
陆文轩就在柜台上铺开纸笔,蘸饱了墨,边写边道,“旧皮袄一件,毛色灰暗,皮质无光,领口破损,线头脱落,手工粗糙,皮子走硝,当银折价二两,三月为期,不赎死当,立此为凭,再无二议!”
一听此言,秀才嚎啕大哭,“大掌柜的,我内人重病卧床两个多月,就等这当银回去买药,求求你多给点银子,家里又没米没油,快要连锅都揭不开了!”
“你当是不当?不当走人!”陆文轩摆摆手,把羊皮袍子往柜台外塞。
三年大旱,饥民流离,物价疯涨,当铺生意是不错,可大多数都成了没人赎的死当,他看着秀才哭得凄惨,按着生意人的性子强行硬起心肠。
给你涨了银子,我吃什么?到当铺来就是活该吃亏的,不然怎么叫吃亏上当,这世上可怜人多了,我可怜得过来么!
杜小九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当铺是这么典当物品的,她看了看柜台上的皮袍子,当真是件好皮袍子,这在后世就是皮草,上好的皮草价以数万计甚至更高,这袍子打眼就是个高档物件,却被陆文轩三言两语批成了没人要的地摊货。
“这可是上好的塞外产的羔羊皮……”秀才还在哭。
人不伤心不落泪,杜小九感怀身世,忍不住站起身,走到柜台前,摸了摸柜上的皮袍子,自语着,“这袍子领口是磨损了些,而且反季的衣裳最难卖上价钱,若找个手工细致的人重新镶边翻晒,赶上严冬腊月倒是能卖出些银子,除去手工翻新那点可计可不计的小钱,当铺还是有赚头,我看这秀才缺钱得很,只怕袍子是赎不回去了,掌柜的要不多给他二两,趁着现在把袍子翻新,入秋便能卖上价钱,转手就是翻倍的利润。”
杜小九十分坦然,反正自己死活就是这么着了,帮人说几句话也不见得就会惹祸上身,看陆文轩刚才对她招呼热情,似乎心眼也不是很坏,索性大着胆子帮秀才讲了几句好话。
“哟,你小小年纪倒会算账,若按你这么做生意,只怕这当铺早几年前就要垮了!”陆文轩心里有些不高兴,但着实也吃了一惊,这丫头脑子倒是灵活,比起当年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苏家文姑娘,真是强上百倍不止。
“当铺赚的是死钱,人心招揽的可是活生意,老话说,人可聚财,什么叫做‘人’?‘人’就是人心,是凭心而论的信誉,所谓义、信、利,做生意有义有信,方可得利,大掌柜,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杜小九饥饿的感觉消失了大半,说话也有了力气。
自己是干什么的?
学金融管理毕业的高材生啊!做出纳这么多年,你一个小小当铺的掌柜,扳上算盘珠子和脚趾头,也比不上我口算心算得快。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眼下什么生意都不好做!”陆文轩皱起眉头,斜睨着杜小九。
别瞧这丫头瘦骨伶仃,刚才只是饿得两眼发昏,现在再一瞧,目光精锐,神色泰然,一股无形大气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让他不由一愣,竟脱口而出,“好,眼下有笔账,你给我算算,若算对了,我就再多给这秀才几两银子也未尝不可!”
说着,陆文轩推过柜台上的算盘,摸了摸下巴上的几根疏须,想起当年自己学做当铺营生的时候,师父给自己出过一个难题,他解了三个月也没解开,至今还不知道答案。
哪知杜小九却把算盘往旁边一推,“出题吧!”
“你不用算盘?”陆文轩一愣,乡下丫头不会使算盘也很正常。
“拨算盘太慢了,我心算。”杜小九一笑。
“口气不小啊!好,你听着,有个洋商来做生意,他随身带着三个装满银币的袋子,一个袋子里全是假币,每个假币重一两,其余两个袋子里全是真币,每个真币重一两一钱,只有一把称,而且只准称一次,怎样才能知道哪个袋子里装了假币?”说出这道题,陆文轩有些得意洋洋。
他就不信,自己这个大掌柜都算不出来的账,一个小小黄毛丫头不用算盘就能算得出来?她要真算得出来,自己这几十年还真是白活了!
柜台外的秀才也竖起了耳朵,皱眉沉思起来。
说是出题,其实这题考的却是急智。
真要算起来其实很简单,哪用得着算盘,杜小九脱口便来,“这账好算,你从第一个袋子取一枚银币,第二个袋子取两枚,第三个袋子取三枚,若称出重量是六两五钱,那么第一个袋子是假币,若重量是六两四钱,那么第二个袋子是假币,若重量是六两三钱,那么第三个袋子是假币,大掌柜,我这账算得对不对?”
陆文轩吃了一惊,自己当初解这题时,只是愁苦于一把秤只准称一次,不知该如何称才好,却不知还有这种解法。
他顿时恍然大悟,急忙拿过算盘一拨,连声称奇,“怪了,这账算得分毫不差!”
见杜小九轻易解了题,柜台外的秀才喜得眉花眼笑,连声催促,“大掌柜的,你看,这袍子能再多当些银子不?您一个堂堂大掌柜,当着小姑娘的面,可得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陆文轩嘴上说着,额上有些渗汗,只好改价,多给了秀才二两银子。
羊皮袄子折价四两,秀才签了字,按了手印,却连一句“谢”字也没有,揣好银子,急匆匆夺门而去。
杜小九在心里盘算,按大清朝前期的银价行情,那银子也不是普通人家使得起的,一个平民除去自耕自种外,一年花销也只一、二两银子便足够了,许多平常人家至死都没见过银子,只用过铜钱,也就是后世称的大钱,金银是贵重金属,只有生意人和大富人家才会使用。
眼下自己所处鸦片战争前,正是清朝外贸顺差大,海外银子大量流入的时候,银价行情下跌,若换在更早些时候,一个平民一年的生活开销也只需一两半银子,或者,换在鸦片战争后,大量白银流出,银铜比价值上涨,行情也不是这个价。
这件上好塞外羊皮袍子总共当了四两银子,杜小九对毛爷爷有感情,心里忍不住还是要折换成人民币来算,秀才也算是得了千把块钱,除去买药,够救急一阵子了,她心里长舒一口气。
陆文轩有些不乐意,隔着柜台朝大门外嗤笑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穷酸秀才,你帮了他,他倒连个‘谢’字也没有,真是丢了读书人的颜面!”
“他急着买药治病,也不能怨他。”杜小九倒无所谓。
“小姑娘,我看你心地善良,精明能干,倒是个算账的好手,你叫什么名字?”陆文轩此时方想起,连名字还都没有问。
单看装束,杜小九穿着普通,分明是个乡下姑娘,可这说话口气和言谈举止却像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尤其是这为人行事的肚量和远见,普通男子也比不上。
他越瞧越觉得稀奇,围着她转了两圈,仿佛打量一件少见的商品。
“我叫杜小九,老家闹灾荒,跟着二婶娘出门逃荒,二婶娘也不知去了哪里,眼下就剩我一个人了,大掌柜,小九厚颜求你件事儿!”杜小九眼下肚子是不饿了,但不代表晚上不饿,明天不饿,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陆文轩摸摸下巴,凡事先问个清楚,这小丫头鬼灵精怪的,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可千万不能栽在这小丫头手上,说出去可不让人笑掉大牙。
“大掌柜,你瞧!”杜小九豁出去了。
俗话说,脸皮厚,吃块肉!她把怀里揣着的那块破布拿了出来,铺在柜台上,“你这儿是当铺,可没说只准当东西,不准当人,我把我自个儿当了,大掌柜给算算,值多少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