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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捧了竹垫,放在跟纳兰雪隔桌相对的地上,小太监搬来了棋案和棋篮,在纳兰雪面前的桌上摆好了之后,便恭谨的退了下去。
纳兰雪浅笑着冲长仙枫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已然调整好了气息,彻底心静了下来,伸手,抓了一把棋子在手,伸到了棋盘正中位置,等他猜子。
远看时,已觉纳兰雪样貌出众,此时近了,更是让长仙枫看的出了神,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忍不住赞叹,怪不得这位纳兰郡主都过了二十岁,纳兰家也还不着急给她找婆家,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放到了何时,也该是不愁嫁的才是!沉稳大气,机智过人,又生得这般姿容俏丽,恐怕,不是纳兰家不想给她找婆家,而是,纳兰丞相,压根儿就没见上一个什么人,是能配得上他这宝贝妹妹的罢!
见长仙枫一言不发的,只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纳兰雪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莫说是规矩严苛的古代,便是放到了现代去,也没哪个男子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女人看的罢?这风国,真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连出身皇家的皇子,也这般的……这般的豪放直接!
“皇子殿下,请猜子。”
见长仙枫痴愣了似的,久久不动,纳兰雪只得轻咳了一下,出声提醒长仙枫,让他回神儿,准备开始棋局。
被纳兰雪这么一提醒,长仙枫才是回过了神儿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便猜了一个,嘴上未再说什么,心下里,却是定了决心,非赢这盘棋不可!这般美好的一个女子,除了正宫皇后的位置,还有哪里,是配得上她的呢?!
昭阳殿外,蝉在树上叫得此起彼伏,昭阳殿内,却是安静的落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回声儿,为了不打搅这两人下棋,斟茶倒酒的小宫女都放轻了脚步,为了能亲见这场棋局的精妙,司马青更是特意使人在大殿里立了一块儿布制的棋盘起来,用银杆子挑着,用黑白两色的“木牌棋子”,把棋盘上的情景,悉数还原了出来……
棋盘之上,长仙枫所持的白子,子子出彩,步步紧追,纳兰雪所持的黑子,腾挪躲闪,游刃有余,两方偶有碰撞,便是一阵金鸣之声,让人忍不住想要击掌叫好,却又担心自己的贸然出声,会惊扰了这两人,坏了这其中精妙。
围棋下到了这种境界,便已不是拿什么来作赌的事情了,就连司马青,也是难得的放下了对江山社稷的执念,平生第一次,聚精会神的关注起了某件事情的本身。
一盘棋,从早晨下到了晌午,又从晌午,下到了天黑。
终于,无子可下的长仙枫率先放了手里的余子,浅笑着,抬起了头来。
这局棋下的,真是他平生未得过的畅快,什么围棋国手,千战不输,跟他眼前的这女子比起来,那些人,根本就是徒有虚名,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数子。”
纳兰雪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轻的把手里的余子放回棋篮里面,抬起头,看向了一旁侍棋的小宫女。
依着围棋的规矩,剔除棋盘上没有“气”的子,整个昭阳殿里,都响起了惊呼声来!
那棋盘上,剩下的棋子,除去贴目,子数,竟然,竟然刚刚好是相同的!这局棋,这局棋竟然是……和棋?!
“郡主承让,于理,这局棋,该是仙枫输了。”
盯着棋盘沉默良久,突然,长仙枫的目光一凝,以手抚子,连肩膀,都有些颤抖了起来,他输了,的的确确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犹未自知!
“这明明是个和局,我儿为何说,是自己输了?”
风皇长震天,向来知道自己的大皇子长仙枫有多么骄傲,认输这种事情,若非心服口服,决计不会出口,此时听他这般的说了,便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起来,棋局胜负,向来只看余子,至于其他,皆不作数,此时即已定了是和局,那,便是和局了,再有其他的说法,也只是当做余兴来听的,并无所谓。
长仙枫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拿掉了棋盘正中“天元”位置的白子,抬起头,笑着看向了纳兰雪,掺杂了开心和懊恼的的眸光里,竟颇有些埋怨的意思,“以你的实力,早就能赢我的,却不惜工夫,陪着我练了大半天的棋,纳兰郡主,你到底,是想嫁我,还是不想嫁我?”
“皇子殿下天赋过人,若能遇良师指点,将来成就,定不可限量。”
纳兰雪笑着回了长仙枫一句,才站起了身来,冲着几国皇帝分别见了礼之后,便往后殿而去,“时候不早,雪不打搅各位陛下的雅兴,先行告退了。”
昭阳殿上,侍棋的小宫女拿银杆子从布制的棋盘上,挑下了长仙枫最后拿走的那个“天元”位置的白子,顷刻间,整个大殿上,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那棋盘之上的白子,竟然,就恰恰好的摆出了一个“和”字来,而若是不看白子的话,剩下的黑子,又是一个“平”字!
这局棋,可不就是由纳兰雪设计好了的,一个不输不赢的扣子,把所有人都套了进去,还未自知的?
和者,相安也,平者,无倾也,两字连在一起,就是相安无倾,也就是……不起战事?不起战事!
在座的风,商,意三位皇帝,随便哪个,也都是人中之龙,识人辩才的行家,见了纳兰雪之前的表现,怎可能还想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宝贝?!此时不下手抢人,更待何时!能得这么一个有远见卓识的女子在内苑辅佐,国家何愁不强盛!
“我子仙枫,甚中意纳兰郡主,不知,莫皇可舍得将她许与我子仙枫为妃?”
因为有之前长仙枫与纳兰雪下棋的这事做引,风皇长震天这时说这话出来,也算合情合理,“若陛下肯将纳兰郡主许与我子仙枫为妃,朕可许诺莫皇,此后,两国通商,自莫入风之商队,风皆不向其收取境税!”
边境税负,向来是极大的一部分国库收入,对商旅来说,更是极大的一部分支出,两国关系再紧密,至多也就是把境税调的低一些,像风皇长震天说的这般,彻底免除,却是前所未闻!其决心之大,可想而知!
“朕膝下只寂风一子,将来承位,自是非他莫属,莫皇若肯将纳兰郡主许与他为正妃,将来,她便是意国母仪天下之人,所生嫡子,亦是意国将来的传位之选!至于境税,这等小事,又哪里值得提出来说呢?朕可以许诺莫皇,只要把纳兰郡主嫁与我儿寂风,不论是自莫入意,还是自意入莫,意国,皆不征其境税!”
被风皇长震天捷足先登,意皇白独羽的心里,自是不痛快的很,想当年,他嫁大公主去商国的时候,这讨厌的长震天就不给他面子的使人劫了嫁妆,害他遭了不少人的笑话,现如今,他要给儿子求娶正妃了,这该死的东西,竟又蹦出来跟自己争抢,这,这还要脸不要了!
不就是比彩礼多寡么?白独羽还真就不信了,风国能拿出来的价钱,他意国,还能拿不出来?!
“扶苏听闻,莫皇与纳兰老相爷乃是忘年之交,对纳兰郡主,更是如己所出,如今,纳兰老相爷驾鹤,膝下子女,已唯纳兰郡主未得婚配。”
安静的等着风国和意国的皇帝给自己的儿子求完亲,尚扶苏才浅笑着站起了身来,冲着司马青微微一礼,“朕宫中,尚无皇后,不知莫皇陛下,可舍得将纳兰郡主嫁与朕为后?”
不得不承认,尚扶苏的这话,说得很有意思,说与听的人,也不只是司马玉一人。
首先,是提了纳兰段跟司马青的关系,让司马青忆起旧事,对已亡故的纳兰段有愧,纳兰段为莫国操劳了一辈子,如今不在了,你这皇帝,也不记着照顾一下后辈,且说这纳兰郡主都已经二十有余,早错过了适婚的好时候,你还不给指婚,将来去了那边,见了纳兰老相爷,可有法交代?
其次,是说给在座的纳兰述听的,纳兰家的三个兄妹,两个兄长,一个,已经有了许多子嗣,一个,也已有了婚约,唯独纳兰郡主这女儿家的,还不曾婚配,男子三四十岁,哪怕是嫡妻亡故了,再找续弦,只消位高权重,也是简单,而女子,却是不然,十三四岁,是适嫁妙龄,十五六岁,得逢家中殷实,十七八岁,多只能为续弦……过了二十,可就是处境尴尬,求亲者稀了……
最后,告诉给风皇和意皇,你们只能给自己的皇子求亲,将来,这皇子能不能成了皇帝,还有待商榷,而朕,求娶的就是皇后,莫皇只消答应了,这位纳兰郡主,就是商国名正言顺的皇后,而一直“对纳兰郡主视若己出”的莫皇,就是他尚扶苏未来的岳丈!
一国君主,鲜有人肯认低服小,尚扶苏这一句话的放下身段,其间诚意,便是诸国史册之中,也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