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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焦灼的江晓萱和玉麒麟在城内各青楼舞肆打听喜儿下落。
只是,两人面目姣好,一望即知乃是良家,所到之处引人侧目,不是被人调笑,就是被人恶狠狠赶出。
这一次,俩人再次被人从一大门轰出。玉麒麟不忿,抬头就要踹门,被江晓萱拉住。一无所获的俩人沮丧回府。
玉麒麟心情沉重漫无目的的走着,迎面柳文昭走过来,拦住她温柔问道:“我听阿福说,你在找你的丫鬟喜儿?”
“你有消息?”玉麒麟一喜,遂即看到柳文昭神色,又大失所望:“是啊,打寿宴后,喜儿就不见了,我找了一天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柳文昭柔声宽慰道:“你也不必太难过,这样的事情各个府里都有,受主子看重的丫鬟小厮忽然跑了,有和外人做下不文之事索性私奔的,有勾结了外人卷着府里的细软跑了的……人心险恶,是你这样的人想不到的。”
玉麒麟听言,却是笃定摇头:“喜儿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因为这些事走的。”
“哦?”柳文昭故作疑问:“你知道喜儿是自己走的?”
玉麒麟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紧,含糊道:“我只是说,如果她是自己走了的话。”顿了顿,又接着道:“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外面这么乱,我最怕的,就是她落到了什么坏人手里……”
柳文昭连忙关心的道:“那你应该让元宝帮你一起好好找找。”
“元宝直接去衙门查那些人贩子去了,他那边要是有线索,会比我和雪儿这样上街问快得多。”
“衙门?元宝有线索了?”柳文昭眯了眯眸子。
玉麒麟点点头,低声道:“对,抓我们的大金牙,手上也有文身。我们还知道他姓许。那个王婆子,也肯定逃不远。”
柳文昭听言,眸光闪烁,眉头微微扬起,点点头道:“有元宝帮你,一定会事半功倍,我虽然没有什么门路,但是也会吩咐下去,让下人们都替你留意。”
听到他这么诚恳的宽慰自己,玉麒麟心中感激,微微笑了起来:“表哥,谢谢你。”
玉麒麟的信赖和感谢让柳文昭一时失神,遂即强自摄定心神,微笑:“一家人,何必客气?”
当天,金元宝召集所有捕快开会。
“关于这批人贩子我们现在知道的线索有:第一,千娇阁是一个窝点,至少,是一个联络点,第二,这些人背景不简单,不是普通赚钱的小贼,门路很广,窝点多,销货渠道多,第三,这个人贩子团伙,成员手臂上都有…”金元宝举起一张纸,图上赫然画着那蝎子纹身,“这样一个文身……”他一边描述一边观察众人反应,人群中,马六挤在后面,随着众捕快惊叹,表情夸张。
金元宝的目光渐渐落在他身上……
当天下午,金元宝将吩咐过王强和马忠后,又特地将马六唤来,亲自嘱咐了他一番。
马六凝神细听,听罢一拍胸脯保证道:“头儿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金元宝泰然一笑,勉励道:“好好表现,做得好了,我也好请府尹大人给你加点辛苦费!”
“那是,那是!谢头儿提拔。我这就去办!”
马六匆匆离去,金元宝看着马六背影,慢慢眯起眼睛。
次日晨。金元宝再次召集众捕快开会。
“这次行动我已经分派下去了……”
他话音未落,王强闯入:“头!刚刚城里惠安里的地保来报,咱们盯着的那个院子的人连夜跑了!”
众人大哗,马六更是气愤莫名,气鼓鼓的嚷嚷道:“怎么会就这么跑了!”
“是啊,怎么会就这么跑了……”金元宝冷笑,忽然大喝一声,指向马六,“把他给我拿下。”
众捕快愕然,王强马忠立时拿下马六。
马六挣扎:“头儿你拿我干什么!”
“拿你干什么?”金元宝冷笑连连,“咱们衙门有内奸,你说说,是谁呢?”
“凭什么认定是我!”马六愤然道。
金元宝牢牢盯着他,缓缓一笑,“不瞒你说,从知道有内奸开始,我就起了一遍大家的底。咱们众兄弟相交数年,表面看来,都是无懈可击,只有一件事情让我不得不注意,你最近刚换了新房子,还是个三进的小院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家里添了人口,老婆嫌原来的院子太挤,没法子,咬牙顶了间新的。怎么?金少爷你住着家里带花园的大宅子,就看不惯我们穷人过上点好日子?”马六一边说,一边扭动着身子不让人绑他。
“你一个外地人,调到京城做捕快不过三年,成亲生了孩子,居然还买的起新房?”金元宝用手掂起他的衣角捻捻布料:“别人顶了房子都要穷几年,巡街时候吃碗带肉的面都要掂量半天,你倒还能绫罗绸缎,顿顿小酒?你若是没外快,谁信!”他说着,又掂起马六腰间一个风格华丽轻浮的荷包:“又这个荷包用料虽然华丽,做工却粗陋不堪,绣图更是轻浮,一看就是青楼姑娘常用来笼络恩客的东西。你说,你一个捕快,还在养家糊口,怎么会有闲心和闲钱整天去青楼逛?偏偏咱们办的青楼案子,多少次都是最后一刻功亏一篑,你说,我不怀疑你,怀疑谁?”
众捕快恍然,看着马六的目光立时多了几分厌恶。
马六却还再垂死挣扎:“就凭这你也不能说我是内应!”
“是啊……”金元宝眸中寒意渗人:“是啊。不过我昨天告诉你我打算动惠安里,今天人就跑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马六大惊:“你不是说你告诉王强马忠今天去起底惠安里么?”
金元宝淡淡一笑,“我跟他们说的都不是惠安里。惠安里这个地方,只有你知道。”
铁证如山,马六颓然垂头。
“将马六押下看好,我稍后来审!”
金元宝一声令下,马六当即便被推搡着送往牢房了。
午后,马六被押在刑房一角,却没受什么罪,竟然还给了他一张凳子。
忽然,铁门哐啷哐啷的响起来,金元宝带着玉麒麟从门外走进来。
马六愕然的看着玉麒麟,心中惊异,哪有审犯人还带老婆的?
金元宝拉开椅子让玉麒麟坐下,自己正准备开始审问,却不料,还未开口,马六便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说的。”
金元宝听言,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一个叛徒被抓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笑的是他竟然还没认识那伙人的本性,到现在还想为他们卖命。
金元宝慢慢走到他面前,找了个椅子坐下,慢慢的,以一种聊天似的口吻问道:“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忠心耿耿?”
马六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和蔼,想起平日里他对自己也是不薄,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苦笑道:“愿赌服输,只是你想从我这里敲出更多消息是不能了,我还有家里人,不能不考虑。”
金元宝微笑:“你以为你进来了,他们就会放过你家人?”
马六闭目不答。
“你身为捕快,却伙同坏人贩卖人口,不知多少无辜少女的未来毁在你手上,难道你就一点不内疚?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你知道什么,痛痛快快招出来,未必没有宽大的机会”。
马六冷笑:“你是金府的少爷,闲得没事干来跟我们抢饭碗,你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外乡人要在京城活下来多么不容易!”
“这就是你的理由?”金元宝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马六,你真让我失望。为了你自己的好处,你就能泯灭良心,把好端端的良家少女送进火坑? ”
却不料马六竟然厚颜道:“都是些穷人家孩子,进了窑子未必过的不比原来好。”
玉麒麟几番想要开口,见金元宝诱导口供,强行忍住,此时不禁霍然起身,冲过去狠狠给了马六一个耳光:“无耻!你说,喜儿是不是你们卖掉的!”
“什么喜儿?我不知道。每天手上都要处理十几个,难道一个个记名字?”
被他一激,玉麒麟勃然大怒,抬腿将他一脚踹翻。
马六吃痛,金元宝连忙一把拉住玉麒麟,将她按回座位上,低声劝道:“不要冲动,你这样打骂无济于事,他不会就这么招的。”
“呸!”马六吐掉一口唾沫,慢慢起身:“怎么样我都不会招的。”
“是么?”金元宝冷静的把玩着腰间的玉坠子道:“如果我想法把你捞出来,送你quan家去外地避祸呢?”
马六全身一震。
“你知道你现在的罪名不小,身为捕快却勾结贼人,让府尹大人脸上无光,少说也要问你个流放;你要是告诉我背后是谁,我可以想法把你活动出去,给你新的身份文牒,送你一家三口去外地,远远避开这些人。你也知道,我是金府的少主,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不难办到。”
马六听言,激动得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为什么?你金元宝不是嫉恶如仇么?”
“我记得你刚进六扇门的样子。”金元宝缓缓道:“你曾经是个好捕快。”
马六沉默,将自己的脸藏在阴影里。
玉麒麟见状,也缓缓放下拳头,死死盯住他。金元宝也静静的等待着……
忽然,马六抬头,吐出三个字:“天香阁。”
金元宝精神一振:“天香阁?”
马六避开他期待的目光,道:“现在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这些人神通广大,你能从这里起出点什么,我就跟你继续做这笔交易。”
“好……”金元宝信心满满的一笑,“请马六到羁押房。”
马六听言,目光灼灼的看向金元宝,满是感激。羁押房,是对未判定罪名的嫌疑犯安排的房间,条件不亚于普通的小旅馆,金元宝能这么对他,让他不由得有些感动。
夜色如水,金府。
柳文昭心事重重的走在花园中,慢慢的朝自己的院子走。
阿贵忽然从一颗柳树后面闪身出来,正要禀告,柳文昭却抬手制止,沉声道:“我已经知道了,金元宝今早抓了马六。”
“还好我们早早撤掉了千娇阁的线。只是不知道,这个马六嘴巴严不严实?”
柳文昭抬头看了看墨黑的天空,果断的道:“他当然不能留了。想个法子,处理掉。”
“是!小人这就去!”阿贵当即便要离开。
“慢着!”柳文昭拦住他,道:“这次是金元宝亲自督办,六扇门必然看守严密,你贸然混进去,万一不能得手,更会对我们不利。”
“那您有何指示?”
“这个马六也算是个硬汉子,听说,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儿子……”柳文昭仰着头,眸子与天空一般,墨色暗沉。
六扇门牢房中,马六正靠在墙角盖着薄毯打瞌睡,身边放着吃了一半的饭菜。
处窗子忽然扔进一物事,扑的落地,声音不大,而马六立时惊醒。
只见地上多了一只虎头鞋,做工精巧。
马六心头一惊,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子,颤抖着拿起虎头鞋……
面色越来越惊疑,恐惧,起身仰头看着窗外。
外面传来一个阴森的声音:“你三代单传,不想绝后的话……”
马六连忙趴在窗户上,想要看清楚来人,可却是什么也看不到:“我求你别动我老婆孩子!我什么也不说!”
“哼哼哼,话是这么说,可是嘴长在你身上,万一你经不起拷问,主子不放心啊……”
马六攥着鞋子,浑身颤抖。
“要是明早太阳出来了,你还活着……那么,你老婆死,儿子死。”
听着那飘然远去的阴冷声音,马六颓然坐下,抚摸鞋子半响,脸上恐惧,留恋,痛悔,一一闪过。
曙光渐露。
马六长叹一声,起身将鞋子揣入怀中,留恋的看看窗外,运足力气向石墙低头撞去。
清晨,金元宝匆匆跨入捕快房。
王强马忠连忙迎上,脸色难看。
“怎么了?”金元宝心头一惊。
“马六死了。”二人面色难看之极。
金元宝吃惊停下脚步,厉声呵斥道:“八个人两班倒,一个晚上都看不住?”
“他是自尽的。”马忠一脸的愧疚。
金元宝转身冲向牢房,王强马忠跟随。
一缕阳光自窗子斜斜照入牢房。墙上地上血迹俨然。
金元宝静静蹲在地上,凝视马六尸首:“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刚刚。”
金元宝抬头看着还算新鲜的血迹,喃喃自语:“应该是天亮的时候……一个晚上意志最薄弱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却在天亮时候寻死?”他边说边翻检马六尸身。
一只虎头鞋,缓缓的从马六手上滑落。
金元宝拿起鞋子端详,鞋头铃铛轻响,忽然抬头看向窗子,懊悔的道:“我疏忽了!有人拿他儿子威胁他!”
“唉……”金元宝起身,看着马六的尸身长叹,沉重吩咐道:“兄弟一场,给他厚葬了吧。你们俩去给他家里报信,顺便赶紧给母子俩换个地方住,不要告诉别人……”说罢,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王强,“不够了还有。”
王强接过银票,看着昨天还一起说笑的马六,心下黯然。
马忠心中难过,当即便愤愤的吼道:“什么王八羔子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拉了一个好兄弟下水!”
金元宝冷静下来,眯着眸子看向窗外蔚蓝的天空,缓慢而笃定的道:“他们会付出代价的。马忠,跟我去天香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