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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明日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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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碧落那正在系行李的手却顿时停了下来,那个结怎么也打不下去。整个晔香楼前后也像是倏然寂静了,耳中再也听不到丝毫声响,只有她自己,只轻轻抚着这蓝色的包袱,与那人的衣衫一模一样的颜色质地,嘴里喃喃念着:“将子无死,尚复能来?”

    将子无死,尚复能来?碧落忽然明白过来,其实智慧如西王母,早就晓得,原来这世上,相别总是要多过相逢;伤离总是要多于欢聚;明日将行,她始终是寂寥一人,孤身上路。

    她一人木然坐在房内,浑然不知时辰,直见到天边几颗孤星寥落,下弦月在浓浓雾霾中穿行。她终于狠下了心,手指一穿一勾,将那包袱紧紧地系上了一个死结。

    她听到外面院中有动静,出了门朝下面一瞧,原来是郭恩在院中做事,她心中一动,叫道:“郭恩。”

    郭恩抬头朝她笑笑,碧落微笑问道:“晔香楼可找到东主了么?”

    “寻了一个姓古的老板,可能会将晔香楼盘下,这全楼上下人等,一并接手。只是还要再谈谈价钱。”

    其实这晔香楼要转给何人,又岂是郭恩能做得了主,上下两人皆是各自心知肚明。可碧落仍是笑道:“等我回来,你可要叫新老板给我涨工钱,不然我可不做这丫鬟了。”

    郭恩哈哈大笑,挥手道:“去去去,你不肯便不肯,这楼里又不缺你一人。还是原来的工钱,爱做不做。”

    两人齐齐大笑,笑过之后又同时叹了口气,郭恩忽然轻声道:“听说你帮了棠梨坊赵老板一个大忙?”碧落低声道:“郭老板曾叮嘱我,莫要让他食言。”

    郭恩讪笑着点了点头:“似我们这样的人,哪一日便没了音讯,同旁人说的话自己也未曾当真过,倒是你挂念在心。”他这话分明暗示了自己的探子身份,叫碧落愣了一愣。

    他声音沙哑,站在院中,碧落第一次发现他又干又瘦,许久他又道:“碧落,劳你有心。”碧落想起郭老板,更想起珞如,谁会真正愿意过这样遮遮掩掩的日子。她面色凝重,只微微颔首示意。

    院子的帘子一掀,老钱跑了进来,没见到碧落站在楼上,跟着郭恩说了两句。郭恩抬头唤她:“碧落,珞如叫你到前楼去。”

    “什么事情?”

    “说是有人来寻麻烦,她应付不了,叫你去瞧一瞧。”老钱叫道,说完又出了院去。

    想是这段时间晔香楼事情不断,有些纨绔子弟又来挑衅耍赖,碧落一时没多想,二话不说便跑去了前楼。老钱正守在楼下,见她来了,随手指了指上面:“上去吧。”

    她只怕珞如遇到危险,踩着楼梯便上了二楼。可未走几步,忽然心中一动,以珞如之颖慧,若她难以应付的人与事,自己又如何应付的了?她不禁心中狐疑,放慢了脚步,悄悄上了楼,躲在一处,往二楼大厅瞧去。

    二楼空空落落,见不到人,一派清冷,一旁自己目光难及之处,似有蓝影浮动,好似珞如的裙子颜色,又似有人窃窃私语。既是有人寻衅闹事,怎么又如此安静?

    碧落心下奇怪,贴着一边,蹑手蹑脚地朝那边过去,愈行愈近,这才慢慢听清楚了声音,只听到有人低声说道:“……珞如姑娘教人请了我来,却不肯以琴曲见教,何以悭吝至此?”

    这声音温和清朗,只闻声便可知,那说话之人风韵清疏,神态萧然。碧落忽然心口一酸,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墙上。

    “是我教人去请侯爷来,可想见侯爷的人,却不是我。我这琴,弹不弹,有什么紧要?”珞如笑道。

    那人沉默了片刻,淡笑道:“那日在西市,曾得闻姑娘琴声。从来道曲为心声,珞如姑娘的《广陵散》一曲中,杀伐声声,不免叫人揣度姑娘的际遇,是否也大异常人?”

    “侯爷多虑了。”珞如笑道,“泰王之事之后,想必侯爷也晓得了我的身份,怎还会有疑虑?”

    “四平叔虽精明,可他对父皇忠心耿耿,且不通琴艺,想必他是听不出,这《广陵散》中正声二十七,乱声一十八,声声皆是反意。只是这曲内杀伐声太重,叫珞如姑娘有些不堪重负了。”

    碧落心中顿时一凛,珞如当初只同她说《广陵散》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可她却从未说过这曲中蕴含反意。难怪当日乔瑜说她“尽得曲意”,又问她“师从何人”,原来皆是另有所指。

    “四平叔一向教导我们:学艺务精。我过于沉溺琴意,不能自拔,反受其乱,引侯爷笑话了。”珞如笑着,却将话锋一转,“我倒是记得去年七夕,谦王和泰王在晔香楼饮酒,有箫声传满曲靖城,谦王还曾学吹了几节。我虽不晓得这箫曲来历,却也听得出,这箫声中长相思长相忆之意。”

    “敢问侯爷,不知那夜的箫声,是人尽曲意,还是曲为心声?”

    那人哂笑了两声,再不说话,珞如也随着沉默。碧落靠在墙边,身子微颤,只紧紧贴着墙,动弹不得。

    那人许久才反问道:“二皇兄待姑娘情深意长,珞如姑娘你也不问一问他的境况么?”

    珞如微叹一声,道:“似我这样的身份,如何能问?如何去问?”

    那人默然片刻,又道:“父皇下令将大皇兄和二皇兄拘禁在泰王府,着御林军严加看管,便如当年五皇叔睿王一般,性命无忧。只是你们若要重聚,却……”

    “珞如多谢侯爷。”珞如接口道。

    “何必谢我?”那人似是一哂。

    “事情已然过去十日,御史台想必早已将案子审问清楚,可泰王的境况并未变的更糟,便是事有回圜。皇上一向乾纲独断,这等忤逆大事,朝中必定无人敢劝。能说得上话的端王,近年也已几乎不问俗事。”

    “适才说及泰王处境,侯爷语态平和,想必是晓得泰王将来必然无恙。若非是侯爷身涉其中,折冲斡旋,如何能揣摩得到皇上的心思和决断?”

    那人连连叹笑:“珞如姑娘思虑恂达,男子弗如,难怪二皇兄一见倾心。”

    珞如也轻笑道:“侯爷见微知著,识古达今,珞如也佩服之至。”

    那人不由得大笑:“你我如此互相逢迎,倒真像是有高山流水之意。”

    “珞如与侯爷交短言深,心下确引侯爷为曲中知己,只是……”

    “既以曲论交,今日便毋庸多言其它。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先干了这杯……”

    两人酒杯一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又听到两人扬声而笑。良久,珞如又缓缓说道:“侯爷,适才所言,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情,并非珞如今日邀你的本意。珞如想说的是……碧落,明日便要启程去?轮萘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