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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望着她,一双手慢慢的滑了下来,脸上却是惨然一笑,“你说的对,每个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着自己的原因。你之所以承担这一切,是因为你的母后,你的弟弟,还有这刘家的江山。可是我,我却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放弃一切,带着妹妹混入皇宫,步步为营,苦心算计,九死一生,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找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绣着金边的锦衣上,明明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可是嘴角却是扬起了笑容,“公主,我这样做,值不值得啊?你说我值不值得啊?”
她崩溃一般的追问着姜颐,姜颐见她这样,心下疑问太多,却也是无法发问。
“七年,整整七年,我在这个铜墙铁壁般的牢笼里整整困了七年。我赔上了自己最美好的时光,我把自己和妹妹的性命都赌上,到头来只是成全了他称霸天下的野心和四处白骨的战乱,我??????到底为了什么?”良辰这样哭诉着,姜颐望着这样失态的良辰,心里也是难过万分。
明明是男人的战场,却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承受着原本就不属于她们的重担。姜颐也想要去问,这到底是为什么?
还没来得及劝解她,良辰却是自己止了眼泪,“公主,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说些什么了。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后果怎样,我都愿意承受。只是还有一件事,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她的眼光定定的望着姜颐,姜颐莞尔一笑,“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全力以赴。”
她这样说,终于让良辰安下了心。
“皇宫大乱,我怎么也找不到美景。美景是我的亲妹妹,我所做的那些龌龊事都和她没有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求求你,找到美景,帮我好好地照顾她。”良辰缓缓地开口,情绪不再似刚刚那么激动。
姜颐点点头,刚想扶她起身,只见良辰猛地拔掉发上的金簪,用力的刺进自己的胸口。
温热的血溅了姜颐一脸,姜颐不敢相信的望向良辰,只见良辰的脸上写满了解脱和释怀,她将手伸到姜颐面前,姜颐忙握住她的手,“公主,我背叛了你,可是到头来却也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如果??????如果有来生,我再也??????再也不要??????背叛你。”她气若游丝,神智也是慢慢的涣散开来。姜颐握紧了她的手,“良辰,你坚持住。有没有人,快来人啊~”她撕心裂肺的喊着,可是整个锦华宫空无一人,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她,
“公主,你不要??????为我??????掉??????眼泪,”良辰大喘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我只有??????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她死死的抓住姜颐的手,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可是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定定的望着姜颐,姜颐望着她企盼的眼神,一瞬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美景,然后好好地照顾她,一辈子都不会让她受伤害的。”听到姜颐这样说,良辰终是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缓缓的从姜颐手上滑落,姜颐望着慢慢合上眼睛的良辰,心里就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来回划过一样,连呼吸都变得痛苦。她抱着慢慢变得冰冷的良辰,愣愣的坐在地板上,像失了魂魄的傀儡娃娃一样,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怀中的良辰身上的温度慢慢的消失,姜颐望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沾满了的都是良辰的鲜血。她没有想到,良辰竟会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望着良辰熟睡的脸,早已冰冷的脸上却是写着这么多年姜颐从未见过的轻松感,她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可以放下身上的重担了。也许,真的如她所说,死亡,才是她真正解脱的唯一出路。
姜颐的脑海里不停的闪现出过去关于良辰的所有片段,当初,第一次见到良辰的时候,她不过是母后宫中随侍的一个小小婢子,因为失手打破了母后最喜爱的翠玉簪子,要被母后降罪。那时候她见良辰长相清秀,五官端正,又只是个年轻的姑娘,心下不忍,便向母后求了情,为她免去了罪责。那时候的良辰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想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她不知道,但是,这么些年,朝夕相对,若说良辰对她全是虚情假意,她宁死也不会相信。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良辰和她虽然立场不同,但是多年来风雨同舟,这些情谊,怎么说也是无法忽视的。
只因如此,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一边是对她的义,一边是对董卓的忠。自古忠义不能两全,她根本无路可退,无论选择哪一方,她都没有办法继续安然的活下去。
所以死亡,是她唯一解脱的方式。而将她逼至这条绝路上的,一个是董卓,而另一个人就是她——姜颐。
清晰的认识到所有的事实以后,姜颐的心痛得更厉害,她颤抖的手都没有办法抹去脸上斑驳的血迹。
“啊!”尖利的叫声响起,姜颐抬眼,只见一个前来送饭菜的小宫女面露惊恐的望着姜颐怀中满身是血的良辰,几乎是尖叫着的,她夺门而出,口里还在不断的嚷着“杀人了”“杀人了”??????
没过一会,便有人冲进了锦华宫,姜颐被硬生生的拉离了良辰,她看着良辰被他们抬出去,她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朵朵艳红色的花。
姜颐被关在锦华宫里,不得踏出一步,外面脚步声匆匆忙忙,姜颐就像没有感觉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有人怒气冲冲的踹开锦华宫的大门,姜颐怔怔的看着那个人。她没想到,第一个冲到锦华宫的人,竟然是董卓。
此时的董卓,不似姜颐第一次见他时的意气风发,他的眼里满是绝望的恨意,还有着最深刻的痛楚,姜颐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满身戾气的男人身上,会出现这种表情,可是他眼中的痛又是那样的强烈,又是那样的无法掩饰。他望着坐在地上满手是血的姜颐,那眼神,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暴怒。他一步步,就像地狱里最最恐怖的修罗一般缓缓地走向姜颐,每一步,都带着极重的怨气与恨意,即使淡然如她,在面对如此强烈的杀气时,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爬了些。
那双黑色的眼眸里,盛满的是不可抑制的怒意以及延绵不绝的恨意。他就那样伸出手,生生的掐住姜颐的脖子,将她提至半空。
精壮的手腕带着无法撼动的决绝,他的手一点一点的缩紧,瞬间,姜颐便觉得自己的喉咙快要断开了一样,无论她怎样努力,却是连一点空气都呼吸不到。
意识在慢慢的涣散开来,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断地在半空中抓踢,可是无论怎样努力都是白费,她的脚始终找不到支撑点。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姜颐好像听到自己喉管裂开的声音。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活活的被暴怒的董卓掐死的时候,董卓握住她的手却缓缓的松开了。
狠狠地跌在地板上,姜颐连身上的疼痛感都感觉不到,只是握着脖子大口的喘着粗气。董卓对她,真的是下了必杀的决心,才会用了全部的力气,可是为什么,就在她已经处在濒死的边缘,他却又松开了手?
“你在做什么?”董卓威严而愤怒的声音怒吼进她的耳朵,姜颐一惊,却又感觉这话好像不是对她说的,缓缓地抬起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
吕布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董卓的手腕,他的力气太大,大到就连董卓都没有办法挣脱,他的眉眼低垂,飘扬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他却缓缓地将视线转向姜颐,姜颐的眼睛不期的撞上他的黑瞳,不知道为什么,姜颐望着他的眼睛,一瞬间,却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悲伤。
他的眼睛是望着姜颐,可是他却在对董卓说:“留下她的命,我将整个天下送到你面前。”
他说这话时候的表情是那样的认真而严肃,姜颐望着那双冷冽的眸子,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董卓却因他这话愣了一愣,随即将视线转向跌倒在地上的姜颐,“在你的眼里,这个女人的命竟能和整个天下相提并论?”他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嘲讽。
吕布只是望着姜颐,许久,他终于缓缓地点头道:“她是我这一生之中唯一想要保护的人。”
他的声音很低,却是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终于,他将视线转向董卓,“义父,你答应吗?”
董卓望着吕布,怒极反笑,“你这话是不是想要告诉我,如果今天我杀了这个女人,你就再也不会为我效力?”
他虽是笑着的,但是眼里却是带着极重的杀气。那一刻,房间里的气氛紧张到极致,就连姜颐,都忍不住为眼前的男人感到担心。
虽然他和她并不熟悉,甚至他们之间从根本上而言也是敌对的阵营。可是他在救她,他是为了救下她才卷入这一次是非。就因为这一点,她也没有办法无视他现在所面临的危机。
只要他说错了一个字,以董卓的残暴,他是绝对没有办法活着走出锦华宫的。
在那一刻,姜颐只是希望,他可以明哲保身。因为在姜颐的心里,从来不希望无辜的人因自己而受到伤害。
一个良辰已经够了,她不要她的身上再背负着一个名叫吕布的人的血债。
可是,吕布只是深深的看了姜颐一眼,冷漠的眼睛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他说:“如果你杀了她,我一定——会——为她报仇。”
他一字一顿,却又是说的清楚明白。
整个锦华宫的气氛在瞬间变成僵点,似乎连呼吸声都可以结成寒冰,吕布的眼睛深沉而悠远,就像一潭不见深浅的死水,可是就是这样的眼神,一刹那的瞬间,姜颐的心却被生生的撕开。
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