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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四月,汉灵帝病逝于嘉德殿。
中平六年八月,大将军何进被十常侍斩于嘉德殿前,身首异处。
中平六年九月,刘协取代刘辩,登上帝位,是为汉献帝。
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且每一件事都是那么的沉重,压在身上、心上,几乎都可以将整个人压垮。天上流云几舒几卷,转眼之间,世事几多变迁。
不过是几日的时间,董卓便雷厉风行的让天下易了主。他往日的威胁还言犹在耳,报应便转瞬及至。姜颐倚在门边,望着越发萧条的锦华宫,心里不由自主的泛着苦涩的滋味。
关于另立新帝这件事,满朝文武大多摄于董卓的淫威,对他独断专行、随心所欲的行为敢怒不敢言。只有尚书卢植当面提出反对意见,说少帝年幼,虽未为宗庙社稷做出大的贡献,但是品性行为却是有目共睹。他不同意董卓另立新帝的做法,此事却是惹恼了董卓,他没想到卢植竟然这般不敬,竟敢当众反对自己,于是立即唤来士兵,要将卢植推出去斩首示众。幸得侍中蔡邕极力阻止,这才保住了卢大人一命。
可是,经此一事,朝中再无人敢反对董卓。
随后,刘协登上帝位,是为汉献帝,刘辩则被贬为弘农王。
皇位上坐的是辩儿或是协儿,对于她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只是,坐上盘龙座的那一个,终究是要多吃些苦了。她的心里对协儿本就是有着愧疚,可是这一回,终究还是要辛苦他了。
心里放不下的除了丢了帝位的辩儿、将要承担更多苦难的协儿,还有母后。母后一生总爱和这些虚名计较,凡事都不愿屈居他人之下,如今辩儿失了帝位,却不知母后是否能宽心对待?
心里有着太多太多的担忧,可是她却被困死在了这锦华宫。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在了姜颐的脸上,她微微抬起头,不知何时,天上竟飘起细碎的雪花。昏黄的天色下,点点洁白纷然落下,飘在鎏金瓦上,不过瞬间,便已烟消云散。
姜颐望着这些飘摇的雪花,一时间竟恍了神。
今年的气候反复多变,时而大雨倾盆,时而电闪交加,时而甚至雪染琉璃,可是晴天,却似乎好久没见了。
天是冷的,心里也是冰的。突然,肩上一暖。姜颐朝着肩膀处看去,只见那里披上了一件厚重的貂毛大氅,转过身,却不由得一愣。
来人却是许久不见的吕布。
他的身形依旧挺拔,他从姜颐身后走到她的身侧,和她并肩站着,姜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身边这个不言不语的男人,偶有雪花落在发上,消融之后,倒衬得黑发越发乌亮。
“身子,好些了吗?”沉默了片刻,他终于缓缓开口,却是问了她的情况。那日,她遭董卓羞辱,后来染了风寒,一直没有离开过锦华宫。期间,只有协儿经常来看看她。吕布,自从那日以后,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了。
姜颐点点头,将身上的大氅脱下,递回给他,“谢谢关心,不过姜颐生性冷漠,不喜与人太过亲密,将军的衣服,还请收回。”她的语气中透着礼貌与疏离。
长发被风卷起,飘到他的脸上,乌黑的发尾在空中盘旋,画着一个又一个晃着人眼的圈圈。
吕布静静的看着那执着大氅的一双素白干净的手,伸手接过,却又是重新将它披在了姜颐身上。姜颐面色一怔,极不自然的想要再次脱下,却被他执住了手。
他的手掌因为常年练武,掌心长着厚厚的一层老茧,触在她的柔荑上,倒是有些刺痛。不过他的手掌极为宽厚和温暖,她的手被他这样握着,身上竟一阵炽感。
“你的手很冷。”姜颐面色如火,吕布却好像完全没看见一般,他轻轻的开口。他握着姜颐的手,满脸温柔,好像那里捧的,就是整个世界一样。
望着这样的他,姜颐一愣,本该毫不犹豫的就甩开的一双大掌,却又似好像千斤之重一般,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你来这里做什么?”姜颐开口,面色极不自然,却没有将覆在她手上的那双大掌甩开。也许是她此刻真的很冷,而他给了她渴望的温暖;也许是他眼睛里面的柔情让她无法狠下心肠,也许……
有着太多难以确定的原因,让她终是没有甩袖离开。
吕布见她没有收回手,冷冽的眸子里竟然闪现出几分孩子气的开心,他改成反牵住姜颐的手,用他的宽大的手掌细细的包住了姜颐的柔荑。
就在吕布握住她的一瞬间,姜颐猛地一怔,她似乎感觉到了一道冰凉刺骨的视线,抬眸望了望,却也没看见有什么人。
好像,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我带你去见何太后。”他太开心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姜颐此刻已经深深皱起的眉头。
姜颐见吕布一切如常,心里虽然有着疑问,却也没有再放在心上。吕布武功造诣远在她之上,若是有人带着这样的气息靠近,不可能不被他发觉,看来真的是她多心了。
似乎自从天下变得不安稳以后,她也成了惊弓之鸟,一有些风吹草动,就忍不住疑神疑鬼的。
按捺住心底的情绪,姜颐抬起头,望着吕布道:“不用了,我就留在锦华宫,哪里也不去。”
对于吕布,她有着说不清的情绪,虽然此时,她对母后是非常的担心和思念,可是她没有办法,让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了她而受到什么本不该他承受的苦难。
吕布为了她,已经三番四次触了董卓的逆鳞,若是吕布现在再带着自己去见母后,以董卓的残忍嗜杀,定然是不会再留下他的。
吕布于她,有恩并非有仇,她怎可这般陷他于危难之间?
他们之间立场不同,吕布也多次为她挺身而出,即使当初吕布曾错手伤了她,他也早已经还清那一剑贯肩之情,她不可以再让他因为她而遭受到什么苦难。
吕布望着她,一双瞳孔深不见底,“我都不怕,你又在害怕着什么呢?”他说得那般轻松,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他这样做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
姜颐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缓缓地从他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不害怕你怎么样,我只是怕自己欠下不该欠的情。”她本就是个理智到甚至有些绝情的人,说出这些话,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吕布看着空荡荡的手掌,心里慢慢升起一种说不清的失落感,他的脑袋是微微低下的,等他抬起头的时候,眼里似乎没有什么情绪了。
似乎刚才的温暖和柔情似乎只是姜颐的错觉。
“你若是怕连累我,我也不再勉强你。”他似乎知道姜颐在担心着什么一样,微微看了姜颐一眼,便转开脸道:“不过,今夜可能不太太平,你不要踏出锦华宫半步,早些休息吧!”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锦华宫的外面,似乎那里,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
他这样说完,就迎着风雪大步的离开锦华宫,姜颐望着渐渐走远的他,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他留下的大氅。
她缓缓的垂下眼睛。
看来,刚刚那道冰冷的目光并不是自己多心了,吕布这样说,证明他也感觉到了。
可是,会是谁呢?
要说这皇宫中,会对她投出这样冰冷视线的人,似乎只有一个。可是若真是他,完全可以直截了当的下手,根本不必这样躲在暗处。
难道,是在忌惮吕布?
亦或者,这一次,他们想要下手的人,其实是吕布,而不是她?
因为相较于她,吕布才属于是董卓真正的心腹大患。
想到这里,姜颐刚刚才有些温度的手瞬间又凉了下去,她望着吕布离开的方向,犹豫了两下,握了握拳,终是又跟了上去。
吕布对她有着救命之恩,她不可以置之不理的。
风雪越来越急,天色越来越暗,姜颐似乎都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可是她还是咬牙坚持着,心底,还在拼命的祈求着,希望自己可以赶得及。
自从上次她闯出锦华宫之后,董卓便撤去了对锦华宫的守卫,可是姜颐知道,董卓布在这里的眼线,从来没有一刻是真正地离开。
他们隐在暗处,却更加的让人害怕和恐惧。
可是,这一次,一路走来,姜颐却毫未感觉到那些属于董卓的死卫们的气息。虽然说死卫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可以隐去自己的气味,躲在暗处完成使命。可是姜颐天生敏感,警觉性非常人所能及。此刻,她非常清晰的感觉得到,董卓安排在这里的暗卫,已经全部消失。
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觉得董卓是打算就此放过她,可是,除了这个原因,她也没有办法想明白董卓会在此刻撤走安排在这里的暗卫的原因。或者说,这里的暗卫不是董卓撤走的,他们,也许是被另一拨不属于董卓的势力给解决了?
这似乎,也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这样看起来充足的理由,却让姜颐从心底生出一中恐惧感。
也许,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可是,这股莫名的力量又会是属于谁的呢?
姜颐脚步一颤,天色已经全黑了,姜颐望着被夜幕笼罩着的皇城,深吸了一口气,快步的朝着董卓所在的乾平殿跑去。
董卓率军进了洛阳城以后,便让他的部队将洛阳围得水泄不通,不让其他的割据势力有进京的机会。而他自己,也堂而皇之的住进了乾平殿。
姜颐跑的太急,胸腔里的空气似乎都不够呼吸,雪花刮在她的身上,结成了一层白霜,可是她却是感觉不到一点寒冷的感觉。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她大口大口的急促的呼吸着,可是心脏跳动的速度,还是越来越快,甚至快要跳出心房……
乾平殿已经近在咫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