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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一道颀长的身影肃立中宵,浓重的夜色遮掩了他的面容,可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却令人战栗。
夜很冷,墨色的长发染上了白霜,银色的月光静静的洒下来,为他的孑然一身增添了几抹孤寂。
夜露正寒,他只着着单衣,但他似乎却感觉不到冷,又或者,他的心里,要比身上还要冷好多倍。
冷傲的眸子,微微向上抬起,他冷冷的盯着那轮圆月,心中有个地方,一片冰封,每一次的呼吸,都冷的令人颤抖。
月明星稀。明月当空,繁星不见。
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君临天下,那么伴在他身侧的星辰,是不是都会一个一个的消失,再也找寻不见?
可是,现在他还没有兴兵中原,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颗星星,已经陨落无痕……
或许真的是他一生杀孽太重,上天便惩罚他,失去挚爱。
“主公。”一声低唤自身后轻轻响起,曹操没有回头,肩上却是忽地一暖,戏志才将一件厚重的披风披上他的肩头,然后他慢慢的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共同仰望着天空。
“帝星暗沉无光,大汉帝脉已断,看来天下,很快就要易主了。”戏志才将视线慢慢移到沉默不语的曹操脸上。
曹操没有说话,只是眉峰微微蹙起。
“董贼迁都长安,自己却是驻兵洛阳,看来主上迟早还是要返回洛阳!”戏志才并不在意曹操的沉默,继续说道。
“曹洪的伤势怎么样了?”曹操突然开口,却是问了曹洪,戏志才一怔,随即答道:“已经无碍了。”
自从那日,主公得知姜颐公主殡天,便决定出兵董卓,初平元年,主公率军亲征,讨伐董卓。那时,主公一心为姜颐公主报仇,竟然不顾大局,在打退董军之后,竟率领部下五千余人穷追猛打,准备进据成皋。大追穷寇,这已经犯了兵家的大忌,更何况主公一心报仇,根本不管自己是否置身险境。至荥阳汴水,董卓支援部将徐荣赶来。二军交战,主公寡不敌众,战败,身中流矢,乘马被伤。曹洪将战马让与主公,让死士护送主公离开。
而殿后的曹洪,亦是被利箭穿胸而过,若不是部下拼死杀出,恐怕已经回不来了。
因为此战,他们的军队损失过半,伤亡惨重。而曹洪,亦是身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得军医悉心照料,直到前几日,才醒过来。
还好曹洪身子骨素来强健,此次虽然遭到重创,却是有惊无险,这几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看来要不了几天,就可以恢复原本的生龙活虎了。
曹洪一直是他们几个人中比较聒噪的一个,这几日他昏迷不醒,大家似乎都沉默了好多,现在他已经醒了,大家应该也能像以往一样吵吵闹闹的吧!
见到曹操又一次沉默,戏志才心中微微一叹:这次的兵败,让主公一直很自责,他虽然没有直说,可是对主公了若指掌的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因为他的一意孤行,害的很多弟兄战死疆场,还让曹洪受了那么重的伤,而且因为这件事情,董卓对他们的军队很是生气,到处派军搜捕,使得大家暂时不得不隐姓埋名,躲在僻静的乡下。
毕竟,以他们目前的实力,若是没有联军作为后盾,是完全没有办法和董卓抗衡的。
“先生,是不是也觉得孟德太过率性了?”曹操慢慢开口,月色下的他,不似往日里的意气风发,幽黑的眸子里,竟染上了一抹悲戚。
戏志才一惊,却是缓缓而坚定的摇头,“我追随主公多年,深知主公的为人,主公志在天下,注定要成就一番霸业的。”
他这话,绝对没有半分吹捧,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
当初他投奔曹操时,就是看中了他的能力,以及礼贤下士的品德。曹操也没有让他失望,在这乱世中,硬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为自己占据了一席之地。
兵临洛阳城下,身登九五之尊,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曹操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握紧了双拳。
戏志才看着天空寥落的几颗星辰,状似无意的说道:“主公成就霸业,虽是势在必行,但若是心中还有羁绊,恐怕前进的路上,阻碍重重啊!”
他长者般的声音,缓缓入耳,曹操的眼睛,几不可见的动了一动。
“先生,”曹操突然开口,眼睛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天空,“你这一生中,有没有真的爱上过一个人?”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可是却带着无法言说的悲哀。
卸下了全身冷傲的曹操,竟显得这般的……可怜。
戏志才不知道为何,他居然会用这样的一个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曹操,毕竟,可怜这种东西,应该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吧!
戏志才的双手拢在袖中,无意中碰到一点冰凉,却顿时让他的心惊了一惊。
沉溺在悲伤中的曹操,自然是没有看到戏志才此刻的脸色变化。
这些日子,他一直努力的想要将那抹身影从自己的记忆里擦去,可是他却是慢慢的发现:他越是想要忘记,那个人的身影便是越来的越清晰。
甚至,她的每一个眼神,她的每一句话,都来回的在他的脑海里浮起,日日夜夜,纠缠不歇。
自从她离世之后,他竟然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寂寞。
他一直都以为,王者之路,根本不需要人陪同,可是当她离开,他才明白:如果没有了她,江山万里,霸业宏图,都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他所有的斗志,似乎都随着她的离开,而烟消云散。
戏志才望着这样的曹操,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忽然想起,那日见到的那个女子。那女子花容月貌,堪比月里婵娟,举止华贵,淡然不惊,这样的女子,当真是少有,也难怪曹操会如此的放不下。
可是如今,就算他想将那个女子找回来,这也是不可能的。
天地如此浩大,谁又能够知晓,那个女子,现在的栖身之处。
有的时候,就算权倾天下,最想得到的东西,却永远没办法拥有。
看着曹操落寞的脸色,戏志才缓缓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东西,他将那抹金色递到曹操面前。曹操一愣,缓缓接过,面色深深的望着那只精美的金钏。
这就是当日,他从姜颐手上拿下的金钏。当初,他留下姜颐的贴身之物,便是为了给曹操留下一个念想,却没想到,如今竟是对他们的一种成全。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看到曹操这种伤心孤寂的眼神。
他已经追随了曹操这么多年,名为主仆,情谊却是深深,当初不愿他们在一起,不过是怕曹操会因儿女私情而放弃大业,可是如今,失了姜颐的他,似乎更没有斗志。
如今,能激起曹操斗志的,似乎只有那个远在天涯的女子。
曾经的毒药,竟变成了今朝唯一的解药。
谁知,曹操却是淡漠的递回给他,道了句:“这是何物?”
戏志才一惊,似乎没想到曹操竟不知此物。他本来以为,姜颐公主既然离宫都随身携带的东西,绝对是重要至极,而曹操既然对姜颐公主情深一片,一定对她的贴身之物很是清楚。却未曾想到,曹操竟不知此物是什么。
一向精明的戏志才,也是有些混乱,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当然不会知道,那只金钏的确是姜颐最珍贵的东西,只不过是在曹操离开洛阳之后,才从何太后手里转到姜颐手上,所以曹操并不知道此物。
不过,戏志才却是缓缓一笑,对着曹操说道:“这只金钏,就当做志才送个主公的一件礼物吧!”
他并没有明说,既然曹操不知道,他也不必将一切事情都说出来了。
“礼物?”曹操微微蹙眉,“我要这女子的物件作甚?”
他似乎越来越不明白戏志才的意思了。
月光中,曹操看不清戏志才的脸色,只是感觉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主公,有些事情真的得看命运的安排,这金钏,你好好的收着,如果命里有缘的话,你会把它送到有缘人的手上的。”
不知道为何,在听到戏志才这样的话以后,曹操的心,居然猛地痛了一下,握在手里的金钏,似乎也变得炙热。
曹操凝神,“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直觉告诉他,戏志才绝对有事情瞒着他,而且这件事情,还对他很重要。
“主公,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命运的安排了。”戏志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现在主公能做的,就是重拾斗志,重整天下,也许等到你兵临洛阳的时候,这只金钏的主人,也会来到你的身边。”
曹操望着突然变得神神叨叨的戏志才,第一次感觉到对他忍无可忍,正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是已经踏着月色走远了。
曹操不由得握紧了那只金钏,眼中的情绪越来越浓,黑成了一片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