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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间,一种诡谲的气氛在周遭流走,那个男子冰凉的视线落在姜颐的脸上,带着一种深邃的探究。
“告诉我,你和仲谋的关系!”蓝袍男子开口,慢慢的敛去杀意。
姜颐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却是稍稍安定了些,她思考了一下,“他曾救过我。”在这个男子面前,姜颐选择了实话实说,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她惹不起。
“救过你。”他喃喃自语,姜颐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凝眸看着他。
蓝袍男子面沉如水,他的眼光望向姜颐,忽地又是飘向远处的天空。风吹满襟,云卷云舒,颀长的身影宛若磐石,动也不动。
不知为何,姜颐在他死水一般的眸子里,似乎看到了一种沉入骨髓的伤痛,就算是眼里结了冰,也冰封不了那噬骨的痛意。
他就那样定定的站在那里,容色如冰,虽然他还活着,可是他的心,好像死了一样……
“我可以带她们进城吗?”见他始终不说话,姜颐逼不得已,只得开口打破这片死寂的沉默。“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们扰乱洛阳城的秩序,我保证她们会是最安分守己的百姓。若是将她们弃在城外,大家很难活下去的。”
姜颐恳切的言语,落在他的耳朵里,就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他冰冷的眸子划过那群妇女孩子,眼中一丝起伏都没有,“既然活得如此辛苦,那就应该去死。”
他冷冷的开口,面无表情,似乎人命在他的眼中,什么都不是。
姜颐望着他肃杀的眼神,微微凝眉,“或许在你的认知中,你觉得苦难的人生,都应该被终结,可是一个人的生命,并不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人生在世,总会有许多东西放不下,所以有的时候,就连死,都是一种奢望。”姜颐开口,声音淡淡的,面色如常,可是往事一幕幕不停的在脑海轮播。
如果死亡可以解决一切的话,她早就可以解脱了,但是她不会死,至少不会选择怯弱的自我了结。
那么多人的付出,就是为了她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她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她是他们的期盼,她怎么能死呢?
她要活下去,再苦再难,都会坚强的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人世间,她还有好多东西,都放不下……
蓝袍男子眸光淡扫,眼中一片深邃,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忽而扬手,对着身后的守卫道:“让她们进城。”
姜颐心中一喜,跟着大家一起进城,却是在离开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了一眼,天地静默,那个冷漠的男子,迎风而立,颀长的身影顶天立地,却是孤影落寞……
洛阳城最大的绣楼,被姜颐买了下来。
那些女人和孩子在绣楼里欣喜的跑来跑去,满脸激动,小豆子更是不敢相信的抓着姜颐的衣摆,急声问道:“琳姐姐,这儿真的是你的了吗?”他小小的脸上,满是激动。
姜颐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这里不光是我的,也是大家的,从今以后,大家都可以留在这里,好好地生活。”
她的这番话,让所有的人都红了眼睛,一时之间,啜泣声不停。
姜颐望着大家感激的眼神,心中温暖非常,笑着说道:“从今日起,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互相帮助,互相爱护。”
大家连连点头,泪如雨下,对她们而言,这里和城外的破庙,真的是天壤之别,这样的住处,她们之前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我们有了栖身之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更好地生活。”姜颐微笑着环视了一圈,“我们这一大家子,这么多人,大家有手有脚,若想过得好,并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姜颐这样说,可是她的心底根本没有什么把握,虽然元化留下的钱财很多,可若是坐吃山空,再多的钱都不够,而且姜颐想要做的,就是让她们可以自力更生,不用依靠别人。
大家面面相觑,喜乐率先开口道:“琳姐姐,我们这些人,都是些粗鄙的乡下女子,什么都不懂。在这洛阳城,我们可以做些什么事呢?”
喜乐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人长得很可爱,她本来的名字叫做二丫,大家都说这个名字不好听,让姜颐给改个名字。
喜乐二字,是姜颐对她的祝福,也是对自己人生的一种寄托。
姜颐略略沉思了一下,扬眉一笑,“这绣楼里器具俱全,我们就弄个制衣坊。”
当初决定买下绣楼的时候,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老板急着脱手,价格比较低,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女人,若是做女工的活计,应该不是难事。
果真,大家听到姜颐这样说,愣了一下,随即都是笑了起来,直夸姜颐聪明,姜颐微笑不语,眼睛无意中转到一边,却是猛地一滞。
一袭蓝衣,迎风飒飒,他站在对面的房顶上,面色如冰。长街上,有一顶华丽的轿子缓缓走过,他似乎没有看到姜颐的视线,只是定定的望着那顶轿子,眸光深沉似海,胶着着万千情绪。等那顶轿子远走之后,足尖轻点,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姜颐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对着大家说道:“大家都累了,杨大姐她们去街上买些日常的用品了,大家先去厨房看看粮米够不够,把缺的东西都补上,这家总是要有个家的样子。”
洛阳是她心底最亲近的一座城,她要守在这里,等着她期待的人归来。
大家都散去了,姜颐在绣楼里转了一圈,大致对环境有所了解,回到大堂的时候,杨大姐她们已经回来了,柴米油盐酱醋茶都买了不少。杨大姐见姜颐出来,将剩下的钱递给她,姜颐接过钱袋一看,只见还剩下不少碎银子。莞尔一笑,姜颐将剩下的碎银子分给大家,“这些钱大家自己留着。”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却是没有人接过,姜颐疑惑的望着大家,不解这是为什么。
“琳姑娘,这钱我们不能收,你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处,又让我们吃喝不愁,我们已经很知足了,所以你的钱,我们绝对不能要。”杨大姐这话一出,大家纷纷点头附和。
姜颐心中一怔,随即温婉一笑,拉起她们的手,将钱放在她们的掌心,“大家别误会,这些钱本来就是大家应得的。”见大家不解,姜颐继续说道:“杨大姐好本事,没用多少钱就买齐了所有东西,剩下的钱,理应就归大家所有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这钱也该是杨大姐的,为什么连我们都有份?”喜乐不解的问道。
姜颐的眼光望向所有人,嘴角微笑,“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因为是家人,所以有福同享,不分彼此。
此言一出,大家有一瞬的呆愣,随即却是红了眼眶,抬袖拭泪。
是啊,她们是家人,是不分彼此的亲人。
大家欢喜的将东西送进厨房,纷纷忙碌起来,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佳肴便是摆满了长桌,大家围坐在一起,无比开心的吃了起来。
姜颐看着大家开心的模样,心中也是高兴,杨大姐却是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捧着一杯茶,“琳姑娘,我们乡下人,不会说话,但是我是真的感激你,若不是你,我们这一群人在那破庙里,迟早会活活饿死。以后,我们都跟着你,不管祸福,不管贫富,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杨大姐是个爽利的人,此刻也是有些哽咽,“今日,我们以茶代酒,敬琳姑娘一杯。”
大家纷纷站起身,姜颐凝眸望着众人,暖意蒙上心头,她也站起来,“既然是一家人,以后那些感谢的话,都不许再说了。”
她执着茶杯,笑对众人,饮尽茶水。
气氛又是热烈起来,孩子们在桌子旁蹦蹦跳跳,大家边吃边说,其乐融融的样子,煞是温馨。姜颐看着大家的笑脸,眼角眉梢也是泛起笑意,似乎很久,她都没有这样快乐了。
吃过饭,大家都要留在厨房帮忙收拾,厨房地方不是太大,容不下那么多人,最后按照姜颐的意思,决定轮流负责厨房之事。
姜颐正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只见豆豆娘欲言欲止的望着自己,姜颐心知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便邀她进房小坐。
豆豆娘就是先前收了姜颐两个馒头的女子,她是小豆子的母亲,大家便是唤她一声豆豆娘,“琳姑娘,以后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办?这么多人吃饭生活,需要很多的银子的。”
她有些担忧的望着姜颐。
“这绣楼已经是我们的了,我打算把这里变成一个制衣坊。”说道这里,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全洛阳城最大的制衣坊。”
她不但要做,还要做到最好。
豆豆娘还是有些担心,“可是琳姑娘,虽然大家都会纺织,刺绣,可是我们那些粗鄙的手艺,怕是上不了台面。”
姜颐却是摇摇头,“不碍事的,大家只管照着我绘的样本去做,别的事情,大家都不用担心。”
看到姜颐如此有把握的样子,豆豆娘的心终于稍微安定了些,她起身告辞,“那我就不打扰琳姑娘休息了。”
她走了以后,姜颐研墨挥毫,月色如银,温柔的洒满了整个窗台,灯火阑珊,她面若静水,手起笔落之间,锦衣华服便已跃然于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