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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孙权刚一回府,正准回房间的时候,有侍卫却快步跑来通传,说父亲要他去书房。
孙权去了书房,只见孙策正坐在书桌前,面色凝重的看着面前的一封密函。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孙权知道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父亲。”孙权出声,打断了孙策的沉思。
孙坚看到孙权,微微点头,随手放下了手中的密函,不动声色的放进了书案的内层里,抬头问道:“你送他二人离府了吗?”
孙权轻轻点头,回答了一个是字。
孙坚的手指敲在木桌上,有一声没一声的响着,看着面前垂手而立的孙权,却是沉默不语。
细微的响声在寂静无声的书房里却也是显得那般的突兀,孙坚没有开口,孙权自然也不会多话,只是沉默着等待着孙坚接下来的话。
孙坚却是细细打量着孙权,这是他众多孩子中最为满意的一个孩子,文武兼备,性子又是极好的,自小也是最受他们疼爱的,可是此时望着这样熟悉的孩子,孙坚竟是隐约有些不安。
想到另外一个儿子,他的眸色更是深沉。
略带凌厉的眸光扫过孙权的脸上,眸色微微沉了沉,“仲谋,你和父亲说实话,那个琳姑娘,是否就是姜颐公主?”对于孙权,孙坚一向是温和有加的,这一次却是难得的沉了脸色。
听到孙坚的问话,孙权的眉眼微微垂了下去,随即又是抬起脸,蓦然一笑,淡如春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天下人皆知姜颐公主已死,她是不是姜颐公主,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听到他的回答,孙坚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敲打着书桌的手指不由得加大了些力道,节奏也是变得急促了些。
“你之前在锦华宫看到那幅画以后,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你是不是去找过她?”孙坚说的是之前他从董卓手上夺下洛阳城之后,孙权在锦华宫看到那幅画像,然后前去扬州找姜颐之事。
那个时候他千里迢迢的赶到扬州,却还是和姜颐失之交臂。
沉默了一下,孙权诚实的点点头,回答了一声“是”。
孙坚的眸色顿时冷了几分,敲打桌子的手也是蓦地停了下来,他双手撑在桌子上,语气有些不悦的开口道:“仲谋,你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责任。”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策儿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成那般模样,已经让我伤透了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话不需要父亲说的太透,你应该能明白的!”
这话,三分慈爱,更有七分威胁。
孙权和孙策其中必有一个是他的继位者,如今孙策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孙权定然不能再踏上那条不归路。
若是有人阻了仲谋的路,就算她真的是汉室公主,他也断然留不得她。想到这里,孙坚的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甚至透着一抹强烈的杀意。孙权抬眼,正好看到孙坚眼中的杀气,“父亲,不管她是谁,我都不许你动她。”
他虽仍是微笑着的,但眸子里,隐约的也是结了一层冰。
孙坚的面色一怔,随即微微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见他眉眼处虽然温和,可是眼中的笑意,却是已经消失不见。以孙坚对他的了解,心中肯定他是认了真。
他和孙坚一向是父慈子孝,此刻却是有些剑拔弩张之感。看着孙权少有的冷冽,孙坚的双眼微微眯了眯,双手猛地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不许?”孙坚冷冷说道:“仲谋,这是你和我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孙权为人温和,鲜少有严肃冷冽的时候,这是第一次,他这般和他说话。孙坚望着一脸沉默的孙权,不由得便是动了怒气,他的好儿子,一个一个,都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大的那个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小的这个现在也是为了一个女人,胆敢和他公然叫板。
全部都是些没出息的家伙。
“你哥哥现在还不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他的教训你还嫌不够?”孙坚满腹的火气没出发,只得又一掌狠狠的拍在了桌上,震得书桌上的信件都有些凌乱。
“你哥哥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弄得自己成了这般模样,我从小让你们练武学文,学的是天下之事,走的是霸主之路,却没想到我费尽心血教育的好儿子,居然连一个弱质女子的一剑都躲不开。”孙坚真的是气急了,想到自己刚回洛阳,就看到孙策满身是血,面无人色的躺在那里,他的一颗心都被吓得提了起来,可是那个不孝子却还嫌他受的刺激不够,半死半活中,嘴里还在不停的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听到他神志不清还喊着“逐水”“逐水”,他都恨不得干脆一掌拍死他就算了,也省的看着心烦。
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说说罢了,又怎么舍得真的要他的命。这下好了,大的问题还没解决,小的又看中了一个,孙坚真的不知道,他们家的男儿,是否真的命犯桃花?
心中不是没想过暗地里除了那个玉逐水,可是孙策已然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命,她尚活着,孙策都已经成了那个样子,若是她死了,孙坚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是否还能保得住?
一个两个都是情关难过,孙策已经这样了,为了孙氏一族,孙权定然要有所牺牲……
眼光一瞥,见孙权伫立无言,心中终是敛了怒气,他是一个将军,也是一个父亲,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的骄傲,却独独在感情这件事上,让他伤透了心。
他从书桌后走到孙权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也微微放轻了些,“仲谋,父亲不是干预你的人生大事,你若是真的看中一个女子,想要和她共度此生,为父定然欢喜同意。可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可以,唯独她,你要不得。”他的声音里,不得多了几分长者的谆谆教导。
以孙权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子,他都可以娶回去,只有那个女人,他碰不得。
那个女子就是一剂毒药,碰了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不管她是不是姜颐公主,他都不允许他们孙家的人和她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孙权的眸色也是沉了下来,嘴角却是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他缓缓开口,眉眼处尽是认真,“全天下的女子,我谁都不要,我的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她。”
若是从未见过,便也作罢,可是整颗心一旦交付,他又如何能收得回来?全世界的胭脂花粉,姹紫嫣红,在他的眼中,都比不上她回眸时一个淡淡的眼光。
听他这样说,孙坚气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他,“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许你们在一起?”
孙权摇头,淡淡说道:“我不知道父亲你为何不同意,我也不想知道你拒绝的原因,因为不管你如何,我都不会放手。”他的目光灼灼,却是将孙坚气得吹胡子瞪眼。
如果这个臭小子不是他从小就引以为傲的仲谋,他真的会一掌直接劈死他。想到这里,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所有的儿子中,就属孙策和孙权让他最为满意,可是这两个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儿子,却是同时身陷情关。
一个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一个吃了秤砣铁了心,都是死心眼。
“曹操已经夺了兖州,现在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孙坚的眉眼处隐约着一抹焦虑,望着孙权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无奈,“仲谋,锦华宫里那幅画,你也看到了,那画中人不管是不是姜颐公主,可是那作画之人,确是曹操。”
画上孟德二字,怎会有错?
以曹操之寡薄,竟然能亲自为这个女子素描丹青,可见关系绝非一般。如今曹操势头正盛,直觉的,他不想和曹操为敌,所以这个女人,孙权定然碰不得。
闻言,孙权微微一笑,眉目间的温和却是慢慢的变得锋利,他轻抿薄唇,嘴角却是扬起一个淡漠的笑容,“那又怎样?”这话,他说的云淡风轻,“若是只有夺下天下才能得到她,那么我就将这天下,收为己有。”
他淡然的眼睛里,却是慢慢的浮起一丝冷厉的光芒。
他不想争夺天下,若是只有以江山为聘,才能让她嫁于自己,那么这个天下,他定会不顾一切的得到。
孙坚一怔,望着熟悉的儿子,却是感觉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孙权的性子是他所有儿子中最好的一个,温润如水,谦谦如玉,翩然守礼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个征伐沙场的将军,倒像是个吟诗弄月的贵公子。这是第一次,在他的身上,迸出这么强烈的戾气。
这样的仲谋,让他很不安。
眼睛微微眯起,孙坚沉声道:“你和她的事情,我可以不管,可是为父还是希望你做事能有个分寸。”顿了顿,还是加上了一句,“她心里有你,两情相悦,那固然好。若是她心里没有你,你也应该拿得起放得下,别和你哥一样,弄成如今这副模样。”说道这里,孙坚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孙权没有说话,低垂着眉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一身纯色的衣袍,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染上了一层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