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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死别,姻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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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乾宫外,距叛军杀入的苍寰殿,仅有三墙之隔。

    三重门外的打斗声穿透宫墙涌来,随漫卷的寒风吵嚷的人心惶惶。

    雪消血浓,宫门上接二连三传来的沉重闷响,仅听着,便让人觉得身体钝痛。

    不难想象这门外的战斗有多惨烈,也不难想象明日清早朝阳洒辉时推开宫门会看到何种场景:定是腥血黑红一地,残肢零散堆山,肉糜粘染宫墙。

    游风逸眼底露出些许讥诮——这么着急的要来取自己的命,不自量力!

    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西斜上方的伏兵,游风逸冷哼一声,翻身上马。

    宫门一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鸠羽色的纱影,在如水月色中轻如鸿雁,展臂伸腿柔美如同水中旖旎的珊瑚,出剑的角度却异常狠辣辛烈,正是步思南亲手培养的离魂杀手。

    上次一战中,离魂二十四卫仅剩一半,此刻正带领着座下杀手打着头阵奋起拼杀,皇城守军不堪匹敌节节败退,被这一众训练有素的女子打的狼狈窜逃。

    “真是难看,这就是游擎苍培养的禁卫军,废物都不如。”游风逸看着脚下成河的鲜血,淡漠的眯起了眼。

    “主上,动手吗?”

    “等等。”游风逸说着,视线开始在乱战的人群中寻找那一抹亮黄。

    倏然,上空传来“嗡”的一阵轰响,宛若雪山崩塌般炸的人头皮发麻。

    暴箭如泼雨,疯狂而凌乱的潮涌射来,化成席卷一切的狂潮,肆虐着鬼泣般呼啸直命游风逸射去。

    他身边的水和月神情一凜,锵然出剑便舞成两道光墙,光墙内心的游风逸负手而立稳如泰山,面色分毫未改,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

    流光若水般的剑影看似柔情实却坚不可摧,漫天箭矢声势凌厉的刺来,却在撞上光墙时陡然失力直直坠下。

    第一波箭气散去,水月收剑站回游风逸身侧,后者淡淡说道:“轮舞练得不错,可以朝下一层精进了。”

    “多谢主上!”

    “嗯。”游风逸还准备再说些什么,谁料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抹黄影,瞬间夺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面色一松,便快步往下走去,丝毫不顾下方混战一团血流一河。

    步思南一剑割裂一个士兵的咽喉,正准备取下一个人的性命,却突然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凝聚在自己后背,心中微惶,转身一看果然正对上游风逸灼人的双眼。

    不似血衣般诡亮锋利如同鹰鹫,也不似平常的游风逸般精明内敛如同狸猫,而是孩童般的扬着眉梢,双目迸射出单纯的快乐,看的步思南蓦地一怔,竟挪不开目光。

    “小南。”游风逸停在步思南前方五米开外,隔着几对纠杀的血肉横飞的士兵,笑着轻轻唤了一声。

    步思南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宽厚柔软的手握住,柔柔的一捏,虽有些窒息般的痛楚,但更多的却是真实的温暖。

    “小南,过来,到我身边来。”游风逸眉眼弯弯,声线诱哄,笑的温柔又儒雅,“呆在我身边,永远。”

    步思南没有见过这样的游风逸,此刻的他卸下了所有原本的阴戾和执鹜,仅剩下眼中的一汪温柔。那神情如初阳暖辉如山涧清泉如三月柔风如碧空淡云,看的步思南忘了呼吸忘了话语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自己使命何为,忘了自己本该在看到游风逸的第一时间,将他引到商定的地点。

    突然,游风逸面色一寒,抬手掷出一只短匕,步思南一怔,下一秒脸上便溅上一道灼烫的腥血。

    眼角余光一扫,一个举着长矛欲要偷袭自己的皇城禁军被游风逸一记飞刃洞穿眉心,瞪着不甘诧惑的眼睛,徐徐跌落马背。

    她怔惑间,游风逸已经策马靠近,马缰一勒倏然一个回转将她护在身后,柔声道:“要小心,刀剑无眼。”

    步思南看着他毫不设防朝向自己的背影,竟无力举起手中长剑。良久,她突然一夹马腹电射一般飞奔而出,游风逸愕然回头,只看到轮月之下那一抹渐行渐淡的黄色倩影。

    “步思南!”他一声暴呵,扬鞭追去。

    追过转角,看到的却是面沉如水的游风若。

    “三哥,别来无恙。”

    游风逸讥诮的一挑眉:“诚如四弟所见。”

    “三哥,江山在握,为何你却弃之不顾?”

    “这天下是朕的,朕如何处理,与你何干?”

    “看来三哥并不打算对我西淩山河负责,那我便只好将它夺回来。”游风若说着便御剑而出,飞电般刺向游风逸。眼神在月夜里亮的像是揉碎星芒

    后者冷然一笑:“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游风若,这江山是你们父子欠朕的!”

    “铿——”

    两柄剑剑不遗余力的碰击,撞出一片飞溅的火星。

    两人均被对方震退数步,游风逸顺势一拍马背飞跃而起,御剑乘风,扫起地面上的碎雪凝成成千上万尖利的细针,一根根闪着诡亮的寒光,织叠成一张密匝无隙的网,铺天盖地的呼啸着,咻咻直逼游风若面门。

    后者当机立断弃马翻落,被强猛的罡气冲击的在地上连翻了三个跟头才堪堪稳住,一回头,便发现自己的坐骑已经僵硬的如一尊冰雕。

    游风若眯眼一看,当下惊的呼吸一重:马儿周身裹着的那一层透明的冰晶在寒月之下显得阴冷渗人,仔细分辨,不难看的出那是数以万计如毛发般纤细的雪针累积而成的冰缚。

    能在一瞬间将碎散的雪沫凝成尖针并在几个翻身的功夫冻住一匹骏马,快的让它连一声嘶鸣的时间都没有,游风逸的功力之高已然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

    “离魂诀之八,月轮天刺,四弟可还喜欢?”游风逸轻飘飘的站在马背上,剑尖下指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单膝跪地的游风若,满眼讥诮,“以往里切磋,是朕有心相让,你若凭以往的经验与朕打,必死无疑!”

    音落,便陡然化成破天白刃,爆旋而出。

    游风若凤眸一眯,便擎剑迎出,全力以赴。

    “临死前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朕真正的实力!”游风逸说完,声音突然变得飘渺而溢散,“离魂诀之一,白电!”

    长剑与浑厚的内力合二为一,凝成细长的一股,如一道自遥远天际迅奔狂落的闪电,带着噼噼啪啪的电流碎响,笔直精准的射向游风若。后者反应极快的后退数步,踏着宫墙翻身后腾,身子糅成妖异的弧线,平剑一扫,震开游风逸的第一击。

    白电稍稍一退,便立刻转换轨迹再一次扑面而来:“离魂诀之二,浮火!”

    两人交战的空气中似乎燃起了腾腾的烈火,游风逸的剑快的看不清招式,只留有残破的剑影纷杂晃眼。运剑过快,将剑周的空气灼成滚烫,随凌厉长剑扫出,宛如一团团灼心的鬼火,烧的游风若节节后退,步伐微乱。

    “离魂诀之三,炎壁!”

    剑速不减,舞剑之人步伐却变得更为诡快,上一秒还在身前,一眨眼便掠到了背后。游风逸的黄袍在剑影之中翻飞肆舞,点、掠、腾、挪,如丹青淡染,笔尖一荡,便一层层氤氲涤荡开去,顷刻间便在游风若的四周都织起了灼烫的火浪墙,将他团团困住。

    “离魂诀之四,苍云坠!”

    黄影一跃而起直冲天际,而后陨石般疾落而下。游风若立刻举剑相挡,“铛——”,巨响炸在耳边,他整个脑袋里都蔓延起“嗡嗡”鸣响。游风逸力度之大震得他脚下的青石板都碎开细密的裂纹。

    蓦地,剑上压迫感一松,头顶的空气里传来一声讽意十足的嘲笑,紧接着,长剑挥出奔雷重响:“离魂诀之五,奔雷吼!”

    游风若又后撤一步,却撞上了宫墙,他一蹙眉,握紧了手中长剑。既然已经退到了无路可退,便只有主动出击。于是,纵身一跃借力擎剑弹射而出,化身离弦利箭,不躲不逼的直迎上游风逸挥来的剑。

    “有意思,看到了离魂诀第六式,竟然还能生出战意,四弟果然不愧是人中豪杰。不过,你以为凭你玉石俱焚的攻击,便能伤的了朕?!白日做梦!”游风逸收剑后撤,同时一点斜后方的墙头,折身急速旋转而下,罡风在身前聚成一道刀剑不破的圆屏,“离魂诀之六,华轮舞!”

    “铮——”游风若锐不可当的一记全力戳刺,碰上那圆形罡风,竟然像是刺上厚厚的铁板一般,险些断了刃。

    伴着他诧惑踉跄退后的身影,游风逸的声音再一次阴凉萧杀传来:“离魂诀之七,万象君临!”

    游风若还未站稳,便被眼前的画面惊的说不出话来:游风逸凌步腾挪,身影一晃为二,再晃成四,三步之后竟晃成了八个,个个冷绝的挥舞着手中寒剑逼刺,如影随形的缠了上来。双目猎鹰一般冷锐,脸上勾着讥诮睥睨的笑,在诡白的月光中格外的瘆人。

    游风若一时分不出究竟孰真孰假,失神了片刻。

    然而就是这惊愕的几秒钟时间,游风逸已经擎剑逼近。

    八把剑眼看就要齐齐刺入风若的身体时,风逸却突然炫耀般的微微一顿,旋即合八为一,举剑腾跃旋转起来,搅起无数雪沫,铸成冰刃:“离魂诀之八,月轮天刺!”

    隐于阴影里观战的步思南看的震惊不已,离魂诀极为阴柔,她本以为那只是女子才能练的剑法,谁想游风逸竟也掌握的如此炉火纯青。单看那一招“月轮天刺”,不仅仅是毫不逊色于全力之时的自己,更是强过数倍!

    并且观战的她自然也看得明白,游风若虽然说着要夺回江山,但到底还是下不了手,从开始到现在都处于防守状态,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意识。

    然而,眼看着游风逸就要用出最后最强的一招,而游风若也凝眸做出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动作,步思南眉心一拧,心知这一招便是定胜负的关键了。

    若风若胜,则风逸死,反之亦然。

    但,扪心自问,她内心里,究竟愿意看到哪个结果?

    “离魂诀之九,刃舞白涟!”游风逸剑气凝冰,锋利无比的直刺出去。

    游风若也在同时御剑成影,一分为九,宛若破空之忍,疾速飞出。

    然而,本该相击迸发出刺耳撞击声的两把剑却并没有发出预料中的声响。

    两人狠厉的喊招声盖住了与之同时爆出的女子清呵,千钧一发之际步思南呛剑而出,猛的一把将游风若拉后,而自己化成一道黄电,擎着寒光森然的白刃飞切入射,风驰电掣的刺向游风逸:“离魂诀之九,刃舞白涟!”

    “哗哗——”,夜空中画出两道硕大明亮如通天冰柱一般的白光,寒光里,游风逸看到迎面扑来的少女,姣好的脸上决绝的眼神,愕然瞪大了双眼。

    “噗嗤——”,利刃戳破皮肉的声响,新鲜浓郁的血腥气在鼻尖铺展漫开,随即,热辣辣的鲜血泼洒般的飞溅,戳在脸上烙进眼里,疼得游风逸浑身止不住颤抖。

    “嗞嗞——”,一排灼烫的血迹溅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地上,迅速融出不深不浅的一条血沟,在阴森的残月寒光中尤为扎眼。

    “桀桀——”,被惊动的大鸟扑棱棱的打着翅膀怪叫着自宫檐下飞入墨夜血月之中,零落的羽毛缓缓坠落,在雪地里的血河之中浸染之后,在被剜骨的夜风掀起来吹打到僵滞的游风逸脸上,再落下时拉出一道粘稠的血线。

    “二小姐!”游风若一声哑声颤抖的嘶喊,喊回了游风逸的意识。

    他回过神来,手中的长剑已经深深的贯穿了步思南的胸腹,白刃余力仍未消除,步思南腹部的伤口还在那一招的余威之下不断的开裂变大。而步思南的剑停在自己脸侧,与左颊相错一指不到的距离,却分毫没有伤到自己。

    “步...步思南...”游风逸眼神惊恐闪烁,唇色瞬间消失殆尽。

    步思南似自嘲般的笑了起来,然而,嘴角刚刚勾起十五度,便被疼痛硬生生逼成了一个狰狞的弧度。

    她无力的松开持剑的手,一字一顿,一顿溢出一口血的说道:“血衣...这条命...是我欠你的...”

    “别说话,求你,别说话...”

    步思南却并没有停:“今天还给你...今后...今后你我...两不相欠...恩断...咳咳...恩断义绝...”

    “步思南...”游风逸身子僵硬,既不敢贸然拔出刺进她身体的剑,也不敢伸手去捂她流不止的血。

    步思南吃力的看进他的眼中,神色里有恨意,却又有着眷恋,再开口已经气若游丝:“游...风逸...我恨你...”

    “朕知道,朕知道,求你了,别说话了...”

    她惨烈的笑了笑,眼神迷离:“但是...我更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居然...爱着你...你...”

    最后一句“好自为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步思南便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步思南...”游风逸不敢相信的轻声唤了唤,面前的人一身颓然,毫无反应。

    “步思南——!”

    夜淡去,晨曦来,初升的太阳炸出一片浓郁的亮芒,然而游风逸透过眼前的一层血雾看去,视线里竟满是猩红,狰狞一片。

    寂静里,是谁呼出一声低婉的叹息?轻轻的化成冬夜里随风飘散的雪尘,无声的消失在风止的半空中,最终尘埃落定,如她渐渐变得飘渺的呼吸。

    缓缓阖上双眼,步思南微不可闻的勾了勾嘴角,这一世短短数月,经历太多,所以太累,如此故去,也是解脱。

    弥留间似乎置身一潭深水之中,眼前浮现出无数张脸。有前世,有今生,最终定格在一张虚无的面具之上,她于意识之中嘲笑了自己一把,而后彻底放空,任凭身子越来越深的往下沉去。

    浮生面具三千,缤纷缭眼。

    是红烛影后,琉璃镜前,黛眉入鬓,樱唇嫣然;亦或是血雨风中,剑影之外,眸若冷霜,杀气凛然。

    骗人骗的久了,连自己也忘了到底什么是真,就像明知自欺欺人是假,却仍旧为那一丝虚假的欢愉,而甘愿沦为禁脔。

    爱之越深,恨越入骨。

    血月之夜,我自甘愿奔赴死亡之地,一剑索命而已,亦有何惧?

    痛到最痛不过剩下麻木,无所谓更痛一分。

    只是那些沉在梦靥深处不可追忆的往昔,仍会在年年春回时不甘的回温,随春花开的婉转,却将整颗心扎的更疼。

    此生里虚假太多,真实甚少,恩怨翻涌如潮,转眼便天地俱灭。

    而今我唯一的请求,便是趁我还有一丝清醒,在这心上用力的刺上一剑,让所有的一切归零,寂于这停滞之中。

    若有来世,再纠缠。

    (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