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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逆天命,便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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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迷不悟!”步微暖面色一寒,便不再废话的呛剑而出,剑势凌厉的横切开密密绵绵的雨帘。

    她带剑于半空间虚虚一曳,鸢翼瞬间紫芒大绽,雨帘间立刻晕开层层涟漪,以剑尖为中心一层漾着一层推散开去,浑厚的内力驾驭着剑风无休无止的扩散,最终定格成一片璨如炽阳般的圆形光环,伴着怒吼的风声呼啸的雨势直袭游风逸而去。

    轰隆隆——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怒雷,暴雨之中闪电已经变成了紫黑色,缴割着天际的层层乌云,长刃般锋利的掷落,似要炸开在脚边,落地之后地面的浅浅水层里竟然隐约可见丝丝电光。

    坐骑不安的躁动着,金铠卫不放心步微暖只身迎敌,欲要拔剑相随,却被游二一伸手拦下:“五姑娘现在一定不希望我们出手,静待即可。”

    眼睁睁看着步微暖那一轮紫环带着浩大的威压渐逼渐近,游风逸先是紧紧的皱起双眉,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会使离魂诀,而后却自嘲般的勾起了嘴角笑了笑,会与不会,从何习得,于现在的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下一刻,他做了一个让步微暖万分震惊的动作:收回平举在身前用来防护的剑,将身体的空门毫无遮挡的大开在步微暖面前。

    步微暖大骇,然而已经全力舞出的剑根本来不及收回,最后关头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剑尖右移几寸避开了致命点,鸢翼刺进游风逸右肩之后,她咬牙凌空一翻,长剑一勾一挑拔出,她人顺势越过游风逸,堪堪停在了他身后。

    噗嗤——

    鲜血飞溅!

    步微暖回身之时刚好看到喷泉般的血液从游风逸肩头喷薄涌出,在地面上溅出一道圆弧,还未落定便被瓢泼的雨水冲走,自台阶上淌下,绵延出一道深红色的血线。

    猝然收力也是相当伤身的一件事,步微暖摇摇晃晃的以剑尖撑地,气喘不已,惊怒又忍不住困惑的喝问道,“游风逸,你做什么?!”

    “呵,做什么?”游风逸脊背笔直的转过身来,“达成你的夙愿,不好吗?”

    “用不着!”步微暖怒目而喝。

    游风逸又是诡异的一笑,晃了晃手中长剑,道:“既然五小姐不领情,那朕也不必跟你客气!”

    话音未落,突然化成一道刺眼的黄线猛扑向步微暖,凌厉如同刚出鞘的剑,带着割裂空气的怒啸,电射般刺向步微暖。

    步微暖面对突然发狂的游风逸又是一愣,然而眼前局势由不得她过多的思考游风逸今日为何如此反复无常,立刻飞身后掠,举剑相挡。

    “铿——”

    刺耳的撞击声似要剜破耳膜,步微暖被游风逸这像是要同归于尽般的一剑震的似乎肝胆俱碎,喉咙一甜,整个口腔便被血腥气充斥。

    雨雾里溅开零星耀眼的火星,游风逸一击不成并未退开,而是双眼赤红的再次全力斩下,吼道:“为什么!为什么都这么恨我!”

    步微暖连步后退,闻言愣了愣,以眼神示意跃跃欲试的游二一等人原地待命,而后边挡边问:“游风逸,我二姐何在?!”

    游风逸的剑招明显的一顿,这一个停顿让步微暖有了可趁之机,一个弧度诡异的糅身直刺,瞬间将敌我双方的位置调换了过来,从被动挨打的一方变为主动进攻。

    然而也正是游风逸的这一个停顿,让步微暖心中的惧怕变成了现实:步思南,有难!

    她凌空跃起,踏着僵怔的游风逸的肩膀华丽的翻转而下,顺势刺出游风若教给自己的九曜之剑,舞剑扫落而下带出的点点紫芒似抖出的漫天星辰,剑影迷离绕眼,本就分不清孰假孰真,再加上游风逸此刻神游物外根本无心应战,更是一击必杀。

    游风逸吃痛的踉跄着往前滑了几步,而后重重的跪进了雨洼里。

    皇袍沾满了泥泞,墨发也迷迷绕绕的结成结纠结的盘缠在一起,哪里还有一丝帝王的威严,俨然一个落败的流寇,不人不鬼。

    步微暖收剑前奔两步,站在游风逸背后,声音颤抖的问道:“步思南...在哪儿?!”

    “呵呵...”从游风逸的胸腔之中传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在雨夜里愈发的渗人。

    步微暖大怒,呛的一声将剑搭在游风逸的颈侧,怒吼道:“我问你,步思南在哪儿!”

    游风逸仍旧不语,却笑得疯狂起来。他挥剑直指苍穹,仰面放声大笑,任凭暴雨打在脸上也不闻不觉。

    步微暖看着他在暴雨中笑到抽搐,心也跟着一点点沉到了谷底,良久,颓然无力的问了出来:“步思南...死了,是吗?”

    咔嚓——

    一道紫黄色的滑落,将游风逸脸上的表情渲染的万分狰狞。

    他猛的一下站起身来,根本不管步微暖是否来得及收回压在他颈侧的鸢翼,哗然转身,湿了水的皇袍旋成一朵怒放的皇菊,而他高举的双手则已经被雨水浸泡的泛白:“是!死了!还有那个蔻丹!哈哈哈,都是朕用着双手,亲手杀的!”

    “你!”步微暖急急收回的剑闻言猛的一顿,毫不犹豫的奋力刺出,“你该死!”

    游风逸却像是突然找回了先前那个神智清醒身手不凡的自己,算准了步微暖会去而复刺,便敏捷如豹的点地后腾,毫不费力的避开了颈侧的一剑,而后霍的一声抖开长剑,长剑与浑厚的内力合二为一,沿路拾雨凝成细细长长的一股,白利的剑芒于翻飞的黄色衣裾间灵敏如蛇般扑咬而来。

    步微暖惊惶后退中,听得游风逸艰涩无情的声音:“步思南有游风若帮衬,都死在我剑下,凭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步微暖一听登时怒不可遏,不再退避,而是剑锋一转变方才的边打边防而为全力进攻,鸢翼带着持剑人强烈的怒气,虚晃之中似乎步微暖的身影都仿佛被一分为二,软如藤蔓的迎着游风逸的长剑缠了上去。

    她空灵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渗透进空气里,湿了水之后更显得出离愤怒:“游风逸,你我之间欠着的人命,今天我要一一讨回!”

    游风逸闻言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御剑斜飞舞出,转瞬便同步微暖缠斗在了一起。

    游二一一众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数次想要冲过去相助,都被步微暖厉色瞪了回去。

    按理说,身为女子的步微暖若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取胜,体力定是比不过游风逸,然而渐渐的,游风逸手中长剑却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时候的力度和准度,激战之中步微暖来不及多想,只当他是战久力乏,边看准了时机朝他空门刺去。

    “噗嗤——”

    鸢翼锋利的剑刃毫无阻力的穿透了游风逸的左肩,步微暖一怔,旋即疾速后撤拔出利剑。温热的鲜血飞溅射出,险些烫到步微暖的双眼。

    看着他左肩汩汩漫出的血迹渐渐和右肩一样印染出一个圆形的红斑,步微暖眼神漾了漾,狠了心重新平举起鸢翼,冷斥道:“这一剑,是为想蓉刺的!”

    游风逸不说话,无力的垂着双臂,任雨水拍打,将鲜血稀释之后滑落,脸上惨绝的笑着,可那笑容里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想蓉?是个什么东西?”

    步微暖听完这句话只觉得脑袋里轰然一声炸成了白雾,越看越觉得这笑脸分外的刺眼,于是眸色一厉便再一次呛剑而出,黑衣墨发在雨夜中画出狠戾的玄图,鸢翼轻灵的刺戳,呼吸间已在游风逸的前胸和颈间干净利索的一划一刺两剑。

    而后,她拼了命的忍住血液里疯狂漫涨的嗜血杀戮之感,硬生生收回长剑在半跪于雨洼中的游风逸面前站定,稳了稳呼吸质问道:“这两剑,是我替蔻丹和步思南刺的,你可有怨言!”

    游风逸此刻已经是濒死之态,曾经高昂的头颓然的垂落着,看不到脸上不表情,一动不动的如同蜡像一般死气沉郁。

    长发交缠着雨水和血水,无力的垂落在台阶上,皇袍沾满了泥污,华贵不复,变成了脏兮兮土褐色。

    他十指深深的抠在石缝里,用力到指甲盖尽数翻起,细嫩的红肉在污水里沾满了泥泞,红色掺杂着褐色,更显得血肉模糊。正当步微暖以为他已经痛昏了过去的时候,游风逸却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

    “事到如今,你竟然不知悔改,还笑得出来?!”步微暖勃然大怒。

    “你知道吗...咳咳...”游风逸一开口,便难以控制的抢出一大口污血来,“当日步思南,死的时候趴在我怀里...对我说了什么?”

    步微暖眉心跳了跳,直觉游风逸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自己难以接受,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什么?”

    “呵呵...”游风逸万分嘲讽的一笑,道,“她说她爱我,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咳咳...她居然说她爱我...”

    步微暖剑尖一挑,喝道:“你闭嘴!”

    游风逸却置若罔闻,自顾自的接着说着,声音断断续续,说的异常艰难:“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笑话...咳...咳咳...居然说爱上自己的敌人,难道不是在找死吗?你说,我若不杀了她...是不是对不起她说的那句爱我?哈哈哈...”

    “我让你闭嘴!”步微暖忍无可忍的大吼了一声,理智一瞬间被狂涌的愤怒淹没,想也不想的全力一刺,游风逸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半空中开出一道嫣红的血雾,弄脏了的皇袍一点点的被染成橘色,前襟开出朵朵血色淋漓的荆棘花,将这袍子点缀的异常炫目,而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等到步微暖错愕的回过神来之后,自己手里的剑已经贯穿了游风逸的咽喉。

    “你...”步微暖震诧不已的看着游风逸此刻脸上满足的神情,在短暂的困惑之后,好像突然都懂了。

    懂了武功分明在自己之上的游风逸为何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死在自己剑下;懂了这个年轻的帝王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激怒自己;懂了他幼年历经磨难,深知生于帝王之家唯有于血肉至亲中厮杀浴血而出才能立于巅峰的痛楚;懂了他并非生而无情,而是将纯善和真心葬送在了这皇权场间帝王家中的尔虞我诈里。

    游风逸闭上双眼之前无声的张了张嘴,而步微暖则清晰地读出了那三个字:步思南。

    他最后的姿势是跪在雨中,微扬着头望向遥远的夜空之中,单手艰难的举起似是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抓到了满手的虚妄。

    原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殊不知自己所见的所拥有的都是虚妄。年幼时的幸福美满是虚妄,成长中的家破亲亡是虚妄,穷尽一生想要复的仇是虚妄,机关算尽谋得的皇位是虚妄,到头来爱上的女子也是虚妄...

    何为生,又为何死?

    何为情,又为何动情?

    两行浊泪从游风若阖上的眼角滑落,那半浮在空中不停张握的手终于无力的垂落下去。

    雨夜里传来一道风吟,宛如女子微不可闻的叹息。白电雷鸣中,那人带着愧歉却满足的神情,轻飘飘的随了爱人而去。

    步微暖无声的抽回鸢翼,将游风逸平放在地面上,轻声叹道:“浮生若梦,浮尘如空,为欢几何,百转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