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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不知此刻对三婶是个什么样的看法,只是在她撑着腰急促走来的时候,心里难得涌上一丝悲凉之意。
三叔勾搭村里俏寡妇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又因为赌债眼瞅着将自己亲闺女卖入教坊,婆婆也怪她留不住儿子的心,对她冷言冷语,但是这一切归根到底,也是当日自己种下的因果,怨不得别人。
“你们这是要去县里吧?”黄氏气喘吁吁的走来。
涟漪姐妹点头。
“那好,我这几日连夜给你妹妹做了一个棉袄,劳烦你们帮她送过去”
涟漪看着她手里厚实的棉袄。
叹口气道:“给她带过去也穿不了她的身上,你这又是何必呢”
教坊那个地方说白了,就是一个浓缩版的小社会,只不过里面的人更加的现实体会的更加深刻罢了,冯燕只身进去,如果不是有个钱财傍身,如果不是姿色平平,现在还不知道有个什么样的后果。
“那……”黄氏抱紧了包裹,“那就算了,我这里有一两的碎银子,劳烦你们帮我带过去,我现在身子重,也没法过去”
对着曾经恨之入骨现在却是唯一让她感觉到温情的姐妹,黄氏祈求道。
“我大姐前几日才给了她二两的碎银子,今个又有一两,这钱赚的可真快”
再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丛涛拉了拉她的衣袖。
“好了好了,你们都了不起,就我多嘴”气哼哼的说了两句后,不情不愿的停了嘴。
“三婶,我们都晓得了,那我们先走了”
驴车走了老远,榭雅扭头一看,黄氏还在原地占着,真是百般滋味同上心头,沉甸甸难受的很。
吃饱喝足的小毛驴很给力,等到县里的时候还不到正午,涟漪几个按着前几日采买的地方,一一购置新添的东西。
冬日的菜品很少远不如夏日来的种类繁多,萝卜白菜土豆这一类买了两筐子,豆腐暂时不用买,已经说好了要从乡亲那里订。
活蹦乱跳的鱼,大小不均的虾,又走遍了整一条街,几乎将所有的山货都买来了,这时候香菇蘑菇木耳一类的没有人工养殖这一说,都是孩子婆娘在雨后爬到山上去摘来晒干卖的,自己摘得自个都不舍得吃,只是因为能卖个钱。
一斤干货二十文,相比于别的东西贵的咋舌,但是只要泡开了,自家的木盆是能泡出一盆子来的。
过年前的一个月,早就有人开始忙活起了年货,像那些品质好的山货,直接被送到了大户人家里,现在他们能找到的也只能是品相不一良莠不齐的东西了。
不过,能买到就已经很知足了,别的也就不甚在意。
“姐,你怎么专门挑些小的土豆来买啊”丛涛牵着驴车在一旁候着,涟漪榭雅两个蹲在地上捡着只有小宝拳头大小的土豆。
“这东西是打算炸丸子用的,炖菜里面加点丸子白菜粉条肉就能做一道菜了”而且这东西因为品相不好,价格也稍微低点,她家又不是家财万惯,能省则省吧。
“可是,土豆能做丸子?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榭雅狐疑道。
涟漪默然,她这个妹妹,真是传说中的十万个为什么。
土豆炸丸子,说容易容易,说不简单也不简单,将这些拳头大小的土豆去皮洗净后,用擦子擦的细细的,加上少许面,再添些水,往里面剁些葱姜蒜,有条件的话加入些香菜,弄成肉丸子大小放在油锅里炸。
炸的通体金黄的时候捞出来就好,之所以没在家里炸过,一来是这东西太费油,杜氏肯定肉疼,二来也是因为自己后来懒得很,不想去厨房里折腾这个。
不光是能炸土豆丸子,就连胡萝卜别的东西也可以如法炮制。
“对了,娘说回来的时候再买些鸡蛋,即使吃剩了也不怕,把它腌了就好,我不爱吃腌鸡蛋,大姐咱们再顺便买些鸭蛋吧,我喜欢吃咸鸭蛋”
说说笑笑下,时间过的也快,要不说女人就是天生的购物狂呢,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驴车后面已经装满了两筐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单子上的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最后只要去教坊看看那个不省心的堂妹就能打道回府了。
没钱寸步难行这句话果然不假,先前因为两个姑娘家不好抛头露面去寻人,所以是丛涛去的,只是等了半天,只见丛涛和那瘦弱少年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动静。
涟漪在远处摸着鼻子,这丛涛是打算写个我与教坊司不得不说的秘密吗?
榭雅忍不住,跑了两步,这才打断两人的面面相觑。
“拿来啊”
“拿来什么?”
“就是那个啊”
“那个是什么?”
“唉,我说你装傻是吧?”男人有些不悦,拇指食指中指在一起搓了搓,眼神深奥的看着丛涛。
丛涛从小没和人打过交道,先前落为草寇,也只是拿着刀和别人要钱,哪里知道这是流传千年的手势究竟是为何意。
榭雅掏出十来个铜钱,示意丛涛低下身子在他耳边解释道:“他这是要钱呢”
丛涛恍然大悟,从小丫头小小的手掌里接过铜钱,眉毛纠结着,粗声粗气道:“给你!”
“啧啧,这么大的一个老爷们,都抵不上一个姑娘家有眼力劲”那门房看到榭雅长得水灵灵,平日恶习上来,爪子试图摸向榭雅的脸蛋。
“哎呦,小弟知道错了”看碟下菜的男人感受着自己胳膊被人狠狠抓着,见风使舵的开始求饶。
“还不快去”一个大力将人甩在地上,看男人逃走后,榭雅星星眼的看着丛涛,由衷感叹道真是太帅了。
片刻后,冯燕撒花一般的跑了出来,见到几人后全是急不可耐的模样,拉着榭雅的袖子迫切道:“怎么样怎么样,是凑够了银子吗?我问教习娘子了,她说我这样的丫头只要四十两就好”
“我去把管事的喊来,你们把银子给他,我去收拾东西,一会跟你们走!”蜡黄的脸上全是欣喜,竟是一眼都不看三人,飞奔就要朝着来时的路跑回去。
“拉住她!”涟漪连声惊呼,这个样子的她,真的跟魔怔了一般。
“你们这是……”满心欢喜下被人拉住,冯燕呆在了原地,“你们,你们是不是没拿上来钱?”
大力甩开拉着她袖子的榭雅,接连退了好几步也不顾地上脏不脏就一屁股坐下,大哭道:“你们心真是狠,家里都那么有钱,连四十两都不舍的给我赎身,亏得我奶奶养了你们那么些年!白眼狼!全都是白眼狼!”
丛涛将姐妹俩护在身后,怕失去了理智的冯燕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你这人!”榭雅反复说着这几句话,完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是我傻,我不该咸吃萝卜淡操心,来揽你这麻烦事!你多厉害啊,都到这地步了还是觉得我们都欠你的,是我爹喝酒赌博把你卖出去的!是我当时把自个堂妹骗上山让自己舅舅把她拐走的吗!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长些脑子!活该你自已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
急促的喘了两口气,榭雅拉着大姐的胳膊转身离去。
身后哭声更加凄厉。
榭雅深吸两口气,跟大姐要过来那一两碎银子,披头就朝着冯燕砸了下去。
“守着你自个的银子去过吧,以后别指望我凑合你的腌臜事!”
三人沉默往白杏村赶去。
丛涛依旧是在前面赶着车,姐妹两个安静的坐在车后,榭雅安静了许多,涟漪也没上前安慰她,人都要长大,都要为自己所做的负责,这事情因她而起,自然也要由她收场。
有些人,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感激,半年的苦难生活没让她意识到这一点,想必今后,对自家的恨该更深了吧?
事情今后如何发展,不是她能掌控的了,顺其自然,时间会解决一切,至于救与不救,尽在榭雅的一念之间。
三人的异样并没有引起冯家人的关注,大家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喜事,将东西搬到厨房后,赵赠急匆匆将丛涛拉到一边,将怀里的书信递给他。
丛涛剑眉微皱,抖展信后,眉头间已经有一个大疙瘩了。
“大哥,信上说了什么?”
将信叠好收在怀里,表情严肃道:“老爷来信责备说,酒怎么还没找到,最后给我们半个月时间,务必要赶在过年前送回去”
赵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催催催,有本事自己来找啊,就会使唤咱哥俩,要我说,不如咱们还回咱们的山里,当虎大王得了,哪里用受这罪孽”
“休要胡言!”丛涛挑眉喝止。
“丛涛赵赠,快过来把这几个桌子搬到别处”杜氏站在院子里,颐指气使指挥道。
“就来就来”赵赠回应道,推搡了大哥一样,“走一步算一步,半个月后再说”
丛涛低头,若有所思。
等两人走后,谁也没发现和他们只隔一扇之门的榭雅惊愕的捂紧了嘴,像是被寒冷冻在了原地,竟是动也动不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