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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浪屿的一夜一日。
仿佛是岛外的一生一世。
而今,鼓浪屿,虽是脂粉气浓烈,却仍旧风情万种。昔年的小家碧玉,落进时光里,总要沧桑,并日渐老去。“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最好的结局便是,仍有人对她恋慕痴迷,并从老旧的尘埃里看见她昔日的纯净和朝气。
大约是在宋末元初之时,有一李姓男子,打鱼为生。不知因何缘故,某日,他乘船漂流远行,行至一处荒岛。如入桃花源,只见此岛花繁柳绿,鸟鸣如歌,遂起恋慕之心。想着,若是能在此处,携爱人孤静长居,实在是件好浪漫的事。
他们盖一间小屋,打鱼种地,养禽喂猪,莳花种树,春耕秋拾。后来,又有旁人闯入,偌大一个岛屿,也是无法占地为王,唯能与之共享了。时日长久,来此小岛的男女渔民愈来愈多。到了明朝,郑成功收复台湾之时,以此岛为据点练兵扎营,使之扬名。
于是,又有了黄姓人家,洪姓人家。
再后来,又迁来叶家、陈家。
昔日,一个海水寂寥的小岛,日渐热闹起来。原本好平静的一个世外桃源,寂静终被打破,有了人烟。一块朴素美极的土地上,开始笼罩着人畜生机与俗尘烟火。彼时,因岛屿之轮廓近似圆形,它便被叫做“圆沙洲”或是“圆洲仔”。
“那时,手提、肩挑、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声调不一,此起彼伏的吆喝,成了热闹的点缀:凌晨,有卖油条、豆花、豆奶、碗糕粿、豆包仔粿、煎糕、炸枣、面包、鸡蛋的……日里,有卖瓷碗、笊篱、竹刷、烘炉扇……也有补鼎、补锅、补面桶的……夜里,自有卖烧肉粽、芋包、鱼丸汤、扁食汤的……”
旧时热闹大约也就如书里所写这般了。
鸦片战争之后,岛上又来了洋人。与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不同,他们长着碧眼金发,高挺的鼻梁与身型看着总要凶悍几分。岁月迁变,来去的人族日渐喧嚣,连异族的人也要踏破铁蹄,在此处留下一些痕迹。
伴随洋人而来的西方教会为发展信众,先后在岛上筑造了大小教堂数十座。又建有宗教书店、医院和教会学校等。
而今的鼓浪屿日光幼儿园的前身--怀德幼稚园,创建于1898年,清光绪二十四年,是中国最早的幼儿园。彼时,鼓浪屿的学校众多。包括:幼儿园、小学、中学、师范,以及各色宗教学校。药店、米店也是多不胜数。霎时,仿佛果真使小岛民众走出了封建社会,一派繁华。
再后来,此岛沦为“公共租界”。混战年代,租界地带总要相对安全。租界外,征伐死伤不断;租界内,舞厅、洋行领事馆,依然酒绿灯红、金迷纸醉。庆幸当时“工部局”贩售地皮,本地华人富商也得此际遇在岛上兴建别墅。为普罗大众造福,填海、铺路、修码头……
后来,抗战爆发,小岛再历战火。厦门沦陷之时,小岛难民多达11万人。日军暴行之下,死伤民众难以计数。是这样历尽繁华、又历尽苦难的一座小小岛屿。但岁月宽宏。抗战胜利之后,被收回,改设“厦门市鼓浪屿区”。
几度春秋来又去。洋人已不在,日本人也走了。就连当年声名煊赫的富商华人也已作古。小洋楼日渐斑驳,西式别墅亦已老旧。小岛昔日繁华散尽,唯有--红花绿树如旧,海水蓝净如旧,那一群孤僻多福的猫,慵懒如旧。
从钢琴码头走到英国领事馆。又从日本领事馆走到天主教堂。从许家园走到林氏府。又从李清泉别墅走到了毓园。从大北电报局走到荷兰领事馆。又从春草堂走到汇丰公馆。所谓“春梦觉来心自警,往事般般应”,感触如是。心下惘然。
回到旅馆,查阅鼓浪屿相关历史。见一幅老照片,当中是旧年工部局的一群洋人巡捕,正襟危坐,很是端肃。便想,民国时,这岛上,是否也曾有那么一双人,一如王家卫镜头下的梁朝伟和张曼玉,上演着一出生死爱恨的戏码。
在洋房相遇。
在教堂相聚。
伴岁月萧萧。
趁此身未老。
彼时,日落黄昏。旅馆的狭小房内充斥着昏暗的日光。窗外是,发情的流浪小猫厉声喵叫。来敲房门的,是旅馆隔壁的干洗店小妹。一身青草绿的工作服,马尾束在脑后,面上零星的雀斑很是好看。她说:先生,你好,这是您昨日送洗的衣物。
声似鼓浪屿的黄昏夕阳。
温柔。
沧桑。
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