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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一一一就是杨旭杨秀才?”一个捕快阴阳怪气地说话了。
夏浔拱手道:“正是本人,不知两位捕翁有何见教?”
其中一个捕快呲牙一笑:“秀才公,这是应天府的拘票,请你收了。明日巳时,老爷要问你的话,可莫迟了。”
不管怎样,夏浔到底是秀才身份,两个执贱役的捕快可以对平头百姓凶神恶煞,可不敢对他随便动粗,两人递了拘票,让夏浔签收了,便扬长而去。高峰和高潮两兄弟鬼头鬼脑地在外面看着,夏浔瞟了他们一眼,掩上了房门。
“应天府?区区一件民间纠纷,纵然是牵扯到杀牛之罪,至于告到应天府么?这是天子之都,应天府尹日理万机,有多少大事要做,他有闲功夫亲自审理此案?”
夏浔立即想到,杨家一定动用了什么关系,这关系能请动应天府尹,想必是来者不善。
“相公,什么事呀?”
彭梓祺已整理好了衣衫,掠掠鬓边散乱的头发,从内室走了出来,脸上红晕未褪,风姿依然撩人。
夏浔道:“没什么,那班人不死心,官司打到应天府去了。”
彭梓祺吃了一惊:“啊?竟有此事?我就说,他们杨家在此地树大根深,怎么可能不识得几个权贵人物,这可怎么办?那些执法的,就像我们这些练武的,招法技巧都是那些,可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他要说你无罪”找得出一千个理由证明你无罪,他要说你有罪,同样找得出无数的理由证明你有罪。”
夏浔哈哈大笑,顺手在她结实挺翘的香臀上拍了一记”赞道:“我家小祺祺不止会玩刀,集来看那些官儿,也是这般的透澈。”
彭梓祺跟在后面,见他翻箱倒柜的,忍不住问道:“你找什么?”
夏浔道:“找到了!”他从箱笼中翻出一个包裹,打开包裹,又翻出三个小包,最后解开那小包,露出一只七彩丝线、金光银霞交相掩映的美丽香囊,一时间满室飘香。
夏浔拿起香囊”走到彭梓祺面前:“小祺,这是别人送给我的,“…”
夏浔还没说完,彭梓祺便有些吃味儿:“别人?是谁家的姑娘,把贴身的香囊都送给了你呀?”
夏浔笑道:“这人你也认得的,我们两个都见过她。”
“我认得?”
彭梓祺急急回想”自己见过,能增他香囊,还能被他接受的,青州的妙弋、雪莲、紫衣藤是绝不可能的,蒲台县被救的那几位姑娘也不可能,阳谷县小东嫂子?呸呸呸!啊……“……”
彭梓祺突然想了起来:“是北平的谢姑娘还是南姑娘?”
夏浔咳嗽一声道:“再也没有旁人了么?”
彭梓祺仔细想想”“哼道:“还能有谁?我见过的人中”也就她们二人还有可能。
夏浔道:“别胡思乱想了”其实这香囊,是我在燕王府时,茗儿小郡主送给我的。”
彭梓祺两只眼睛瞪得好大好大,半晌之后”突然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地道:“茗………,茗儿郡主?你好大胆子!人家……,…人家是郡主啊”三个姐姐都是王妃,你借部天梯也配不上人家。她……她还那么小,根本不懂事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huā言巧语哄骗了这么小的姑娘,你“……你有几个脑袋够人家砍的?”
夏浔诧异地道:“你在说什么啊,不就是一个香囊么,一件礼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礼物?”
彭梓祺叫起来,赶紧把他扯到一边,嗔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哪有女孩儿家随随便便送人家香囊的?女孩子把贴身的香囊送给男人,那………那就是以身相许呀,普天之下谁不知道?”
夏浔愕然道:“不会吧?以身相许?有那么严重么,我就不知道!”
脑海中忽地闪过那个粉妆玉琢、宜喜宜嗔的小姑娘模样,以身相许?夏浔顿时打了个机灵,把一朵沾着晨露的含苞huā骨朵儿给掐断?太邪恶了!
他赶紧摇头道:“不可能的,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其实匙……我不是救了她一命嘛,小郡主感恩图报,却又没甚么好增予的,所以就把这香囊送给我了。”
彭梓祺松了口气,嗔道:“我就说,那么小的姑娘,怎么可能……”真是的,人家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收人家小姑娘的香囊做什么?”
夏浔道:“你才真是笨呢,我这番回江南是干什么来了?说是成亲,可先得有家吧?重整祖屋,在秣陵镇上站稳脚跟,这是前提吧?可我一别家乡十余载,能斗得过这成群结队的地头蛇?小郡主送我香囊时说了,若有所求,只管凭此信物去中山王府,徐家上下都认得她这香囊的,到时候她一定出面相助。徐家那是什么地位?大明第一功臣世家呀,随随便便一句话,小小秣陵镇谁人能挡?看这情形,他们一定走了什么门路,托了什么人,我取这香囊出来,就是以备万一的。”
彭梓祺这才知他用心,动容道:“那么,你想持这香囊,往徐家求**
夏浔郑重地点了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民不与官斗啊,如果他们真的走了门路,后果难以预料,这恩情还上几次,也就还清了,能不用尽量不用,我也是有备无患。”
彭梓祺苦笑道:“你呀,怎么有时精明有时傻呢?你拿这香囊去中山王府,接迎款待的人一定不会是小郡主本人,若被徐府的人知道小郡主把这香囊送了你,为了小郡主的清誉,我怕你求不来帮助,反而要被徐家杀人灭口啦。”
夏浔大吃一惊道:“这香囊,当真如此重要?”
彭梓祺翻个白眼儿道:“别人哪知你受了责囊是为求助?哪知道是小郡主少不更事?你这香囊一拿出来人家就只知道传扬出去,那就是小郡主对你芳心所属,情有所钟,要对你以身相许了你说后果严不严重?”
夏浔呆住了,他真不知道这一枚小小香囊,竟然就成了以身相井的信物,原本以为是救命的锦囊,如今竟成的索命的贴子,这可如何是好?
妥浔呆了一阵,瞧瞧彭梓祺模样,突然计上心来:“那只好这样了,香囊你收着,明天我去应天府如果应天府尹与我为难,你便去中山王府求助。”
说到这里,夏浔又嘱咐了一句:“记着,千万要穿回女装,就说这香囊是茗儿小郡主送给你的。”
彭梓祺“噗嗤”一笑收起香囊,娇嗔道:“你呀,毕后千万记着,女孩儿家的东西,乱收不得,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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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洪睿是开封府尹。都城之地的府尹从来都不好干朱元璋眼皮子底下的应天府尹更不好干。从皇城里边到地方上吃喝拉撤睡哪一样都得管,都要想得到。在这种一砖头下去,就得砸中几个权贵达人的地方,遇上点什么事儿都是兼顾到各个方面的关系、利益,若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哪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当。
可这八面玲珑,也得分对谁,该做的事、该动得的人,必须得雷厉风行,有大魄力,否则一个尸餐素位的平庸官儿,就算皇帝不动你,又有多少人会盯着你这个虽然不容易却也大权在握的位置呢?
黄子澄已经给他递过了话儿,黄子澄是他的同年好友,而且是皇太孙的师傅,王洪睿知道黄子澄在皇太孙心中的地位,眼看着当今皇帝年事已高,近来频频生病,恐怕龙驻宾天之期为时不远了,到时候皇太孙登基大宝,黄子澄这位帝师就要成为权倾朝野的人物,于公于私,这个面子必须得给。
饶是如此,本着一贯小心的态度,他还是派人暗中调查了一下夏浔的身份,知道他是青州生员,当地有名的富绅,好象和齐王府还有些往来,关系比较密切。这他倒不担心,在一位未奉诏谕,永远不得离开藩国半步的亲王和未来的帝师之间,谁对自己这个京官更有助益,那是一目了然的事。
因此,案子还没审,胜败已在他的心中了。
应天府尹很少亲自审理这种小案子,但是如果主审官有那心情,那也未尝不可。宋太宗当年还在金鉴殿上亲自审理过市民丢了一口猪的案子呢,最终还不是传为美谈?
夏浔赶到应天府衙门,情景一如当日在江宁县的情景,不同的是,这一遭儿杨氏家族已做了充分的准备。那十八家家中牲畜被屠杀一空的人仍然跪满了整个大堂,而以杨文武为首的那些人,身上却都裹着白布条子,也不知道一个个伤得有多重。
案子一开审,先由原告杨氏族人说话,杨家旧宅现在已被推平了,正在重新建造,这些情况那些族人一清二楚,所以他们众口一词,都说杨旭的祖屋疏于照料,受风雨侵袭、窃贼光顾,早已门窗一空,四壁漏风,不堪使用,还是族人们好心,把杨鼎坤当初留下的供桌灵位搬到壁角予以照料。
至于他们占用了杨家的地方饲养牲畜,也尽量含糊其辞,农家院落本来就大多要在院中词养牲畜的,门窗若开着,鸡鸭猫狗的蹿进屋去也属寻常。本来一桩把人家屋舍当成牲口圈,污秽人家亡母灵位这样天人共愤的大事,被他们三言两语便说得理直气壮了。
要找证据?他们有的是人证,而夏浔在本地找不到一个人肯仗义出头为他作证,府尹大人虽然做出一副公正严明,不偏不倚的模样,但那一脸森然如同阎王的表情,已经喻示着夏浔今日官司的结局了。
彭梓祺很机灵,她在堂上观审,眼见风向大变,而府尹大人的态度明显是倾向于杨氏族人一边,夏浔虽占了理,却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后果大为不妙,她立即退出公堂,飞身上马,直奔中山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