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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亮,从睡梦中惊醒的倾铃突然发现满满一屋子的人几乎都不见了,只留下穿斗篷的男人依旧在喝茶,柱子旁的小男孩儿还在,竹篓也在,老头儿却不见了。“人呢?”倾铃问道。
“走了,刚走。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铁面瞥了对面的斗篷男人一眼。
倾铃长舒一口气,往碗里添了一些水,小心的喝下,才逐渐从方才的慌张中恢复过来。
这时候才看到店家打着哈欠伸着长长的懒腰从案台下面站起来,他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又呷了呷嘴:“哟,走的可真干净。”说罢,他又打着哈欠从案台里面走出来,走到穿斗篷的男人面前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他一屁股坐在斗篷男人旁边的长凳上:“小姑娘,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我?我还要等。”倾铃含糊的回答。
“等?等什么?风已经停了。”店家伸手将对面铁面人的茶碗拿到自己面前,为自己倒了一碗水,看来他想要在这里坐一会儿了。
“恩...等天亮,你瞧,天还没亮。”倾铃指了指外面的天,露出天真的笑。
“哦?难道你不是为了那个什么什么...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来的吗?”
“不是。”她的话刚一说完,穿斗篷的男人恰好喝光了他面前的最后一碗水,站起身来,走了。
“这人真是奇怪,一句话也不说。”店家指着他离开的背景笑道,“咦?昨天的那个老头儿呢?”他总算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一个最不该少的人。
“走了,风一停就走了。”铁面淡淡的回答他。
那店家噔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走到柱子旁的男孩儿身边,伸出一只手在他鼻子下面试了试鼻息,才稍稍放下心来:“这老不死的东西,自己的孙子就不要了吗?我昨天还免了他的店钱!”他越说越生气,也不知道是为了昨天的那一锭金子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倾铃和铁面离开听海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店家送他们至门外,满口的污言秽语提醒倾铃如果在路上遇到那个“老不死的玩意儿”一定打折了他的腿。他又换了个叫法来称呼昨晚的那个老头儿,好像这样心里才能痛快一些。
出了听海楼往西北方向走了大约六七里路的样子,倾铃和铁面终于看到了风沙之后最后的战场。沙漠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些尸体,混战的人群里五个齐云派弟子都受了伤,蓝色的包裹系在陆放背后,他手持着一把流光剑奋力护着四位受了重伤的师弟,剑身折射出淡青色的光。他们周围围绕着七个人,似乎也都受了伤,只是伤的不太重,双方勉强维持着战场的平衡。只是这场混战的外围此刻还站着三个迟到的人,一个穿紫色斗篷的男人,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还有与她同行的那个穿黑袍戴铁面的男人。他们三人无疑给混战的人群造成了困扰,人们各自怀揣着心事,规划着一旦神器得手应该如何摆脱众人的眼睛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也不知他们要打到什么时候。”倾铃望着眼前没完没了的打斗,将被风吹散的发丝捋到耳后。
“咱们要出手吗?”
“奶奶吩咐过,不让咱们参与神器的争夺,我们只消做好自己的事。”倾铃说着,不自觉的摸了摸腰间那枚好似从未响过的黑色铃铛,然后拿眼睛瞟了一下远处的紫袍男人,她心里有些担忧。
战场上的人也不时往场外的三人看着,从他们目光的方向可以发现每个人心中都有忌惮。手提大刀的大胡子男人朝沙漠里淬了一口痰,朝陆放装模作样的劈了一刀,口中骂道:“娘的,边上的这三个小子究竟是什么来路?倒叫咱们在这里拼命,他们捡现成!”他的同伴们都已经死了,所以,他话里的咱们是冲着打斗中的每一个人说的。
人们心中都有了顾虑,出招的架势也都留了余地,让别人出头去吧,大家都这么想着,于是陆放他们又逐渐占了上风。陆放朝着四位师弟使着眼色,告诉他们只要有机会立即抽身。只是他的意思太明显了,别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虽不愿意白白替人出力,却更不愿意让陆放他们逃了去。场上的人就这么胶着着,叫人看得心烦。
倾铃索性盘腿儿坐在沙地上,一只手拄着脸,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在沙漠里划拉着:“照这样大打法,到明天也打不完!”她说话间,场上的战事突然有了些变化,从沙漠里钻出一个人影,迅速抽走陆放背后的包裹又一下子遁入沙漠深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那个老头儿?”倾铃登的站起身,踮起脚向前张望,她问铁面。
“恩。”铁面回答,面具下的他抖了抖眉毛,也有些惊讶。
场上的人也一下子住了手。众人环顾四周,望向茫茫沙漠,有些懊恼,又有些迷惑。陆放趁着众人晃神的间隙,带着四位师弟御风而去,空气中飘荡着他悠长的声音:“诸位今日之恩,我蓬舟山来日必将有报。”
一时间其余的人不知道该去追陆放还是那个遁走的人影儿。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大胡子男人朝众人笑着,“娘的!大家都白忙!”他的眼里露着凶恶的光,然后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同伴的尸体。
“哼!若不是方才有人说些个乱人心的话,也不会让他人趁了先机,陆放他们也跑不了!”山羊胡子一边说话,一边收起手中的剑。
他这话一说,众人也都觉得有理,看向大胡子的眼神变成了怨怼。
“你娘的!话是我说的,可你!你们,”大胡子举着刀指着众人,“有哪个当时不是这么想的!现在他娘的怪上老子!”
这一下子,众人又觉得被人戳穿了心事,看向大胡子的眼神又变成了愤怒。
一个穿深灰色道袍的老道愤愤的将手中长剑刺进方才那人影遁去的沙漠中,那把剑却啪地一声,倒在了地上。他定眼一看,发现沙漠里漏出一块木头的一角,拂去上面的沙尘再去看时,竟然是昨晚被紫色斗篷男人推断了的那根门闩,只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灰袍老道顺着木头原本的裂痕将其掰开了来看,一根短笛掉了出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旁穿红色长裙的女人眼疾手快已经将那短笛拿起握在手中,仰天笑道:“哈哈哈,妙!真是妙,这宝物今日落入我胡娘的手中,当真是缘分。”
众人也来了精神,一下子变得机警起来。
灰袍老道到手的神器平白被人抢了去,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冷笑一声:“就怕你没那样的命走的出这里。胡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参与这神器的争夺,留条命以后才有的逍遥,倘若死在这沙漠,你的那些野男人给你收尸都没得去处。”
“灰袍老狗,有没有命出去可不是你说的算。”胡娘横着一双长眉,喝道。
“自然,你们若是想活,留下天音笛即刻便走。”沙漠中传来一个极细的声音,像胡娘的一双眉,像她身后的三千发丝。
众人循声看去,紫色斗篷的男人正缓缓朝人群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很慢,行走在沙漠之中,却不留一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