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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六、遭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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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政从工部衙门回来,到了王夫人的院中,这时候众人才散,王夫人说了说刚才众人过来说话并薛姨妈说话的事儿,贾政点点头不置可否,又问宝玉在何处,王夫人说跟着姐妹们下去了,贾政微微冷哼,“成日里头都和姐妹一起厮混,有什么出息的?”

    王夫人不敢辩,只是说,“现如今家里来了客人,他一时半会多招待一番,也是有的。”

    “老太太疼爱那孽障,你也要多少看着,不能走了大褶子,”贾政说道,“现如今外头的局势,我虽然只是当着工部的一个小官,但也是瞧着不对劲。”

    王夫人忙道,“怎么?外头有什么说法不成。”

    贾政如果单纯当一个工部五品的芝麻小官,根本不用顾忌头顶上那边天如何波橘云诡,风云变幻,只要认认真真当好差事就是了,开什么大越的玩笑,什么时候天上神仙打架,关你这五品的芝麻小官什么事儿?

    但他还有另外的一个身份,那就是荣国府乃是贾家现在最重要的主事人,虽然族长是东府贾珍,荣国府的爵位是在兄长贾赦身上,但其实最要紧的决定人,决定权,还是在贾政这里。

    “圣上一直没有子嗣,若是春秋鼎盛,倒也罢了,”贾政见到左右没人在侧,于是也和王夫人直说,“如今也是四十有余了,后宫嫔妃甚多,但一直未有子嗣,这是大忌讳,上头圣后娘娘还在宫里头身子极好,有消息说,甚至比圣上的身子还要好些,这原本就罢了,但如今诸王都对着大宝虎视眈眈,这里头,咱们贾家怎么办,这也是有讲究要细细琢磨的。”

    有时候如果前朝帝王开了一个不好的头,那么后世之君就会迅速仿效,俗话说,好的学不会,坏的一下就学会了。

    比如古往今来最为伟大的朝代唐朝,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夺取皇位,杀了自己的兄长和弟弟,逼迫唐高祖逊位,后世子孙无不仿效之,高宗、武后、中宗、睿宗、玄宗、肃宗这么一路下来,为了帝位,叛变兵变夺宫数不胜数,太极宫内的宝座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这都是李世民开的好例子。

    本朝也是如此,永和皇帝又不是正宗嫡系,算起来,不过是太祖太宗的侄子罢了,这血脉说是如何正宗,有帝系正宗苗裔在后头,那是万万算不上的。

    永和皇帝能登基为帝,我为何不能?这是太祖太宗皇帝子孙们心里这么想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不少人心里蠢蠢欲动的想法,若是永和皇帝子嗣昌盛,国本稳固,别有用心者,就会少一大半去,但如今永和皇帝无子,这大越朝的江山,自然是群起而逐之了。

    世家不站队会死,站错了队也会死,只不过是死法不同,贾政身为贾家之主,不得不考虑家族接下去存续的问题,但是本朝的世家更迭,简直又和前明开国初期一样的残酷,太祖刷了一批,太宗也杀了一批,有一批在金谷园兵变之后,被圣后又杀了,这些都是站错队的下场。贾政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王夫人到底是内宅的妇人,若是和几个姨娘玩玩心计,这是足够了,外头的事儿她就算有所耳闻,也知道的必然没有贾政清楚明白,听到贾政如此担心,她连忙说道,“咱们自己人躲在家里头过日子就好了,何须去管他们的事儿,外头怎么换,都和咱们不相干。”

    “只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贾政苦笑道,“咱们东府西府都是军功起家的,虽然如今都是减了爵位,光景也大不如前,可也有人盯上咱们了,今个就有人来请我去赴宴。”

    “有人看上了咱们家,”贾政叹道,“要我说,何须如此?咱们家这样的场景,还能帮着谁?祖父源公从太祖之龙而得封国公,父亲大人昔日也跟着太宗皇帝南征北讨,这才把国公的爵位又传了一代下来,如今却还有人来惦记咱们了!”

    贾政的话语里头呆着一股复杂的情绪,祖父贾源和父亲贾代善都选中了正确的人,故此家族鼎盛繁衍至今,东府贾珍那里,从自己伯父贾代化就直接降爵到一品将军了,到堂兄贾赦,再到贾珍,已经递减到三品将军的散佚爵位了,而自己的哥哥现如今还是一品将军,这里头的差别,可是大了去了,不是说仅仅一年的俸禄多多少,少多少的原因,也不是入朝朝贺时候班次前后的问题,关键还是在于朝廷上发声作用的大小。

    他颇为自己祖父辈们骄傲,但他也很是不愿意自己也和祖父们一样,重新走上选择的道路,他虽然读书爱好极深,但也不是木鱼脑袋,知道这一条路,从龙之功,选对了九重宫阙,选错了万丈深渊,自己能力欠佳,在工部里头,同僚之间对自己恭敬,也无非是看在自己出身公府罢了,绝不是看在自己的官位上,这一点贾政看的很清楚。

    故此他十分骄傲祖父辈们选了正确的道路,对着有人来拉拢觉得很是震惊,震惊自己家还有值得拉拢的实力,也很是不满,不满有人把自己拖入到这趟浑水里头。

    “是谁?”

    贾政预备说什么,结果就听到了外头传来了一声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的声音。王夫人吓了一大跳,问外头人怎么回事,彩霞来回:“不知道那里刮了风,把窗户格儿给吹倒了。”

    这么一惊吓,贾政倒是少了些谈话的兴致,“罢了罢了,外头的事儿,和夫人你说了也不懂,只恨我家里头没有得力的人儿可以商量,宝玉虽然年少,但也未免太懵懂了些,我如今只是这样,将来后世子孙里头,还要如何是好?真真是一件难事。”

    王夫人叹道,“外头艰难,我那里有不知道的道理,只是如今家里头人多事杂,我也一刻不得安歇,现在有了凤哥儿帮衬着,凡事松快了些,老爷也请勿过于担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