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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宋怀瑾再醒时已是卯时的样子。推开屋门,凉意浸满身子,空气湿咸,似乎闻到一股炊烟味道。心情很是爽快,忽然想起今日是袁姐姐离开的日子,自己也要去翠屏山拜师,心情骤然低落下来。想到姐姐的安排已经成为定局,也不好再过多说些什么,只会让姐姐走了都不安心。
后院厨房内,袁京墨正在做饭,前后忙活半天便汗如雨下,心想这秋天虽至,却仍不见显著的凉意。擦擦汗,抬头忽然看见怀瑾着装整齐地立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四目相对半晌无语。袁京墨心中不知道想些什么,擦擦手说道:“瑾儿,收拾好了就赶紧过来吃饭吧。时间不早了,咱们得早点出发。”
宋怀瑾把饭摆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问道:“袁姐姐,你何时从塞外回来?”
袁京墨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宋怀瑾碗中,笑道:“瑾儿别担心,回来了我就去山上找你。”袁京墨看着宋怀瑾吃饭,轻声道:“瑾儿,对不起,姐姐连累你了。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身负重伤,被贼人追杀,是你搭救于我。姐姐这条命都是你给的。”
宋怀瑾搁下筷子:“姐姐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当时四处漂泊,被你收留。姐姐你就是我的至亲,当时咱们义结金兰,这都是过命的好姐妹,不要再说什么‘救不救命’的话。”
袁京墨拉着她的手点点头,眼中含泪,心中是越发的舍不得。
宋怀瑾扒拉了两口饭问道:“姐姐,我这也没什么特殊的本领,单单去找纳兰上仙拜师,人家也不一定收我呀!”
袁京墨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一朋友曾搭救过纳兰上仙,纳兰上仙当时许给朋友一个要求。现在是时候兑现了。”
晨雾散尽,翠屏山巍峨立在云端,远远望去,峰顶笼罩着淡淡的金光。通往仙山只有一条路,名曰霞飞径,傍晚时分映着天边晚霞,此路上景色更甚。须由此路登上面前这座大山的山顶,此时时辰未到,山门紧闭,无数人在门外等候。
数里之外,怀碧峰静渊宫偏殿的钟鼓楼内仙钟长鸣,响彻云霄,此处便是纳兰卿观住处,山中雾霭茫茫,宫外被翠竹团团围住,幽静不可说。
静渊宫主殿内,一白衣男子坐在桌前看书,面若春日四月风,气质如谪仙,恐落俗世沾凡尘。
门外传来扣门音,隔着门隐约可见是一身着灰衣的弟子,灰衣弟子隔门说道:“师伯,殿外有一名叫李广白的男子求见。”
纳兰卿观缓缓睁眼,悠悠道:“请他进来。”声音似寒冬腊梅,飘渺若寒风。
过了一会儿,门被从外推开,一锦衣男子步入殿内。纳兰卿观把壶中茶倒入杯中笑言:“荆州一别后,数年未见。”
纳兰卿观把斟满茶的青瓷杯放在男子面前问道:“说吧,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李广白坐在纳兰卿观对面,微笑道:“纳兰,当年你许给我的要求,如今可以兑现了。”
此时宋怀瑾袁京墨二人已到京外翠屏山山脚,时候不早了,袁京墨把上山之后的事情仔仔细细交付了一声便调转马头,快马加鞭扬尘而去。
怀碧峰,文渊宫主殿。纳兰卿观目送李广白离去,轻笑了一声,张口唤道:“子陵。”
灰衣弟子应声推门而入,抱拳道:“师伯,师公和掌门已在玉虚宫等候多时。”
纳兰卿观悠悠道:“告诉他们我稍后便到。”声音似寒冬腊梅,飘渺若寒风。
气候虽已是深秋,奈何烈日当头仍感到些许烦躁。宋怀瑾背着包袱钻进人群中等候,眯着眼四周望了望,大多数都是父母陪着孩子来的,踮脚向远处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心中想:“袁姐姐不是托朋友走了后门吗?怎么这有这么多人?”
正烦躁的时候,突然传来钟声,不多不少刚好十二下,钟声响毕,只听轰隆一声,山门悠悠开启,门内整整齐齐站着一排灰衣弟子。
父母们各个千叮咛万嘱咐,终于把孩子推进门中,然后守着山门向里面紧张地张望着,关注着自己孩子的一言一行,一时乱糟糟成一团。
宋怀瑾随人流迈进山门,步行不远处眼前骤然开阔,刚开始沿着霞飞径一路走来,现在石阶已然不见,脚下是骤然横断的山崖,向下望悬崖看不见底,只见烟雾茫茫深不可测。宋怀瑾透过人群向前看,前方的山壁长满郁郁葱葱的青翠树木,中央一条大道,而架在悬崖之上,连接两座山的竟然只有三条绳子!人群哗然,孩子们吓得面色苍白,有的直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有些孩子见到这种场景掉头就跑,直接跑出山门,在地上打滚,死活都不肯进去,山门口是父母的训骂声,教导声,劝说声,一时乌央乌央一片不绝于耳。
宋怀瑾心想,这应该是幻术吧,只是一次考验罢了,怎么可能伤到孩子们呢。不过,就算知道是幻术,如果想到达对面的目的地也要从这三条绳子上走过去,心中还是怕怕的。
宋怀瑾向前一望已经有些胆大的孩子跃跃欲试了,甚至有的孩子已经踩上了绳子,赶忙紧紧包袱上系的结走了上去。
虽然知道是假的,那说不怕也是鬼话。宋怀瑾小心翼翼地踩在一条粗大的绳子上,双手用力抓着两边的细绳,指关节有点泛白。走走停停,大概挪到绳子中间,风骤然变大,吹得绳桥有些晃荡,一时传来很多惊呼声。
绳桥走过了大半,宋怀瑾踏在硬邦邦的土地上时提起来的心脏终于回到了原位。
翠屏仙山,数千弟子整齐地在宫殿外等候,数十名大弟子立在队首。玉虚宫殿内并排坐着两位仙者。
中间坐着的便是长老张道年,已过耳顺之年,须发皆白,面目和善,手握书卷。
坐在左侧的是虞念白掌门,已近不惑之年,穿一黑色长袍,脸色不佳,紧皱眉头抿唇不语。
右侧的位置一直空着。
殿前的水晶明镜中清晰地映出孩子们通过绳桥的画面,张道年把书卷放到桌子上喝了口茶,瞟了一眼虞念白绷着脸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念白,你这是怎么了?”
虞念白朝张道年诉道:“恩师,你看看我这师兄!这都是第几届收徒大会了,又不来!”
张道年道:“这几年南疆邪教又死灰复燃,他醉心于修行剑术,哪里还有心顾及收徒的事情?”
虞念白气哼哼:“奈何有通天的本领,别到头来连个传承衣钵的都没有,哪像恩师一样桃李满天下。”
宋怀瑾在路前站着有点踌躇,当时还没过绳桥,在桥对岸离远了看,郁郁葱葱的一片没什么不对,可是走近才看清这里的树木异常茂盛,枝条叶片紧密地绞拧在一起,快近午时的阳光本来最盛最娇艳,没想到在这里丝毫投射不下来,里面昏暗阴冷,偶尔一阵凉风吹过。
转身向后看,绳桥已经消失,还原成霞飞径本来石阶的样子,又有一批孩子害怕得不敢进入林中,只是不停地哭叫然后转身奔出山门。
这里又淘汰掉不少人啊,看来这就是第二关。宋怀瑾随着几个为首胆大的男孩抬腿走了进去。走在林间,偶尔能听到风簌簌地从树叶中吹过的声音。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寂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回头向后一看,后面竟然只是稀稀拉拉跟着几个孩子,难以想象早上刚到这里时还是人山人海,而现在还剩不到二十个孩子,男孩为主,而女孩竟然只有她和走在后面的另一个女孩。
宋怀瑾故意拖慢了步伐,等后面的女孩走到她旁边,笑着搭讪道:“小姐姐,你胆子好大呀!”
后面的女孩长相俏丽可人,简单扎着头发,插在发髻的银簪上的蝴蝶随着步伐一颤一颤的。
女孩听见宋怀瑾叫她,转头弯着眼笑道:“我叫李广寒。你呢?”
宋怀瑾笑答:“我叫宋怀瑾,叫我怀瑾便好。”
二人欢天喜地地聊着天,突然,一股狠厉的风从队伍最后方直冲着宋怀瑾身后劈过来,宋怀瑾感觉风中有什么,也是一惊,猛地往旁边一闪,迅速伸手汇聚树叶的灵气成一把通身碧绿的剑抓在手上,跳起来嗖地转身,身后什么也没有。
整个队伍一片哗然,十几个人全都转头向后看,却什么都没有。李广寒抽出一把剑,把宋怀瑾拉向自己身后,挺了挺胸脯说道:“怀瑾妹妹不要怕,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姐姐肯定要保护你的!”
当时情势紧张,孩子们各个如惊弓之鸟,战战兢兢地没看见宋怀瑾这一出。而玉虚宫本来在喝茶的虞掌门和张长老看着镜中这一幕可是清清楚楚。二人诧异万分,聚气成物?张长老心如明镜,看了一眼虞掌门仍为纳兰卿观不收徒急得跳脚,便安慰道:“念白啊,不用担心。今年他一定收。”
怀碧峰静渊宫主殿内,纳兰卿观看着铜镜内的场面,难辨喜悲,斟满茶的茶杯被自己拂倒而不自知,水滴在衣衫上,渗成小小一滩茶渍。一百二十年前的往事清晰浮现在眼前,有这种能力的人,这世间只有她一人吧。说着扶着桌案站起身,急唤道:“子陵!快随我去玉虚宫。”
宋怀瑾握着青剑,李广寒拉着她,二人一步三回头,互相壮胆往前走,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
远处烟雾升腾,天边有云压城。玉虚宫外的弟子抬头看到天边的人影渐渐变大,再看人影已落在台上。身着白衣,有淡淡雾气笼罩,面容看不真切,风偶尔拂过,飘渺欲乘风归去。正是上仙纳兰卿观。
“纳兰上仙到!”殿内的二人听到大弟子的通传,张道年长老看着一脸懵懂的虞念白笑道:“我就说了,他一定会来的。”
再往前走天空渐渐明朗,一切恢复如常,近午时的阳光灿烂异常,光芒刺目,阳光下是巍峨的宫殿,殿门上挂一木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玉虚宫。
终于走出来了,一行人欢欣雀跃,宋怀瑾左右一看,心下微叹,剩下的不过十二三个孩子而已。